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接到陈莹电话的时候正在西山别院。
半年前,杨程给了我一套房子,让我可以带人去住。杨程去年在帝都西郊投资买下了这套房子,因为房子位置虽然较偏,但又大又新,他舍不得租出去,自己还用不上,只能空在那里应付通胀。
杨程知道我最近在和一个帝都外国语大学的女生纠缠。我警告他别瞎打听,也别泄露出去,杨程笑骂说我们是好哥们怎么会呢。
“李总啊,我这套房子呢,空着也是空着,你给人家姑娘住吧,别总往酒店领了。”杨程翻出一串钥匙,扔到我面前。
我知道杨程的意思,我家里虽然有几套房子,但都在赵慧名下,虽然她也知道我在外风流,但绝不会容忍我把别的女人带入她的领地。再大度的女人也是女人。
“成,那我就收着钥匙,总和她去酒店确实不好,把人家小姑娘当成鸡了不是。”我对杨程坏笑着,并不客气,然后拉开抽屉,扔给他一条中华。“王总送的”我挥挥手。我不吸烟,但是因为生意上的关系,手里常备着不少好烟。
这套房子位于帝都西郊的西山别院,离帝都外国语的校园倒也不算远。只不过帝都的晚高峰有些堵车,我坐在车里,无奈地看着宽阔的路面上凝固住一长串的尾灯。
今天上午在梁萍那里腻歪了一会儿,本想着早点回家睡觉。临走时却收到了林沐的微信,提醒我还有个女孩需要我照顾,这是我每个周末的秘密项目。
那车流纹丝不动,我转过头看去,坐在副驾驶的正是林沐,粉嘟嘟的小脸配上齐耳的短发,俏皮可爱。
我是在半年多以前认识林沐的,那时我和一帮互称“老铁”的老板们,凑了顿酒局,在灌了几瓶美酒之后,那帮老色痞就让林沐睡到了我的床上。帝都里高校云集,娇美可人的女大学生像是字画红酒和普洱茶一样,被衣冠楚楚权势多金的男人们送来送去。
正思考着,车流开始蠕动,我收起心思开车。林沐感觉到汽车发动,放下手机。过了一会儿,她一只小手摸上我的腿。我皱眉,然后把她柔软的小手抓住,拍到她的大腿上,让她不要在我开车的时候胡闹。林沐小嘴一撅,两腮鼓得圆圆的,生气了。车窗外的路灯透进来,林沐长长的睫毛挑着几点金光。我觉得这女孩子虽然有些脂粉气,但还挺可爱的,就笑了出来。
林沐也不再佯装生气,噗嗤一声,也笑了。
打开西山别院那套房子的房门后,林沐不等我换鞋就垫着脚抱上了我的脖子。我把她抱进卧室,扔在床上,小姑娘咯咯的笑了起来。
趁林沐洗澡时,我掸了掸桌椅上的灰。林沐只有周末来找我,一周没人打扫,灯光下有不少灰尘。我看着这冷清的房子,一阵孤独感涌了上来。
我随后冲了个澡。林沐裹着浴巾坐在床上,看到我出来,跳起来拉着我坐到床上。这个大三的女孩子,这么熟练地撩拨着男人,我不愿多想她结识我之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林沐略带青涩的小脸刻意做出娇媚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我觉得自己面前的好像是一具工业流水线的产品,精致美貌的五官,标准的放浪姿态,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大都市里,每天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机器人被制造、分发、使用,乃至丢弃?
想到这层,我顿时失去了兴致。林沐不明所以,“老公,嗯……你今天是怎么了,是太累了么?”林沐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知道她拿捏着语气,不想触碰到三十多岁男人可怜的自尊。我摇摇头。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林沐皱了皱眉。我下床拿起手机,看到手机上大大的两个字:
——
陈莹
——
通话时间很短,但所说的内容却让我非常不安。我只回了一句:“你不要开门,我马上就到!”便挂了电话。
我转头发现床上的林沐快要急哭了,坐起来拉着我的胳膊,涨红小脸不让我走,“说好了今晚要陪我的”。我没有理会,急匆匆穿上衣服,指着她鼻子让她不要再闹了,我有要紧事。
林沐被我的愤怒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女孩子果然在情场上火候未到。如果换做是梁萍,她绝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此聒噪任性。我不理会身后的抽泣声,逃跑似地摔门而去,上车油门踩到底,一路飞奔到陈莹的住处。
刚才陈莹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被人威胁骚扰,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只能向我求助。她声音颤抖着告诉我楼号和房号,我握着方向盘心中忐忑,后背渗出汗来,羊毛衫裹着湿湿的衬衫,有些难受。
陈莹住的小区离我的公司很近,我上次送她时就牢牢记住了地址,找到楼下时,我四处张望有没有可疑的人,愈发担心陈莹。
“那人是不是已经进去了?”我暗自琢磨。看着夜色里黑洞洞的单元门,快速的按下603。
“李俊是你么…”一个细细的女声混合着电子噪音从门上的喇叭里传出来。只听到陈莹的声音,我就觉得一股热流冲上脖子。我拉开门,飞也似的跑上楼。
打开门之后我稍稍松了一口气,陈莹安然无恙地在门口等着我。一双大眼睛含着泪花,双颊苍白,嘴唇没有血色。
