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师尊，很可惜，我不懂

“真正救你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的师尊。”

“你的师尊，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杀你。”

这两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师尊没有想杀他，他师尊当年是为了救他才将你打下悬石渊的。

这怎么可能？

可是，又怎么不可能？

他师尊一直待他很好很好的啊。

他呆呆的愣在原地，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消息。

他突然想起来，当年在悬石渊上，他师尊说，莫辞，我不想杀你。但是你今天却不得不死，你该给你，给我，给无尽峰，给整个修真界一个交代。

所以，那个时候，他师尊的意思是，莫辞，我不想杀你，是真的不会杀你。但是你今天却不得不死，你该给你，给我，给无尽峰，给整个修真界一个交代。是因为他今日必须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今日过后，莫辞在所有人眼中便是一个死人。

他的师尊在玩金蝉脱壳。

可惜，他不懂。

他又想起，当初他问他师尊，师尊，你可曾后悔过。他师尊虽没有说她有没有后悔，但是他知道，她不后悔。

他曾一度怪她狠心，半点怜悯都不曾留给他。

可是，他师尊给他的，从来都不是半点怜悯。

可惜，他还是不懂。

他还想起来，昨日尊主在断魂谷说，莫辞，放了你师尊吧，她从不曾欠过你什么。那时候他以为尊主说的是他们之间的往日情分。

可连尊主都能看的透彻的事情，他竟然没能看懂。

很可惜，原来他从头到尾，都不曾真正的懂过他的师尊。

他仰起脸，那双泛红的桃花眼不住的眨着。

他想，他应该是高兴的，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渴望的事终于变成真的了，他梦想成真了。

正如他师尊所说的，她从来就没有不要他。

原来他师尊说的竟然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从一开始就告诉他？

从他们重逢开始，她就一直在无视他、疏离他，她一直都在引导他，他们之间再无任何可能。她明明知道他自己活得像困兽一般痛苦，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他这一辈子，在这世上的这二十三年来，都活在被人抛弃的世界里。他阿姐也好，他师尊也罢，她们都是为了救他，可却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们都抛弃了他。

她们做选择的时候，似乎从不曾问过他，他是否接受她们的这个做法。

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矫情，可还是忍不住这般想着。

他在想，他师尊是不是没有一点点的恻隐之心？她是不是没有一点点的心疼过他？所以，自重逢，她才没有想过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还是说，她对他，已经真的失望了？

她还没有原谅他当年偷学魔族术法的事？

他开始慌乱了，他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混蛋事，拔腿就想往魔宫跑，突然又想起什么，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慕容花晨。

他此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渐渐回过神来，从一开始，一直都是慕容花晨在说他在听，他好像一直就被慕容花晨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并不好。

他不悦的皱着眉头，慕容花晨知道的似乎有点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露着些许不对劲，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容小觑。

先不说她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单是她敢独自来这魔宫这个举止就已经不对劲了。人族和魔族一向相互制衡，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就无尽峰敢仗着以往的情谊单枪匹马来魔宫找茬，别的门派估计一点都不想和魔族人正面对上，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只有无尽峰的人找上门了。

他开口道：“慕容宫主，这件事，你知道的未免太过于清楚了。”

慕容花晨抿了抿唇，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莫辞，道：“我说过，你该叫我一声师伯。”

莫辞皱眉，嘲讽道：“师尊可从不曾提及过她是雪舞宫的弟子。”

慕容花晨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些失神，她苦笑道：“她自然不会提起。”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她开口道：“十几年前她就已经离开雪舞宫了。”

“那个时候，她不是无尽峰的落知长老，而是雪舞宫的少宫主、我的妹妹慕容月夕。”

慕容月夕？

莫辞对这个名字是有些印象的，虽说他那些年一直呆在枫林坳极少出去，但是关于修真界一些盛传的传闻还是有所听闻。

其中一条传闻是关于雪舞宫的。

修真界流传过一段佳话，雪舞有双娇，一为花晨，一为月夕，她们的品性修为皆同她们的名字一般：花晨月夕，如乘彩云而登碧落。

雪舞宫女弟子常年面带一方绣有海棠花的轻纱，但但防见过花晨月夕的人，都想透过那一方轻纱窥视她们的容颜，因为单单是她们露在外边的半边脸就足够惊艳四方，尤其是她们的眼睛，璀璨得如同盛满了星辰大海。

