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人生还(3)

  • 民国谜局
  • 秋赋
  • 3572字
  • 2021-02-23 20:40:11

一场秋雨,空气中散发出桂花的清香,随着微风阵阵袭来。

汽车导航上并没有搜出杨家村这个地点,我怀疑陈厨是否记忆有误。

林一根笃定,陈哥认得路哩,你只管大胆地向前开。

山间只有一条国道,杨家村要是在国道边上,肯定会被标识在导航里。

车开出了石城半个小时后,林一根一指,见到前方路边有一棵小叶榕的大树,就要拐到土路上。

所谓土路,其实是掺了石子的路,这一路的颠簸,山道又急又弯,稍不留神车就会翻到山下,我后悔没有让陈堂主来开车,城市里的开车经验在这儿不灵,我只能小心翼翼地爬行着。

我停下车通知小刘:估计我们会晚回来两个小时,把我们后面的安排提到前面。

穿过一片茶山,终于远方的半山腰间,挂着一个小山村。

估计到达的距离后,我对林一根说,我车技不好,开不快,已经耽误拍摄了,咱们买完豆腐就走,一刻都不要停。他点点头给陈厨传达了我的意思。

离进村的路还有一段时间,陈厨突然要求下车,我只得停下车,又不放心他下车,就跟在他后面。

起初我已为他是要小解,找个地方解决问题,他带着我们拐进了一个山坡,爬了一会儿,又闪过几个小山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山坡上没有路,完全凭感觉在往上走,脚踩在松针上,上面有未干的露水,非常滑,我怕他走迷路了找不回来,拿出香烟,走过几棵树就把烟半插在土里。

用去了半个小时,终于爬到了到了山顶。

这是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只见粗大的松树一圈圈地排列,行间距并不整齐,似是老天随意撒下的种子,非人工种植。

松树粗壮的枝干,证明它们守在这儿至少有上百年的时光。

这儿没有一点垃圾,看似没有被人打扰过。

在每一棵树下,堆起正方型的青砖台子,砖都很陈旧,大部分呈灰色,台子上面,砖的缝隙间,插着烧过的香火杆子,而备用的香火,就放在台子边,象是常常有人过来祭拜。

陈厨拿了一把香,给每个台子插上,我掏出打火机点上香,数了数,正好有十个台子,围成了半个圆圈。

松枝上,绑着一条条红布带,有新有旧,它们层层叠叠,像是给树穿上了一件红色的衣服,山风吹来,布条迎风飘动,像是与树在对话。

我在一个树的缺口处,看到了远处杨家村的房屋。

村庄的房子排成了一艘船的形状,村头的牌坊象是风帆。晨起的雾正在消散,它们和家家户户的炊烟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山村人家的日常。

茂密的树枝遮挡了阳光,林间的温度比外面降下来。

树枝下因照不见阳光而寸草不生,地上堆着落下的松针和松果儿,几只小松鼠并不害怕人,在枝上来回跳跃。

我们三人共同祭拜了树神,一棵一棵地拜,陈厨庄严而又认真地三叩首。

杨家村进村的路口处,古老的石牌坊立在村头的路边。牌坊下的狮子因年代的磨损,没了旧时的威严,只剩下一个活泼的轮廓。

这是一座三间四柱五楼的仿木式单体结构牌坊,一般这种款式都是村里有人在朝廷上做官,告老返乡时,皇上恩准,建立牌坊,象是对官员人生的总结与肯定。

我把车停在石牌坊下,村里人显然很少见到外来的人,但是看到陈厨,孩子们欢喜地拉着他的衣角,他从口袋里掏出水果糖,显然他是这儿的常客。

纤细的雷竹种在道路的两边,一棵棵香榧树点缀在雷竹林中,树上累累的果实压弯了枝条,一座稻草覆盖的木板屋子闪现在竹林中。

院子里,石碾招牌式的立在院正中央,鸡婆围在周边吃着落下的豆渣,一位老人家正推着石磨。

他见到陈厨后,熟练地走进屋里,拿出一篮子早准备好的豆腐,竹编的篮子,底用箬竹叶厚厚地铺垫着。老人还给了陈厨一包中草药做的调味料包。

我发现老人的眼睛混浊,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推磨做豆腐完全是凭着感觉。

篮子里的豆腐散发出微微的热气。

陈厨指着老人看着我,然后伸开双手,顶在头上。

我恍然明白了,眼前的这位老人,就是那十位兄弟的后人。

所以陈厨借着买豆腐的事由,带着我寻找到他。

这是信任打开的历史册页。

我们坐在墙根的小板凳上,林一根做翻译,我大致听懂了他的方言:

杨氏堂兄弟一共有十位,其中6位是亲兄弟,4位是堂兄弟,都住在这个村庄,当年他们参加了红军的运输队,单独成为一个班---十兄弟班,负责枪炮炮弹和各种物资的运输。

老大与老幺之间年龄相差15岁,老四是六兄弟中第一个参加红军的,老四在损失了大半的同伴后回到村里,招集族里的弟兄再建这支运输队,十位同族的兄弟加入了他的团队,这一年,老六只有十五岁。

家里的豆腐生意交给了女人,原来他们靠着远近闻名的手艺,过得还算殷实,这手艺是不传给女子的,但是家中的能拿得动枪的男人都去参军了,女子成了村里的主要劳力。

老人说着,让我从不同的袋子里,取出不同的豆子,让我咬开,问我发现芯里有什么?

