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果酒和药酒,把大伙都带入了微熏的醉地,那进口香甜的杨梅酒,略带涩味的药酒,后劲一个劲地潜伏在轻视它的念头中,一杯接着一杯,让大伙都中计了。
喝酒最需要防备的,就是这种进口绵软香甜的酒。
在酒意中,张先生介绍:
百花群山中,靠着国道边的那座山,村里人叫它莲花山,它的形状像一朵含苞的莲花,人们都不敢去那山上,因为常常有凄厉的哭声,特别是起风的晚上,听起来瘆人,村里人说,那是冤死的人在喊魂。小时候,要是顽皮或犯了错,大人总是吓唬,扔到莲花山里去喂厉鬼。
小梁也借着酒劲反驳:
“世上哪有什么鬼,都是装的神,弄的鬼。”
张先生信誓旦旦:
“小时候糊涂胆大时,去过一回,真的听到了那种声音。不停地哭啊哭啊。吓得回来发了高烧。”
仗着酒劲,小梁不较真了,他说你开车,我跟着你去,咱俩就让大家做个证,打个赌,要是没那声音,回来你得喝一杯,要是有的话,我自罚一壶。
这显然是一个不对等的赌局,目的就是挑逗张先生的有鬼观点。
自然在座的人,都站在小梁的一边。
张先生却志在必得,站起来就招呼司机去开车,我向陈堂主使了个眼色,他跟着小梁,三人上了商务车,开出了村子。
手机屏亮了一下,小田发来短信,说赫本病了,又累又伤心,需要调理一个阶段,他们已回BJ,下个月张凯捐赠的镇中学将举行命名仪式,她希望我能参加。
我赶紧给小田回信,让好好照顾她,我肯定去,我这边也快结束了,真相离我们越来越近,近到我能听见它的呼吸。我希望小田能把我目前的处境说得明白点,也就是把这次的任务的重要性要交待清楚,不要让她认为,我没事在外面闲逛着。
月亮像一位街头艺术家,给今晚的大地涂鸦一层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每一个人,都得到同等的光芒,幸运的是有的人能一直拥有月光,而有的人只能短暂的拥有。
等待着张先生他们的赌局,借着南国的月光,用手机写下了心中的一番酒后感慨。
《我多么想到你的墓前》
我多么想到你的墓前
轻轻替她递上一支白菊
陌生人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
柳叶不认识你芦苇不认识你
轻浮的流云不认识你我原本也不认识你
只有深秋多情的雨会偶而想起
今天是你离开的百分之一世纪
陌生人你会是我的朋友或弟弟
你记忆中的她是否是个会哭的小东西?
你走了,带走了她的记忆,
而她也走了,带走了我的记忆
我多么想到你的墓前
轻轻替她递上一支白菊
陌生人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
你说过希望葬在海里
这样就可以带着她漂泊到世界各地
看不一样风景
别人为你选择了回归黄土地
与祖先团聚
从她沉默的眼神中
我搜索不到你的地址
只是想
我在她心上撒下的种子
抑或会开在明年四月的春天?
我多么想到你的墓前
轻轻替她递上一支白菊
门外响起了汽车声,一会儿功夫,车停在院子里。
三人脚步沉重地走到桌前,小梁低着头,像一个要不回欠账的债主,脸色灰白。
他在巨石上时,脸色也没有这么阴沉。
他给自已斟满一壶酒,一仰脖子,喝干了。然后颓然坐下。
我问陈堂主:
“发生什么事了?”
