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仍然不放过我,说还是两个人睡一间屋里踏实。作为开挖了石墙的第一锹,小梁还是担心害怕。
我说不是都隆重地祭拜过了,还怕个啥?再说都几千年了,真要是有个成精的东西,那能量,还足够吗?
他摇摇头:
“老刘你可别这么自信,你看看这座石墙,没感觉吗?里面会非常的凶险,用这么大的石块,把那些鬼魂都困在里面,这得有多大的仇啊,老刘你想想,要是你被困在里面,你会咋样?”
“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来。”
“怎么逃?”
“肯定先要把捆绑的绳子磨开,然后用力推石块呗。大伙用力推。如果是他们造的墙,一定知道薄弱的地方在哪儿对吧?”
小梁摇摇头说:
“你确定把你送进石墙时你还活着?”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我了。
如里面是密封的话,用不了多久,氧气就会耗尽,那时,就是不杀人,也会因窒息而死,这比杀人更残酷。
如果留下一些孔洞,可以呼吸,但因洞中无粮,囚徒也会因饥饿慢慢死亡,这比氧气耗尽的做法更残忍。
要是我死于这两个中的任何一种方法,我也会化为厉鬼,夜夜哭嚎,让这片土地不得安宁,世世代代得到诅咒。
如果这个地方,不住人,那么挖它干嘛,只是用来掩埋挖墙的人?
这个说不过去。
小梁得意地说:
“我说是个帝王陵吧,只有帝王才能享受如此待遇。老刘你开动脑瓜子好好想想,一个古代最强盛国家的后人,百里迢迢,找到一片肥沃的田地,发了,却突然又消失了,难道不奇怪吗?”
我点点头,但心中还是疑惑,从没有听说过南方有埋掉造陵人的风俗,要知道,在古代,人力是非常宝贵的财富,但如果不是埋了俘虏,那与吴老说的又对不上,总之这个地方有点用怪怪的。
好在答案就是眼着。
我看了一下日历,今天是星期六了。
我开始想念赫本,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联系她,也不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
我打开手机的记事本,开始一行行地写着感想,星期六的感想。
《星期六》
思念你的维生素片一日三片
思念你的高铁时速三百
在南国的花园中锄草剪枝
便宜了口渴的蚊子
再将过期的保健药片
喂给开花的辣椒
瘦弱的枙子
园丁说葡萄藤压断了两根大梁
麻雀偷完了今年的果实
庄园主拿出骨瓷茶盘
黑茶是三十年前
活佛埋进山洞的恩赐
黑胶唱片甩出瓦格纳
微信上的中国好声音
都有一盏亮灯的故事
想着你蜷缩在地板的一角
想起他没戴眼睛的样子
联邦快递来电,
只有它二十四小时准时从
大洋彼岸寄来画箱
太平洋上空流动的热浪
把油彩牢牢地粘在彼此的画布上
你注定一生漂泊
象麻绳一样死死地抓住帆布
仼时间将它打得七窍流彩
体无完肤
12月份,原定帮助美国朋友办画展,今天作品已经寄到,我算着何时才能从这里脱身。
12月将是非常忙碌的一个月,要举办画展,要参加张凯学校的命名仪式,要听证复印社的风投报告会,要落实夜郎国的文化投资方向,要陪小郑签完买房协议等等,要复议牡丹园的投资绩效,都是重要的事。
手机屏突然亮了一下,来了一条短信,是田护土发来的,她问我何时回京?关于老首长的回忆录之事,她记起了一些信息,希望能当面陈述。对我有帮助。
我赶紧给她回信,首先感谢她的热心,可能再有一周,我就能回京。
落款问了一声秋安,她调皮地发来一个“回来多带道具”的笑脸。
我突然觉得,我与她之间的交流,非常自然,完全没有小心翼翼的感觉,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一种很早就认识的家人的感觉。
我也学着他调皮地又发了一条回信“这次的道具会非常多,做好接受的准备。”落款写着男友老刘。
她很快回复:准备着,时候准备着。落款写着:护士站全体女友急盼。一下子给了我一堆女友,这个狡猾的小护士,考我呢。
门外有人敲门。
小梁开门,张先生进来,说吴先生请我过去一趟。
我看了看时间,快10点钟了,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张先生坚定地说:
他老人家要见你。
吴老在书房里等我们。
这是一间约有二十多平米的书房,四面都是紫铜板压成回纹的花样,护着周边的墙,仿佛就是大火,也不能将这里的图书典籍烧掉,在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个素胎雕花的大缸,里面养着锦鲤,全都是一水的红色,做生意人最喜欢的喜庆的色彩。更主要的是用来备着防火的用水。
书房的四周,都是书架,也是上好的牛毛纹紫檀料,这要是让小梁、老朱看见了,眼珠子都会掉下来。
书房中一排紫檀的玫瑰椅分落在书桌前。每张椅子中间,放着花几,花几上,供着各种奇石、四大名螺。
四周的书架上,全是族谱,只有延续数百年的大家族,才能编完这么多的内容吧。
吴老指着椅子边上的茶杯说:
“太晚了,只泡了养生的花茶,想必你们累了一下午了吧。”
显然,我们的挖山行动,并未能逃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我揭开盖碗,用嘴吹了吹花朵,悠悠地嘬了一口,好掩饰心中的慌张。
他泡是的西北的名茶三泡台。
里面放了桂圆、玫瑰、冰糖、枸杞、苹果干等食材,的确养胃提神。
杯中的玫瑰花散发出奇香,那应该是云南高原上的玫瑰。温差大,阳光充份,加上干燥,才能种出这样的香味。
我在内中比较着与BJ百花山玫瑰的差别。
显然这道茶并不是买的成品,是他自已配制的,才会选用最好的食材。
他问:
“整个下午,你们在山上有收获吗?”
