第107章 为难处理

司马尚向翁、成二人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今年正月边境遭遇雪灾,尤以上野村的雪下得最大。由于大雪封路,待大营接到村民求救派出军兵,耽误了一天时间才赶到村子进行营救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先行处置过了。不仅给那些无家可归的村民们发放了粮食,还给他们留下一些毛皮用来御寒,甚至把几间倒塌的不是很厉害的民房进行了简单的修缮,用来临时安置灾民。当时边境各个村子中,受灾最重的上野村反倒死人最少。

当时带队前去救援的就是司马尚,想要给施以援手的人一些补偿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灾民只能描绘出就他们的是一群操着巴蜀口音,商旅模样的人,姓甚名谁并未留下。直到有一个灾民提起这支商队喊领头的人为巴大人,此外再无多余的消息。此事便成为司马尚的一块心结,总想着日后能够找到这个助人却不留下姓名的义士,没想到今日却机缘巧合的碰面了。

听到司马尚的叙述,众人对巴厷更加的尊重了。成和上前一步道:“今年正月之时,我正在匈奴境内探查,未及回返。事后才知道当时灾情严重,死伤无数。巴兄能够救人于风雪,实乃壮士义举。成和能与兄长相交,实是上天赐予的机缘。请受小弟一拜!”

“辛小弟,如此你便过奖愚兄了,”巴厷对成和的称呼不定,有的时候还是喜欢称呼成和的化名,“无论我如何做,终归还是一己之力。而你们却是护国的基石,保百姓平安的守护神。巴某虽然来自巴蜀,但是这么多年云游在外,早已没有真正的国家概念,无论是哪个国家,但凡忠心为民,保家卫国的将士都是我敬仰的人。尤其是云中大营,我经常出入匈奴的境内,也会经常路过大营的驻地。对李牧将军和将士们的爱民如子早就心有神往,能与诸位结交也是我的幸事。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一力支持你们的其中一个原因。”

司马尚在一旁开口道:“巴主事,大恩不言谢。但是今后大营如果有盐铁需求,第一个找你们合作。在下身为大营副将,这个是完全可以向你承诺的。”

巴厷听完,眼睛亮了起来。整个云中大营十数万将士,每年兵器的更换、箭镞的制作等等事项对铜铁是多么大的一笔消耗。云中大营在这些采购上有独断之权,现在司马尚承诺首先和自己合作,就相当于把一块巨大的糕饼抛给了自己。哪怕自己不再做其他生意,与大营的合作也会创造出以往所未见的红利。

巴厷知道,司马尚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自己当初的仗义出手,当下哈哈大笑道:“就说这天下没有免费的餐食,更不会有无谓的义举!你们看,我这商机不就来了吗?”

言罢摆摆手,自嘲道:“哎呀,巴某归根到底还是个商人,张口就言商,诸位勿怪啊!”

巴厷的最后一句话说的玩笑,众人也皆是捧腹不已。正笑着,翁仲突然道:“各位兄长,咱们光在这站了聊了半天,巴兄和成兄的美味可还是晾着呢。”

“哎呀,光顾着跟你们说话,大事差点误了啊,”成和也是一拍脑门,“这酒菜不下肚,岂不是罪过啊!来,咱们正好还有时间,边吃边聊。”

于是,众人便把堂中的椅子纷纷搬到几案周围,翁仲把桌案收拾干净,司马尚随行的三个亲兵也分别动手,把食盒中的酒菜摆上桌子。

翁仲招呼着众人依次而坐,见那三个亲兵却是唯唯诺诺,不敢入席,便笑道:“三位兄弟,刚才议事是要立规矩。现在是宴饮,不需那般拘束,一起坐吧。”

见三人仍是不敢就座,翁仲无奈之下看向了司马尚。司马尚回头道:“翁先生发话了,你们还不客随主便,赶紧坐下?还得让我们等着再开席不成?”说完,假意不满的把头转回来,口中不满地嘟囔道:“几个臭小子,平时也没少跟我出去吃酒,今天这么守规矩,好像我多刻薄似的。”

三个亲兵听到司马尚的喝骂,仿似非常受用一般,忙笑嘻嘻地坐在了末位。可也不敢坐实,还要忙不迭地给各个酒碗倒酒,把桌上的盘子重新摆放一下,就好似店中的伙计一般。

“哈哈哈,这些娃子们勤快的紧啊!他们不敢坐正是说明将军治军有方啊!”巴厷永远都是那么乐呵呵的样子,称赞司马尚道。

众人刚刚坐定,大门被人推开,原来是刚才那名去放飞信鸽的亲兵回来了,向司马尚汇报:“禀将军,信鸽已经放飞,今晚必到大营!”