他阴沉着脸:
“张先生说的是真的,那声音,真的存在。”
陈堂主也是见过风雨的人,能让他心情沉重,想必事情不简单。
我看了看时间,说太晚了,多有打扰,回到市区还要一段时间,我们就此告别吧。
张先生拦下我们:
“苗圃里盖了几座小木屋,如果不嫌弃,今天太晚了,大家又喝得过量,还是暂时住在这儿吧。”
我和云山商量了一下,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小梁趴在桌上开始胡言乱语,受了惊吓又吹了凉风,过量饮酒,一下子呕吐了。
等他吐完缓过酒劲,他拉着我的手说:
“老刘,明天你一定要去看看,太邪门了。真的。”
我拍拍他的手说:
“咱来不就是探究真相的吗?明天肯定要安排去看,不过一早起来,大伙还是要谈寻找第四块印模的思路,山里嘛,原来交通不发达,通电又很晚,黑灯瞎火的,故事就会多。哪座山没有这种奇谈怪论。”
小梁摇摇头:
“老刘,你不明白,那声音,真的很惨,像是里面有人,一直在呼叫。”
安排房间时,小梁坚决不同意一个人睡小木屋,没有办法,只好折腾搬进一个行军床,我俩住在一间屋里。
累了一天,我倒头就睡着了,一会儿鼾声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小梁摇醒我,他惊恐地说:
“老刘,你听,仔细听。”
我昏昏的睡意,全被他摇没了。
只听得风吹过窗户,传来了一阵阵抽泣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仔细一听,好像那声音还进了屋子,围绕着你的耳边。
我惊坐起来,指着灯开关说:
“开灯,快开灯。”
仿佛是小时候听到鬼故事时的下意识动作。
小梁慌忙找到床头开关。
灯亮起来,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我俩四处翻了翻,床下,窗帘后中,柜子里,电影中想到的镜头,全部都回忆起来,小梁把卫生间的顶都掀开了,也没有找到什么。
他不甘心,又把耳朵贴进下水管道,水池的下水管道,马桶的下水道,总之他认为可能进来的地方,一一察看。
我怀疑是不是这儿独有的山猫。
这里的山看起来是原始的野山,说不定有什么物种,我们从未知道的,窜到村子里来讨吃的呢。
声音消失了。
小梁摇摇头说:
那不是一种声音,是好几种,有时时哭,有时像咳嗽,有时又像大笑,它肯定不是动物,动物只有遇到危险时,才会发出那种叫声,
我摸了一下窗户,都是关闭的。摸到手机看了下时间,正是半夜3点钟。
一下子睡意全无。
小梁开始回忆他们去山边的情景:
仗着酒劲,由司机开车,地方不远,开了不到5分钟就到了莲花山边,司机把发动机关了,瞬间,四周的黑暗像一口深井,一下子就把他们吸进了井底。
黑暗中,只有他们的眼晴闪闪发光。
陈堂主独自下了车。
张先生想拦住他,已经晚了。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阵声音,像是有人在不断地呼叫,又像是有人睡着了在说梦话,一会儿又变成了哭泣声,最奇怪的是那声音像是就在你耳边响起,紧贴着你。
陈堂主风一样地开了车门,喝道:
马上离开。
就这样,他们在夜路上狂奔回院。
现在,隔着这么远,这声音还是能够飘进屋,可见不一般。
小梁哭腔着说:
“那东西不是追着我进了屋吧?”
想到白天他那么神勇地扑上巨石,现在却吓得屁滚尿流,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幼儿园时的情境,被老师和家人用老虎,老猫等动物轻易地就打败了。
对于黑暗中的未知恐惧,应是人类在童年时的体验,它却深深地印在了基因里,让我们每当处在危险的环境里,就激活了自带的恐惧记忆。
我和小梁只好裹着薄被子,穿上衣裤和鞋子,好在危险里第一时间开跑,我俩就开着灯,坐了一夜,直到窗外风小了,声音也远去了。
一夜没有睡好,等我们再醒来时,已是早上9点钟了。
吃早饭时,我悄悄问陈堂主有没有听到声音,他的脸更加沉郁了,点了点头。
为了不惊吓大家,我与陈堂主商量,能不能白天去踩个点?
他点头同意,说带着罗盘,昨天晚上走得急没拿,只带着一柄桃木短尺,今天一定带着。
云山和王作家都喝多了,表示不吃早餐了,想多休息会。
我向张先生提出,能不能进村子里,找老人了解下百花山的情况?最好是找年长的老人,表达能力清楚,能听懂普通话,不需要经过他的翻译。
我大至了解这一带,一座山头就是一种方言,而听懂我们的话,不要翻译很重要,通过翻译,会曲解很多原意,而翻译者如果不能准确地翻出,也会衰减原意,因此能做到双方彼此听懂对方的话,非常重要。
他说如果这么要求的话,村里只有一位老先生符合要求。
他打了个电话,说着当地的土话,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说安排好了,找到一户老人家,他知道得比较多,也会说普通话,或许能有些启示。
我和小梁,陈堂主,张先生,我们四个人,走进了村里。
农家的院外门口种着一片瓜藤,南瓜挂在了藤上,已经变得金黄,石头砌的围墙,上面种着多肉,一只大黑狗摇着尾巴等在院外,显然它与张先生很熟,他们相互打过招呼,那狗子带路,穿过几个跨院,一位老人,坐在八仙茶桌前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