我说一个芯是散开的花,另几个是实实的,老人说,你看,打开豆子,芯不一样,做出的豆腐就有差别,做好豆腐,先要把合适的豆子挑出来,完全凭着经验用手捡出来,过了这一关,就可以往下走第二道关了。

杨家的豆腐生意,并没有因为6兄弟的离开而失传,但杨妈妈没有想到:她亲手送走的六个儿子,再也没能回到家中,和她一起磨豆腐。

六兄弟中,只有大哥成了家。

昌城一战,十兄弟负责运送弹药,在路途中,他们遭到了敌人的伏击。

明知敌我对阵悬殊,但他们必须把补充的弹药送进县城。

老大一心想保护各位弟弟,他答应妈妈要将他们都安全带回家,当敌人冲过来时,他骑着白马,把敌人引开,最后在过桥时被机枪扫射。

老四明白了单凭他们几个人,不可能冲进县城,于是他看了看地形,决定把这十车弹药全部搬下来,立即构建工事,他要以一当十,对付强敌。

老二带着其它兄弟突围,老四对老二说,拼完最后一位兄弟,也要把老六送回家去。

老四把他身上的那块印模也交给了老六,拍了拍弟弟,说无论如何,要把让它送回部队。

老二、老三、老五三人,护着老六撤离。

敌人的重炮把老四的掩体炸飞了。

敌机在林中疯狂扫射,在奔跑中,老五被流弹打中,其它几位堂兄也受了重伤,他们掩护老六跳进江中,顺流而下,没想到敌人追到江边,老六身负重伤。

岸上的兄弟们,举着刺刀,走向敌人,为老六争取时间。

漂流时遇到了陈爷爷,老六交出了老四的印模后,就沉入了江底。

十兄弟一个都没能回家。

是啊,残酷的战争,刺激了陈爷爷。

“他精神时好时坏,来到杨家村里,他把所见所闻说给了杨妈妈也就是我的奶奶听,当他把印模交给奶奶时,她老人家说,老幺让你保存,你一定要找到部队,送还还他们。”

陈爷爷在临终前,也没有等到部队归来。

老人过世后,每年都是陈厨的父亲来杨家庄看望杨妈妈,他叫他奶奶。

而杨家的豆腐也成全了陈家的客家美食厨艺。

我站起来,环视四周:

群峰围合,薄雾缭绕,时不时将小村掩盖。

虽然陈堂主不在身边,但也能感受到这个小村庄的不凡气场,是个藏龙卧虎的好地方。

我把村子里里外外地拍了个遍。

小刘打来催场电话,说今天肯定拍不了酿豆腐了,我同意改天再拍,但陈厨反对,豆腐过夜就酸了。

只好再借着雅溪居,秉烛拍摄。

客家所说的酿,并不是发酵工序,而是指用包饺子的方法,把馅放到豆腐里,以取代面皮。这正是中原遗留的食风。

第二天一早,我拉着陈堂主再进杨家村,我们一进林子就开始迷路了,我埋下的香烟也找不见了,我怀疑是让林一根回来时取走了。

陈堂主拿出了风水罗盘,测着山地的方位,与村子的位置,突然,他咦了一声,反复在林间穿行,然后兴奋地说:找到了找到了。

十棵松树像十位兄弟肩并肩站在一起,守卫着山下的小村庄。

他看着村子船形布局,非常有把握地对我说:

第三块印模记载的金库地址,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他拿出罗盘,对准村头的牌坊位置先定位,然后在山头上来来回回地寻找。

在西北角,有一片松林,这片山坡上的松树,只有手胳膊粗,显然是后来补种的,而且品种与其它地方的不同。

陈堂主用罗盘定好位,对我说,可以在这儿挖。

他回到摩托车上,找到了一根钢钎,对准定位,不一会儿,钢钎挖到一块青石板。

我们知道答案就在下面,为了统筹考虑,决定暂时放弃再挖掘,把土回填。

目标是找到,而历史考古需要交给更专业的人员,不至于破坏原来的各种细节,而如何把印模的事告诉当地的文物机构,则需要想好后再去协调。

我拍下山坡的位置与周边的环境,推测当时十兄弟把金库选在这个偏僻的山头,十分隐蔽,他们又挑选了十棵巨松认为亲家,这是当地的民俗,岁岁上山祭拜,就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上山的目的,他们补种的小树苗,也留下了给后人的信息。

我得加快建设印模博物馆了,我给小张发了个短信,问投标的企业筛选好了没,他回了一个单位的地址和电话,并发来建筑事务所设计师的联系方式,这是南京东大建筑系领衔的一家事务所,他们对我们的题材表示很感兴趣,并表示对于红色文化的建筑,义务设计,不取分文。

我对陈堂主说,这儿都交给他了,我得去一趟金陵,尽快把设计方案拿出来,将项目往前推进,这样就可以保护发现的第三块印模藏宝地点。

陈堂主完全没有发现的兴奋,相反有点垂头丧气,第二块印模地点进展不太顺利,他说昨天拍摄的祖根之地,皆不在合理的风水理论位置中。

我安慰他:石城金库可能是所有金库中最重要的一个,所认设计的路径,肯定不是寻常的风水路径,假以时日,它一定会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