慕容花晨还不是雪舞宫宫主的时候，雪舞宫的玉石门槛都快被前来提亲的人给踏破了，但皆被上一任宫主拒绝，或者说是被花晨月夕拒绝了。

但即便如此，前来雪舞宫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即便娶不到美人，如果能够一慕芳容也是好的。

但是在十几年前，慕容月夕在追逐魔族逃跑的战虏中不幸身亡，当时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修真界人人扼腕哀叹。

传闻，当年仙剑派掌门最得意的大弟子跑去雪舞宫的陵墓前痛哭了一晚之后便失踪了。修真界的人对于他的失踪议论纷纷，有人说，他受了情伤，不想留在修真界这令他伤心的地方，浪迹天涯，悬壶济世去了；也有人说，他仰慕慕容月夕，已经为她殉情了；还有人说，他跑去魔族为慕容花晨报仇，不幸身亡了。

传来传去，没传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传出了一段才子佳人情深不寿的佳话。

一代美人自此香消玉殒。

此后，雪舞双娇，花晨尚在，月夕无归。

只是，他师尊怎么会是慕容月夕？

慕容花晨看着莫辞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道：“你的师尊就是我的妹妹慕容月夕，她当年没有死，只是离开雪舞宫而已，含风绫就是最好的证据。”

“也正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所以，当年的事她才没能瞒得过我。”

她看向莫辞，接着道：“所以，从她开始召出含风绫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要做些什么了。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还是慕容月夕，一直不曾变过。”

“雪舞剑和含风绫是我父亲和母亲的神兵，但是因为含风绫的进攻性不强，我母亲就少用了，所以旁人也只是知道含风绫是一条通白的白绫，至于它长什么样却不而知。我父亲母亲意外仙逝后，雪舞剑传给了我，含风绫就传给了你师尊。”

“你跟了你师尊这么久，想必你师尊也跟你提过，含风绫并不是她在神兵冢获得的，你也应当知道，她极少才会使用含风绫。”

莫辞抿唇不语，当年在进神兵冢前夕，确实跟他提过。

慕容花晨接着道：“她极少使用含风绫，一方面是因为含风绫进攻性不强，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想被别人认出来，即便含风绫已经很多年没出世，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是，当年在悬石渊，她为了救你，不惜当着所有门派的面召出含风绫，她在冒着被认出的风险在救你。”

“但当时你的事情闹得太大，修真界的那些人将眼光都放在你的身上，再加上含风绫的特征平平无奇，雪舞宫所有女弟子皆会面带轻纱，所以当时并没有认出来那是雪舞宫少宫主的神兵含风绫。”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向莫辞，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与她极其不匹配的戏谑，她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接着道：“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当初在悬石渊崖底救你的是你的姐姐吧？”

莫辞感觉他脑中突然闪现些什么，而后又很快消失。

他脸色发灰，瞳孔骤然缩小，唇瓣不住的颤动着，他看向慕容花晨，似乎想从他那里求证着些什么。

慕容花晨哼笑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当年在崖底救你的并不是你的姐姐，依旧是你的师尊。”

她眯了眯眼，眼底有些许寒意，接着道：“只是，这些功劳貌似已经被人冒名顶替了。”

莫辞双手不住的发颤着，那双桃花眼里充满了悲伤和疑惑，他阿姐在骗他？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以来，他阿姐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怎么会骗他？怎么会？

他颤声道：“你在骗我。”

慕容花晨哂笑道：“我骗你作甚，当年我尾随你师尊来到崖底时，她正背着你给你找疗伤的地方。”

“你觉得我在骗你，不过是你在自欺欺人罢了。”

随着慕容花晨的话音落下，莫辞觉得他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了。

他的世界，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