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雕

作者:释道隐

第一节 山里的大雪

“又下雪了?”老胡嘟囔着往炉子边靠了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老胡看起来六十多的样子,胡子眉毛头发都快粘在一起了,额头上深深的皱纹可能是唯一能看出老胡年纪的佐证了。炉火的照应下,老胡迷迷糊糊地进入半梦半醒之间。

老胡是这片山的守林员,除了日常防火之外,还兼顾抓捕偷猎者,因为每到冬天,大山里的雪貂会迁徙到低山地带,而老胡所在之处是雪貂的必经之路。

老胡的小木屋是冬天整片山林唯一存在人的站点,其他的守林人在冬天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这段时间偷猎者都很少出现,一旦大雪不停,在这大山之中,只能是等死。老胡每年都在这个小木屋里过年。

小木屋并不小,按占地面积来算有两百平了,加上楼上,有四百平左右。楼下有一个大炉子,四间卧室中的三间都用来储存过冬的食物,做饭一般就在这炉子上。上楼之后是走廊,两旁是房间,左右各五间屋子,一样大小,一样格局,有人问过老胡,这些房间是干嘛用的,老胡叹了口气说,这些是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动物们留的。

天色渐暗,老胡起身,打开门,拿着锅铲了些雪,放到炉子上煮,顺便往炉子里加了些柴火,又去储藏食物的屋子里拿了些干粮,等雪水沸腾之后,把干粮放里面煮一下,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当然,牛肉罐头啊,鱼干啊,等等食物,老胡一点都没有吃。

这时屋外的木门啪啪作响,一个声音穿了过来“有没有人啊?”

老胡漫不经心道“别拍了,使劲推。”

伴着风雪,两条人影映入老胡眼中,老胡遮了遮眼睛道:“把门关上。这大雪天的,你们是怎么来的?”

一人往前走,一人回头关门,来到老胡面前这人,脚踏军靴,身着皮制风衣,头戴毡帽,面净无须,棱角分明,高鼻梁,薄嘴唇,眼睛狭长而有神。他歉意地躬了躬身,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道:“您好,我们公司承接了附近监控器的安装。我呢……”

话音未落,关门的那个人走了过来道:“这是我们公司的吴总,老人家您好,本来打算过来看看来年开春再安,结果下这么大雪,我们也迷路,走着走着就来到这了。也是有缘啊,哈哈哈,那个,老人家就您自己在这吗?”只见这年轻人,长的很精神,一身灰色羽绒服,厚厚的嘴唇,眼睛大大的有些呆滞,手里拿着眼镜正在用手套擦拭。

吴总不悦地看了说话的年轻人一眼。年轻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老胡微微一笑:“你们算是倒霉啊,这大雪下起来没完,起码十天半个月,这个时间进山,你们是咋想的。还好我这什么都不缺。等风雪停了,你们再出去吧。”

吴总瞅着年轻人,淡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年轻人点头赔笑。

老胡裹了裹衣服道:“从楼梯上去有十间屋子,您随便挑一间吧,先住下吧。不过,可是要收费的呀。”

吴总没理年轻人和老胡,转身上楼。

年轻人叹了口气,“多谢了。”

老胡嘿嘿一笑,“你叫啥呀?一会也上去挑一间吧。”

年轻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您看,我又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刘常,您叫我小刘就行。那我先上去啦。”

老胡哼着小曲点燃一支烟,这时又响起敲门声,老胡依然说那句“使劲推。”

第二节 血雕

进屋的是两个彪形大汉,看样子都在一米九左右,左边一人光头,脸和头冻得像红皮鸡蛋,右边一人头发遮住半张脸,两人都穿着迷彩服。外面套着军大衣。

老胡微微一笑,额头上的皱纹,又加深了一些。

“刀子,强子,你俩来我这还敲门?真是稀奇啊?”

光头刀子哼哼一撇嘴:“老胡,这次我们哥俩来,是找你帮忙的。”

“哈哈,我说怎么突然懂礼貌了呢?说吧,什么事?”

遮住半边脸的强子,走到老胡身边,蹲下,撩起头发,老胡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老胡那本不大的眼睛,瞬间睁到溜圆,“诅咒?血雕诅咒!”

只见强子左边被头发遮住的脸完全是一坨烂肉,血红血红的,像是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不停的起伏。随着起伏,淡黄色的液体顺着强子的脖颈流了下去,左眼已经完全粘在烂肉上了,浑圆的眼珠好似打磨过的晶体,强子勉强扯出一个所谓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脸。

刀子点了点头,“应该是吧,当初有一起干活的兄弟听过胡爷您说的诅咒的事。看强子这样子,那朋友说,和您当初说的一样,所以我们就来找您了。”

老胡用手掐灭了烟,叹了口气道:“这个诅咒当初和你们开玩笑一样说过,没有想到真的受到了诅咒,需要找到源头,强子如果能回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再回去一趟倒也可以解决,但是……”

夜晚,五个人围坐在火炉旁,老胡简单的给他们之间做了介绍,强子的脸依然是被头发遮盖住的。

老胡清了清嗓子道:“住宿200元每晚,不贵吧,吃饭一天200元,不贵吧。抽烟什么的额外加钱。”

