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不是写小说的,我给大家讲个真事儿,发生在我亲戚身上的。所以大家不要指望这个故事有多么精妙,就当听一个农村的暗黑传闻吧。
我妈那一辈的兄弟姐妹是按照堂亲排序的,所以我有很多个舅舅,唯有八舅是我妈的亲哥,他家住在街坊乡小盛屯,我9岁的时候去过一次,表姐骑自行车带着我,40里沙土路,坑坑洼洼的,我记得表姐骑着骑着就要踩着脚蹬子朝上站一站,当时我还是个儿童,对她这个动作很是不解。
两旁是庄稼,一人多高的玉米,就算没风,它们的叶子也免不了互相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可以理解为它们自己会动。
在整个路程的大概三分之二处,沙土路变得出奇平整,自行车也不颠了。路旁有一排白杨树,我在后座上无所事事,专门数了数,一共六棵,最右边是一棵小树,只有碗口粗,剩余的五棵都是大树,我一抱都抱不住。不知道为什么,左边第二棵齐刷刷地断掉了,只剩下一人高的树干,已经枯死,它算是这个地界的标志了。
表姐说:“东子你知道不?这地方死过人。”
当时我表姐也就20岁,我长大之后回忆起来,觉得她当时一定很害怕,她不想独自知道那个地方死过人,她需要我来分担这个吓人的事情。
可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死亡太遥远了,并没有太多感受,我在自行车后座上悠荡着两条腿,静静地听,好像并没有说话。
表姐继续说:“一年前吧,有一辆28(一种拖拉机的俗称)在这里冲进了壕沟,你看,把那棵树都给撞断了。车上拉着四个人,当场就死了一个。”
我看了看那棵半截的树,它都能把拖拉机砸烂,怎么会被拖拉机撞断呢?
表姐一直不敢转头看那些树,她目视正前方使劲蹬车,又说:“过了不长时间,有个男的晚上骑着摩托车经过这里,一头栽进壕沟里,昏了过去。后来被人发现,送到了街坊乡卫生院,没抢救过来,也死了。”
两起死人事故跟这个地点勾连在了一起,我有点害怕了。
表姐接着说:“还有更巧的,这个人出事之后,他妹妹接到了信儿,马上坐她朋友的车连夜赶过来了,结果也是到了这里,那车翻进了沟里,她朋友只是一点擦伤,她却当场断气了,听说把她从车里拽出来的时候,还断了一只手,直到火化都没找到。”
这个巧合让我更害怕了,再加上这一路都是翻浆地貌(东北地区由于刚刚解冻,路面会出现塌陷和上翘,很难走),唯有那个出事的地方光溜溜的,简直跟水泥路差不多,这让我感觉更瘆了。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表姐你别说了,快点骑快点骑快点骑……
我说:“芬姐,你唱个歌呗。”我表姐叫隋淑芬。
表姐估计也想壮壮胆,她真唱起来,其实就是哼哼,我至今还记得几句:“从上海来到黑龙江,路程是多么遥远……想从前儿的胖脸,如今你瘦得多可怜……”
那应该是当地知青编的歌。
骑着骑着,那六棵树应该看不见了,但我始终没敢回头看,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我怎么都想不到,就在几天后的夜里,我会单独跟那六棵树发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