我知道隐瞒会带来麻烦的结果,是没有朋友,于是如实回答:
“只是侥幸,我们一挖就挖到了生门处的石墙。”
他点点头,表示对我诚实的赞许。
我解释到:
“我们无意来挖先辈的陵墓,只是想尽快找到秘密金库。我们已经忙了好几个月,如果这个地方能找到,我们就把四个地方放在一起立项,争取国家的支持,虽然说第二块印模最难猜,但这第四块印模现在看来是最传奇了,将来也算是为地方旅游经济发展,带来点好处吧。”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简要地做了一番说明。
他表示认可我的说法。
然后递给我一本家谱,让我翻到首页。
首页和后面的几页,都是吴门祖先的画像,与他本人非常的相似,手法并不是传统的白描,而是非常写实的素描,这是西画的功底,我正奇怪,吴老开腔:
“上午我说过,家里曾住过很多红军,其中有一位非常有才华,他会画画,看到我的家藏书画后,每次来都住在我家,当时我父亲和他谈得非常的投缘,于是,就提出马上要修新的家谱,希望能画一画祖先的画像,他答应了,就以父亲为模特,把祖先都画了一遍。”
我问吴老:
“想必这位会画画的,是进村来搞宣传的?”
吴老摇摇头说:
“不是,父亲说,他当时住在我家中,正在画一些画像,是外国人的画像,父亲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一遍遍地画外国人的像,后来才知道,父亲在与红军会生意的交易中,用的边币上面,正是他画的那个外国人的像。”
我脱口而出:
“那是列宁像。这是边区货币上的图像。”
吴老点点头:
“上午我说不知道造币厂,的确我那时太小了,不懂事,但是我想起来,这位给我祖先画像的人,的确是在画边区的币。”
我肯定,造币厂一定藏在莲花山上。
吴老肯定地点点头。
“从他来了以后,父亲开始在村里传关于怪声的来历,这样村民也就不敢上山,再加上的确有声音,所以,我认为父亲是知道他在此处安排造币,或都说父亲当年也参与了,但是直到死,他都没有泄密。”
我问:
“您的父亲是什么时候离世的?”
“红军走后,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人员,都遭到了还乡团的杀害,虽然知道我家百年来,都是生意人,但是因为运送过物资,还查出来了私藏的边区币,所以父亲被他们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只是山里怪声的传说,才使得这些人害怕,没留在村里,家族因此得以侥幸保存下来。”
我说明天适当的时间,会安排他参观我们挖到的石墙。
他非常的不安,问是否能停下来?
我说已经让林老,也就是考古队接手了,不过还没有外人知道,消息是保密的。
他点点头说,保密就好。
他意味深长地说:
“也许,那堵石墙后面,什么都没有了,不会有玉器,也不会有青铜器,连陶器都没有,你们会失望的。”
看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张先生提醒天太晚了,我们告辞。
一出村庄,怪声仍然在呼叫。
空旷的原野上听来,仍然是摄人心魄,只是我不再害怕,反而同情它。
如果不是因为它,江南吴门,早在三十年代就被灭了,因此,这也是吴老一族,不离开此地的原因吧。
我问张先生:
“如果明天挖开石墙,里面什么都没有怎么办?”
他毫不犹豫地说:
“把它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