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时。
黎琬随队离城。
桓冽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于司仪等一众殷勤相送的官员。
她之前还真没看出来,这阿三的人缘有这般好。
出了城门,黎琬忽然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后脖子飕飕的凉意跟针扎似的。
她摸着后颈,转身仰头望去。
只见高高的城墙上头,有一娉婷女子。
那女子戴着面纱,被黎琬发现后,目光也毫不避讳,打量一阵之后竟莫名其妙的对黎琬产生了敌意。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夺走。
桓冽出城了。
那女子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他的身影。
她痴痴望着,有些失落。
发现桓冽和那矮奴穿的是同款衣裳,她先是一阵错愕,继而被愤恨填满双眼。
她扶在城垛上的那只手不断用力,五指关节渐渐泛白。
那女子怒视黎琬,凶狠得要吃人似的。
黎琬充分的感受到了她的——
不友好。
“那人谁啊?”
荀佐往城墙上头瞥了一眼,淡淡的收回目光。
同样听到黎琬问话的褚青,循着她的目光往城墙上看去,顿时激动起来。
“是神女大人!!”
黎琬恍然似的“啊”了一声。
沧元国的小神女于小曼,也就是于司仪的掌上明珠。
关于小神女于小曼,黎琬略有所闻。
听说,这位小神女与三殿下,是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
不过似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打发了官员,桓冽来问黎琬:“骑马,还是乘车?”
黎琬张望四周。
在这个巨人国度,几乎所有东西的size都超越了她在现世积累的常识。
连马匹也是。
“有我能骑的马吗?”黎琬还是想尝试一下的。
桓冽说:“你可以与我共骑一匹...”
不待他话音落下,黎琬便向马车走去,“我还是坐车吧。”
到了马车前,她正要攀上那根几乎与她肩头一般高的车辕,却见一只手冷不丁的伸来。
桓冽好心施以援手,却遭到黎琬发起的一波眼刀子攻击。
“瞧不起谁呢。”
黎琬将一只手按在车辕上,旋即一个纵身飞越上去,接着安安稳稳的坐到了上面。
这点高度算什么。三皇子府上的墙,她都能越过去。
坐她隔壁的蒙安,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荀佐将桓冽的棕红骏马牵来。
“殿下,一路小心。”
“嗯?”黎琬奇怪,看向荀佐,“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荀佐没有理会她,转头去吩咐蒙安与褚青,“这一路上,定不太平。你二人切记,保护好殿下。”
蒙安与褚青齐声回道:“是!”
荀佐看了一眼黎琬,目光中隐隐带着不喜。
“殿下,借一步说话。”他和桓冽去了旁边,似乎在刻意回避黎琬。
荀佐再开口时,说的却是让人听不懂的语言。
黎琬的耳朵捕捉到只言片语。
她深感讶异。
三皇子府上的这个大管家,此时说的语言,怎的那般像她在大巴车上听到的那阵絮语!?
桓冽竟也会说。
在旁人听来那么晦涩难懂的语言,他们二人信口拈来,纯熟流利。
“哎哎哎。”黎琬问蒙安,“他们说的那是什么语言?”
瞧她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蒙安对她满眼不屑,“那是【神语】。与神明沟通的语言。”
黎琬喃喃:“【神语】...”
那边,荀佐似乎在争执什么。桓冽却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桓冽上马。
黎琬有些迫切,“阿三阿三,我这里有一句话,你帮我翻译一下——”
“你唤我什么?”话里虽带着警示的意味,可桓冽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她的冒犯而显得不高兴。
“哎,那不重要。”黎琬凭着记忆,将她之前在大巴车上听到的絮语拼凑了一下,断断续续的说与桓冽,之后迎着他诧异的目光问,“大概是这样。”
“你从哪里听来的?”桓冽问。
“这不重要吧。”从他的反应中,黎琬确定他听懂了。
桓冽莞尔道:“黎琬啊黎琬,你究竟还要带给我多少惊喜。”
黎琬催问:“这到底什么意思?”
桓冽若有所思:“顺吾之咒,祈请回召。”
蒙安惊讶的看了黎琬一眼,“殿下,方才矮奴那句话竟然说对了吗?”
“对了。”桓冽轻笑。
蒙安很是不甘,愤愤的看着黎琬,“明明就是个矮奴!”
他偷偷地学过【神语】,却是个大多数人一样,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启程了。
桓冽一行人扮作行商的队伍。
车队经过刑场。
黎琬突然叫停。
她看着行刑台上的刽子手,眼神玩味。
那刽子手还是黎琬随夏家来潼阳城的那日遇见的那个。
刽子手要处决的犯人,还是那日的女盗贼。
显然,那刽子手也认出了黎琬。
“又是你这矮奴!”
真是冤家路窄!
那日在黎琬手下,刽子手难堪的下不来台。
当日这矮奴以夏氏一族和国主的名义相挟,使得他举刀不定。得知沧元国有意拉拢夏家,他之后思量再三,决定延迟处决那女贼。
今日,他特意等到夏家的人离城,又挑了个好时辰,将女贼重新带上行刑台处决,却没想到这一遭又碰上了这个矮奴!
不是冤家路窄,还能是什么。
黎琬笑了,“这么巧啊。”
刽子手怒道:“赶紧滚,少来碍我好事!”
他自知不是这矮奴的对手。
他的这份自知之明却不妨碍他在这矮奴面前逞口舌之快。
“你所谓的好事,就是杀一个罪不至死的犯人?”黎琬哼笑。她指了指骑在高大马背上的桓冽,又与那刽子手说,“他,你认识吗?沧元国三殿下桓冽。今日你以血为他饯行,是要他有去无回吗?”
刽子手仔细望去。
认出桓冽的那一刻,他慌忙跪下,脸色煞白的说:“三殿下,万莫听这矮奴胡言乱语!小的...小的没有那个意思!”
他战战兢兢,惊惧不已,额头重重叩在台上,再也不敢抬起。
笑凝着黎琬,桓冽幽幽道:“看来这女贼命不该绝。”
黎琬看向他,满眼奇怪。
方才她与刽子手的对话中,可没提起行刑台上即将被处决的犯人是个女贼。
他又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