军中的信鸽和普通的鸽子有所不同。虽然以鸽子的本能来说,都可以自行找到自己的巢穴。但由于军中要利用信鸽来传递消息,因此在信鸽的放飞技巧上颇有讲究。而且这些鸽子之前已经被驯化很久,已经可以听得懂放飞之人通过鸽哨来传递的消息。刚才这名军士正是采取一些特殊的技法,来操纵信鸽于今夜抵达大营。

“干的不错!”司马尚点点头,指着一个空座道,“你回来的正好,一起坐吧!”

由于是司马尚亲自发话,亲兵没有之前那三个的推却,嗨然一声,快走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只是由于满屋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亲兵不敢太过放肆,和之前坐下的那三个亲兵一样,坐姿显得有些拘谨。

翁仲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端起身前的酒碗,道:“各位,咱们刚才话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就不再絮叨。就用这碗酒权当是给司马将军和各位壮士接风洗尘了!”说完便和众人碰了一下,先饮而下。众人也随着满饮了一碗。

酒一入口,司马尚便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虽然也曾经走南闯北,但是从未饮过此等酒香四溢,果香流齿的美酒。正在啧啧称赞时,成和道:“司马兄,这可是小仲的独创,现在村里家家都会酿这种酒。要不是上将军派我来这,我还真没这口福了呢。”

“小仲,没想到你还是个全才呢,”司马尚赞道。此刻,对郑伦的处置还是困扰在他心头的一个难题。虽美味当前却无心下咽,便开口问道:“小仲,是有否考虑该如何处理郑伦的事情?”

“启禀将军,”翁仲对司马尚与对成和的感觉不同,始终也不敢过于玩笑,“我曾经想过要直接把郑伦制服,可后来一想,还是应该以缓办为宜。不与他正面冲突,只要他肯退出赵国,就可以既往不咎。”

“哦?你是说缓办?这是为何?”司马尚知道翁仲做出任何决定都不是简单冲动的想法,此刻更想听听他的意见。

“这是因为郑伦的关系实在是敏感。如果一般的谋士我们倒还不需思量这么多,但是他却是吕不韦的门客。”翁仲道,“而且以他的智计来说,在吕不韦的相府也一定是个地位很高的门客。如果对他随意处置,极有可能被吕不韦找到借口,对我赵国不利。”

“小仲,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我们能拿到郑伦搅弄风云的证据,就可以谣言罪来处置他。但是以他的智计来说,我们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找到证据。”司马尚同意翁仲的看法,“一旦我们贸然处置,必会让吕不韦以擅自处置他的高阶门客为口实,对我大赵试压。以吕不韦长期以来对我大赵的觊觎之心来看,以此发动战争的可能性极大。可是长平一战对大赵的打击太大了,完全没有恢复过来的情况下,绝不可以再贸然迎接另一场大战了。”

“如此看来,这郑伦应该也是吕不韦所下的一枚棋子。郑伦能成事自然最好,如果成不了事而我们又贸然行事,他得到了借口,”巴厷也在仔细地分析着形势,“这吕不韦可是真够毒辣的,招招都有后手啊!”

“这个老贼,如果论博弈之术的话,还真是让人佩服。”成和道。

司马尚也点头称是:“这就是为什么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偏偏又有那么多的士大夫要结交他的原因。正是因为即便知道他在使坏,却又无可奈何,事后还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纷纷谈论吕不韦之时,翁仲紧锁眉头,沉思不语片刻后,突然“咦”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成和知道翁仲的思维极具跳跃性,连忙问道:“小仲,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我在想,我们既然都看出来了吕不韦的后招,郑伦跟随了他那么多年,也一定看得出来。”翁仲缓缓地道。

“看得出来又如何?他不过就是吕不韦的棋子罢了。既然是棋子,完不成任务也势必不会再得宠了。”成和道。

“可是成兄,你有没有想过,郑伦的种种所为正是在为了我们双方之间寻求一个温和的处置而创造的契机呢?”翁仲问成和,眼睛却在扫视着屋内的所有人。

“小仲,你的意思是?”司马尚并不清楚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因此有些奇怪翁仲会有这个想法。

“司马将军有所不知,郑伦虽然狡诈,能够翻弄风云,但是直到现在除了有村民误中暗弩外,并无任何过激的行为,”翁仲解释道,“之前就感觉他不想在莫家村搞得动静太大,刚刚说到了他是棋子的问题,我才想到他应该是铺排这一切之前,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小仲说的有礼,要不然的话,以他手上的实力,早就对莫家村这个小地方动手了,也不用等到后来为了要除掉我们才派武士进村。”巴厷同意道。

“那既然如此看来,我们就可以不对郑伦直接下手,而转向把他的手下全数拿获。这样的话,既斩断了他的羽翼,又不给吕不韦落下口实,岂不是两全其美?”成和提议道。

“成和说的有道理,”司马尚站起身来,挥拳重重的击在几案上,坚定地道,“那就明天大军到来之时,先解决他们两处营地的人,然后全数进村。断其翼,斩其头,彻底扫除大患!”

“诺!”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轰然应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