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窗外，暗夜里树木像是乌云，遮掩着灯火。我辨认了一下位置，让梁萍从辅道开下，往一个小区开。
“你要去哪儿？”梁萍问，声音里又有了恐惧的味道。
“杨程家。”
我打开手套箱，里面是梁萍的坤包，爱马仕，拿在手里细腻奢侈。
“你自己把手机掏出来，打给杨程，免提，声音开到最大，让他到家门口等你，就说孙总在车上，有急事找他。”下命令的同时，我把刀再次指向了梁萍。
梁萍听毕，叹了口气，翻出手机，拨号。
杨程好像已经睡了，听见梁萍的让他出门，语气里满是不情愿，问了两遍孙总有什么事，梁萍说见面详谈，就挂了电话。
我让梁萍在路边停下，把刀缩进袖子里，我打开副驾驶的门，下了车。双脚酸麻，紧张愤怒和悲伤让我精疲力尽，我扭了扭脚踝，拉开后座的车门。
上车的一瞬间，我瞥了一眼车的后窗，夜色里从车外能看出后座有人，但绝对分辨不出后座上的人是谁。
五分钟车程，我们到了杨程家小区外面。梁萍见杨程迈着小碎步快速往车的方向走来，按我的指示招手示意杨程坐在副驾驶上。杨程上车之后，我猛地从后座伸手向前，把刀狠狠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杨程从前座转头，看我，又低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刀，竟然笑了。
“果然是你。”他语气轻快。
我没理会他反常的表情，压低声音说：“梁萍，你开车，往南开。杨程，你回答我的问题。”
杨程缓缓拉出安全带，扣上，咔哒一声，然后慵懒地靠在座椅上，说：
“好吧，本来我也想找你谈一谈的，估计开到永定河那块儿就能把话说透了。”
我坐在后座中央，座椅冷硬，我双腿蜷起来，一阵阵酸痛从脚底传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坐在中间，才能让刀随时在前面两个人之间切换。
“陈莹在哪儿。”我问。
杨程没有立刻回答，闭着眼睛想了想，说：“现在应该已经在加拿大了。”
“加拿大？”我略有吃惊，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
杨程不紧不慢地说：“她早就移民了，这次回来，是专门为了办这件事的。”
“骗我的事么？”我问，刀紧紧压在杨程脖子边。
杨程瞥了一眼我和我手中的刀子，接着说：“也不算骗你吧，陈莹说过要和你长相厮守么？逼着你离婚了么？要说骗你，只有假怀孕算是骗你，我替她跟你道歉。”
我哼了一声，问：“你的目的是什么？掌控公司？”
“算是吧，李俊你想想，现在咱们公司的工程项目有多少是我主持的，后来又有多少大客户是我拉来的。为这个公司，你干了多少，我又干了多少？凭什么偏偏你就能颐指气使，坐在我上面？”
“杨程，我待你也不薄吧。”
杨程摇摇头说：“我在乎的不是钱。你和赵慧是夫妻，你们赚钱是应该的，我不眼红。我在乎的是……”
杨程迟疑起来。
“尊严。”梁萍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杨程讪笑。然后对我说，“我一直努力伺候你，送给你房子，让你养那女大学生。可你一直不离婚，赵慧也装作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杨程把手摊开，动作夸张。
“赵慧是不会和我离婚的。”我喃喃自语道。
“这我相信。所以说那女大学生是给你热身用的，直到今年，半年前吧，大戏开场。”杨程语气轻快。车又上了高架路，淡蓝色的烟笼罩了车窗外的世界，那是燃烧秸秆产生的。
“今年？是指我岳父去世的事儿吧。他死了，你少了个障碍？”我讥讽地问。
“也不是我少了个障碍，是你少了个障碍。”杨程眯着眼看我，似笑非笑，接着说道：“赵总去世之后，我就让陈莹回国来了。包括之前准备的西山别院的房子，也是为了借给你用的。然后我安排她在J市遇见你，让她给你讲BL集团叶小兵的故事，让你神魂颠倒，再怀上个孩子，你果然主动提出了离婚，大功告成。”杨程说完，双手搓了起来。
之前的奇遇，杨程一句话就讲了个清楚。我感叹自己的浑噩，也发现更浓重的迷雾笼罩了我，就像车外的烟。还有不少事情，杨程必须讲清楚，我暗暗咬牙。
“你是怎么认识陈莹的？她又为什么要帮你？”我问。
杨程听了，做出夸张得惊讶表情，说：“梁萍没告诉你么？从公司到我家的时间也足够她给你讲清楚故事了吧。”
“我要听你讲。”我把刀狠狠顶住杨程的脖子。
“你轻点，别激动。”杨程笑着说，“李俊啊，我有时候觉得你傻得很。我和陈莹认识已经很多年了，我们能走的很近，还不都是因为你啊？！”
“陈莹认识我的时候，已经被叶公子包养了。她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好，至少在物质方面非常好。叶家势力巨大，而她是叶公子情妇的身份不能公开，所以她只能选择出国移民。但是，她也经常回到国内，她一回来，就约着我见个面吃个饭，聊聊天。每次和她见面，她都说她有一个心愿要完成，正好我也有一个心愿要完成，凑巧我们的最终目标还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你——李俊。”
“我想，在这个计划完成之后，你应该直接来找我啊，为什么要找梁萍呢。咱们才是更能谈得来的人。”杨程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真诚，接着对着梁萍说道：“梁萍啊，下高架吧，往永定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