刀子和强子点了点头。吴总一摊手,表示无所谓。小刘淡淡道:“没钱。”

老胡嘿嘿一笑,“没钱啊,那就帮忙干活呗,反正老头子我身体不大好,再说这大雪天的。还能把你赶出去啊。”

刀子对老胡道:“胡爷,能不能给我再讲讲当年的事情。我兄弟这样,我得想点办法啊。”

吴总和小刘也一脸好奇的看着老胡。

老胡淡定道:“事情要从十二年前的一个大雪天开始说起。十二年前,我还没有现在这么老,我记得那天天降大雪。”他看了一眼窗外,“就像现在这么大的雪。”

那是一个叫莫忘村的小村子,村子流传着一个血雕的故事。人是万物之灵,大千世界,千万生命都想成为人,可以修行,可以感受七情六欲,而雪人也一样,它们外形接近,更希望成为人。但想成为人是何其的困难,由雪人化作血雕,再由血雕化成人,一人成一人碎,碎人之骨血,筑雪人根基,集人之怨念为脉,此成为血雕,再经过岁月的洗礼,感受夏阳的灼热,有可能一年,有可能十年,甚至更久,方可能成为人,成为万物之灵。

集人之怨念,血雕初期便是无比邪恶,血雕诅咒更是杀人于无形,即使变成了人,也会滥杀无辜,邪恶异常。

可雪人之所以想成人,那是因为人是可以变的,再邪恶的人,也会有心底柔软的一面。因此战胜了邪恶念头的血雕,来到了莫忘村,帮助村子渡过了难关,他便在附近隐居起来。后来村子就把这件事写在村志当中。但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只是知道他在守护着村子,他在找继承人。他希望下一任血雕不要变得邪恶,他要用自己的血肉铸成新的血雕。

有人说他成功了,他创造了另一个血雕,那个血雕聪明,善良,但不会呆在大山里。有人说他失败了,他创造出来的血雕还是很邪恶,也有人说血雕就是为了守护村子的,如果村子遇到了困难,他会出现,义无反顾的守护着他们,因为村子曾经给他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但无论怎么样,村里的人对血雕的存在也是半信半疑。

莫忘村在大山脚下,夏天会有游客去山里冒险,冬天几乎不会有人来,大雪封山,出都没有办法出去。但是今年的冬天不一样。

在村主任家有两个男游客,一个长的斯斯文文的叫刘天,一个长的精神的叫吴悦,两个人在下雪之前进山,自称是纪录片导演,想拍摄一下冬天这里的村民是如何度过的。

在给了村主任两万块之后,住在村主任家里,并且村主任让村子里的人全面配合。

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过年前两天,吴悦和村主任说刘天外出拍摄,已经一天没有回来了,求村主任帮忙寻找。村主任组织好村民,开始寻找。

但是当众人走到村口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村口在进山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雪人”,仿佛是一个站立的成年大胖子,但不同的是,“雪人”是红色的,浑圆的眼珠裸露在雪人的体表,牙齿一颗一颗镶嵌在雪人的嘴上,整齐而洁白。浑身上下如水晶般剔透,却是血液沾染白雪之后结成的冰晶。整个雪人如同冰雕一般,鲜红色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熠熠光辉。

吴悦指着雪人,“这是什么?谁立在这里的?”

村主任自言自语道:“难道血雕的传说是真的?”转身对身边的人继续道:“大家回去吧,我去查查村中的记载。”

村民对雪人十分好奇,各个上前准备观看一番。村主任勒令回村。

夜晚,村子里的干嚎声此伏彼起,原是白天见过雪人的村民,身体发热,皮肤开始水肿,腐烂,就像雪人暴露在阳光之下一样,慢慢融化,就连村主任也没有幸免。

忍着剧痛,村主任召集所有人,道:“那并不是什么雪人,而是血雕,它的传说从我们村建起来的那天就有了,但我们是第一次见,我们被血雕诅咒了,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融化血雕,抽其骨血,磨成粉末,和着融化的水一起喝掉,身上的诅咒可以解开。”

村里众人按照村主任的说法,将村口的血雕,肢解,融化,磨粉,喝掉。最后,全村人都康复了。

村主任狠狠地盯着吴悦的背影,却又叹了口气,转身回屋了。

第三节 反转

老胡把故事讲完了,刀子急问:“那需要找到强子看到的那个血雕?”

老胡抽了口烟,“这事,没那么简单,当年村子被血雕诅咒之后,虽然短时间破解了诅咒,但诅咒一直跟着我们,莫忘村18户,57口人,除了我之外,都死了。而我算是死里逃生,再也没有回去过。你说这是破解了诅咒吗?所以强子看到血雕的事,我恐怕也无能为力啊。”

旁边的吴总此时哈哈大笑,“老胡啊,你的变化真大,看照片是真的不敢认啊。”

老胡淡淡道:“你进门的一瞬间我就认出你了,当年就是你和另一个人来到我们村子,才让我们村子遭受灭顶之灾的。吴悦,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的名字吧。”

老总吴悦哈哈大笑:“只有你们这些村子里的傻子,才会相信什么血雕传说,当年我就知道,你们村子里有无尽的财富,和你们村主任说了,他却说不想打破这份安宁,哈哈哈,安宁值钱吗?”