见我来了,陈莹先是扑上来抱我,我喘着粗气,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她的头发盘在后面,不甚整齐,几缕青丝从发圈里钻了出来,拨弄着我的脸颊。
我能感受到陈莹柔软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颤抖。即便隔着陈莹的白色羊绒衫和我汗湿的衣服,陈莹的体温也仿佛能透过来。
两秒钟之后,怀里的身体抖了一下。陈莹好像意识到这样抱着不妥,抽离手臂,后退半步,离开了我的怀抱。
我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陈莹刻意地和我保持距离。曾经无数次抱在一起,而现在却无法一触,倏忽弹离。我眼睛有些酸疼,也许是汗水流了进去。
我扶着陈莹的后背让她坐在沙发里,让她给我复述事情的经过。陈莹颤声讲了起来:
“我毕业之后来帝都找工作,换过几次工作,后来这次进了BL集团。”
我马上想到当初我们分手后,陈莹也许是还期盼着能与我再见,才孤身一人漂在帝都。我轻抚她的肩膀,让她继续说。
“在BL集团我见到了些……嗯……权贵子弟。其中有个叫叶小兵的男的。我的领导冯姐,是叶小兵的情……情人,经常带我跟他们圈子里的人吃饭。哦,据说叶小兵爷爷是*方领导什么的。”
听到姓叶,我心下一惊。BL集团*方背景深厚,叶家在里面经营多年,我早有耳闻。
“有一次和叶小兵吃饭时他让我挨着他坐,饭后冯姐让我和她一起陪叶小兵回房间,进了房间冯姐把我摁在床上,要扒我的衣服……”陈莹边说边抽泣。
“我当时拼命挣扎,冯姐就骂我说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叶公子?别人往上贴还来不及,我也是为了小陈你好,你跟了叶公子,未来前途就有了。反正就是这种话。叶小兵让冯姐跟我慢慢谈,就去卫生间了。我借机挣脱了冯姐,跑了出来。”陈莹委屈得眼眶又是一红。
我听到这里,心下一惊,看来是这样的剧本:叶小兵之流把年老色衰的情妇安排在BL集团无关紧要的部门里,负责招有姿色的女孩儿进公司,然后安排吃吃喝喝,专门供他们圈子选妃用。我听说过叶少爷和某女影星的传闻,却想不到这叶公子吃大餐吃腻了,还要到处找良家民女寻欢。
“逃出去之后我就辞职不干了。办离职手续的时候,冯姐……冯静看见我,又威胁我说叶公子偏偏就看上我了,你要是不听话就要吃苦头的。你自己要想清楚。这是她的原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听到这里我仿佛能看到这群公子哥儿们的狂样。
“我当时非常害怕,就离开了帝都,回J市躲冯姐他们。我听说叶小兵的女人很多,我觉得过些日子他就能忘了我。”我想起在火车上陈莹跟我说她辞职探亲,原来是有这样的隐情。
“哪想到昨天一回来就有人敲我门,我看是个陌生的男人,就没敢开。今天我实在饿得不行了,下楼去买些吃的,回来时发现以前的两个女同事竟然在家门口等我。她们让我回去找冯姐……冯静,我自己不去也会有人带我回去的。我推开她们进了家门,然后锁死门。然后那个男的又来了,敲门,我没敢开,害怕得不行了。我不知该找谁帮我,就给你打了电话。”陈莹哆哆嗦嗦讲完。
“后来呢?刚才有什么情况吗?”我追问道。
“后来他们就走了,然后你就来了。”陈莹提到我来了,面色稍缓和。
叶小兵,叶小兵……陈莹提出了一个大难题,这个难题绝非我这样的小人物可以解决。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机缘巧合?鬼使神差?陈莹确实纯美可人,但怎会让叶小兵这样的人物穷追不舍?他会差这一个女人吗?我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尽力安抚陈莹,说我给你换个地方住,你暂时先别在这里了。
我不会妄想和叶小兵、冯姐们去硬拼,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甚至不屑于和你战斗的敌人,最好的方法不是鱼死网不破,而是逃避。我让陈莹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带她去了离这里稍远一点的一家酒店。
在回家的路上我给林沐打电话,让她明天早上就回学校去,我们下周末再见。
林沐很不情愿地挂掉了电话。我打算让陈莹暂时住到西山别院去。林沐可有可无,但陈莹却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
晚上回到家,赵慧已经睡了。我从橱柜里翻出之前喝剩下的半瓶红酒,倒了一杯。为了要孩子,我已经半年没喝酒了。我瘫在沙发上,喝了一口酒,酒精的味道刺激着口鼻。我想起陈莹抱着我时,那柔软的触感。十年了,陈莹就如这红酒一样,美得醇厚醉人。房间里好像飘着陈莹脖颈发丝间的香味儿,身上好像还有陈莹贴在我怀里的充实感。我苦笑自己,面对青春少女林沐时,我疲惫不堪,但想一想抱着陈莹的感觉,却又不由自主的热血翻腾。
酒没喝完,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陈莹正在与一个男人拼命搏斗,那男人面目模糊不清。不一会儿,那男人不见了,陈莹抬起头笑我,好像笑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