老胡撇了吴悦一眼,“你说的是埋在地下的砖石?”

“没错,村子地下的砖石,根本勘测不出年代,工艺水平极高,价值连城。你知道吗?我就拿了一块,专家就给出了八十万的天价,故宫的砖头也才四十万,那仅仅是一块而已,村子里一共有多少?整个村子地下全是,有上百万块。那将是无尽的财富。”

“可是你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老胡又点了根烟。

“是,当年你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是我毒死的,我是看着他们一个个死掉的,也是我帮着你埋的,要不是因为一个人清理太费劲了,你觉得你能活下来?不过也是你运气好,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趁我不注意偷跑了,算你捡了一条命。我也没有把你这种小人物放在心上,说实话,你还真不值得我去关注,当我再回去的时候,村子已经不见了,所以我很庆幸,你还活着,还可以让我找到村子,找到财富。我知道你心里最恐惧的就是当年血雕留下的阴影,所以我撒下大价钱,四处探寻血雕传说。”

老胡看了强子刀子一眼道:“你们真觉得血雕传说是假的?”

吴悦不屑笑道:“傻子才会相信,强子别演戏了,把面具接下来吧。”

强子扭头,抓住吴悦的手,直接戳在自己的左脸上,吴悦一惊,这手指明显感受到了烂肉后面的牙齿。吴悦此时真的惊慌了:“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老胡指着强子,“他是真的受到了血雕诅咒。”

吴悦淡淡道:“诅咒?呵呵,人死了,诅咒不就没了嘛。”

话音未落,在强子背后的刀子,手起刀落解决了强子。

吴悦看着老胡道:“带我找到莫忘村,美女豪车你随便挑。”

老胡看了看小刘,“我这个年纪,不大合适吧,哈哈,而且,小刘看样子好像有事找你啊。”

小刘眼睛死死盯着吴悦道:“我父亲就是你杀的?并且做成了血雕!”

吴悦疑惑道:“刘天连父母都没有还有儿子?不过无所谓了,刘天当年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谁让他那么大公无私,想上交国家,哈哈哈,这惊天的财富要上交?有毛病吗?正好听到村里的血雕传说,所以我把他做成了血雕,就这么简单。”

小刘手指颤抖地指着吴悦:“你……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刀子来到吴悦身边,掏出猎枪对准了小刘。

吴悦冲着小刘叹口气道:“哎,你呀,和你父亲一样蠢。”

小刘望着吴悦,双眼泛起杀意,双手的肌肉慢慢隆起。

就在此时,老胡拍了小刘的肩膀,“停停停,别着急,你先等会。”转过身来面向吴悦,“吴悦啊,你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

“悔改?老家伙,你没有搞错吧,这是什么年代了?你不是要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刀子,解决掉这个刘天的儿子,绑了这个老家伙,回去再慢慢炮制他。”

老胡轻咳一声道:“也是,我真是闲着无聊问出这话,不过,我好像需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吴悦,刀子,小刘疑惑地看着老胡。

只见老胡抓着胡子使劲一揭,一张很普通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咳咳,我是隐门当代大师兄,张是非,老胡三年前已经去世,特委托我隐门,替报灭村之仇。”

吴悦哼哼道:“管你是谁,既然老胡委托你了,那么进入莫忘村的方法,你肯定知道,乖乖带我过去。不然,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你啥时候变这么弱智了?”张是非看着抓着自己脖子开始抽搐的吴悦,“真是受不了,还需要证据,还需要亲口说出来?你这种人直接打死是最合适的。”

此时的吴悦满脸惊恐。眼睛如蒙上一层白沙,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都已经死掉了,不可能的,没有人的。”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张是非拍了拍脑袋,“刀子啊,咋处理你呢?真头疼,算了,做个白痴吧。”

话音未落,刀子手中的猎枪掉在地上,嘴角流出口水,眼睛也开始无法聚焦,嘴里发出“呵呵,呵呵”的声音。

张是非上前拍了拍小刘,“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小刘好奇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也没啥,吴悦呢,自从进这个屋子开始就被我下药了,是一种破坏脑组织的毒药,让他自认为一直生活在同一天,就是在莫忘村的最后一天,让他可以天天去挖砖头,天天面对被他毒死的村民,而且还保留了现在的记忆。至于刀子,你看到了,白痴了。你没事啊,我可不是不分对象地下药,我的药还是很宝贵的。”

小刘点了点头,这种惩罚比杀了他们更难受。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小刘又问:“这木屋是谁建的?那十个房间到底是干嘛的?”

张是非一笑,“这屋子可不是我建的,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建的。因为有人会监管,所以都是按规定来的。”

小刘还想问,张是非道:“你真是刘天的儿子?但……”

小刘嘿嘿一笑道:“我当然是刘天的儿子,亲的骨肉,如假包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