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即将成为我师傅的黄十,我不能白白地拜师,我向他打听黄氏宗谱中,有无一位老人,曾经给红军当过运送纸币的交通员,并记录在族谱上?
黄十说他翻阅下家谱后再告诉我。几天后,他希望我提供具体的人名。
我说只知道这个人,他曾经住在福溪,公开的名字是张哲文,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信息可以提供。
黄十叹道,如果他以张哲文的名字公开身份的话,那一定是写不进黄氏族谱的。
族谱每二十年大修一次,必须是以黄氏族人的身份。改姓的,从没有进入族谱的先例。你把姓都改了,还想让老祖宗认吗?
我说是不是因为特别的原因,比如战争,比如特殊的任务,老祖宗也是讲道理的吧?
黄十否定。
进祖谱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改姓,就是不认祖宗。你不认祖宗,祖宗为什么要认你?
这道理说得我没法回答。
我想,他一定是从莲城这里,走出去后改叫张哲文,因此他的真名字一直藏在黄氏族谱里,因为黄氏祖先根脉埋在这座城市,他是谁的儿子,也是谁的子孙,他是一架风筝,线握在莲城。
黄十说,从莲城迁往各地的人也很多,几百年来,经商的,外出务官的,求学的,如果他们不能回到当地续宗谱的话,那么这一支就算是消失了,无从查询。
看来,不找到张哲文的真实姓名,很难找到他最后的藏身之地,但他真实的存在于福溪。
暂时让我放下寻找张哲文的,是云山要求:尽快查到第五块印模,也就是当年红军钨矿砂的埋藏之处。
五块印模集齐,就可以申报各种手续,并完善博物馆最后的设计方案。
我问黄首仁,除了知道爷爷埋藏钨砂的故事外,还知道哪些细节?
他说这都是往事,小时候听故事,细节爷爷也没有说,只说了地了常去大余,钨矿都是从哪里挑出来的。
大余地下,到处都是钨矿宝藏,你不能拿着铁锹,随便去挖点钨矿,摆到博物馆,我们需要的是最原始的,与印模有关的文物而不是原矿石材料,如果仅是摆几块原矿石,那是矿山博物馆。
云山打掉我们准备去矿山,买点原料的真实想法。
是啊,这千辛万苦的寻找,就差最后一道关口,云山是绝对不会放弃。
这就像是老师布置了一道题,你必须亲自去解答,要历经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等等各种煎熬,而不能走上网找作业帮,几分钟就搞定的捷径。
因此,我只好和老朱留在莲城,继续寻找线索,但线索在黄首仁这儿断篇了。
我问他村里还有谁曾经和你爷爷一起去过大余?
他说那人就多了,当时这儿是红区,而只有田村的人有功夫,能保钨砂一路安全到达交易地点,因此当过护卫的人很多,但是,最后知道埋矿地点的,只有他爷爷。
我问黄十家的老人参与过此事吗?
他点点头。
于是,我买了四坛客家糯米酒,四条好烟,当地知名的各色糕点一份,又加上各地的特产一份,计为长汀豆腐干、明溪肉脯干、宁化老鼠干、清流笋干、上杭萝卜干和武平的猪胆干各一份,又和老朱回到田村。
黄十看到这份丰厚的礼品,知道要教我们学艺的时间到了。
如果我们是黄氏族人,那么他会在祠堂里摆上香案,邀请族长和同门的族人作证,挑选一个吉日,集聚起在村子里的黄氏族人,举行拜师仪式。
而我们只能算是路过此地的武术爱好者,况且也过了学武的年纪,黄十权当开发了一项旅游项目来教我们。
他的课程很简单,用脚踢了踢我的下盘,我一下子就倒地了,老朱坚持了十几秒,也倒地了。
于是,我和老朱就只能从站桩蹲马步开始,稳下盘。
虽然已过立冬,但莲城仍在夏天的尾巴上,室外又热又焖,我们选择在榕树下蹲,一会儿汗流夹背。
黄十一点都不心疼徒弟,仿佛我们不存在,就是两个傻木头桩子,可以忽视,不到饭点,不来叫我们。
村民看到了也不稀奇,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谁没有一部站桩的血泪史,都不好意思叫田村人,没有一个人主动过来围观。
如果有人过来搭讪,一来一答,那时间就会过得很快,而树下空无一人,时间一分分地流走,我们却度日如年。
老朱说老刘啊,咱都这把年纪了,还从头学站桩,有必要吗?
我说老朱,要珍惜这里的每一天,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到莲城拳法的,要珍惜这份缘分。
老朱说,绕这么远干吗,你都看见了,跟着老刘我师傅学,不是比这还进展快吗?咱们飞到天山去,学个把月,回来再和他们比试,一定能把黄十打回黄十三。
我说无论跟谁学,你也知道,咱俩的基本功太差了,还是学好基本功,反正这是一道必答题,等我们努力通过后,再挑选师傅吧。
三天后,黄十检查,发现十几秒钟不能踢倒我两了,并进行下一个基本动作的练习:仍是站桩。这次不用蹲马步,而是站得笔直。
如果说,蹲马步还有点姿式,可以想像自己是一匹老马,站得笔直就毫无想像的空间了。
黄十说,别把自己当兵马俑,要把自己当一棵树,一棵大树,想像一下,你的脚立在地上,但要想到脚下是有根的,根紧紧握住大地,牢牢地抓住它,而不是抵抗它,这样你就慢慢地,把脚与大地连接在了一起,这时下盘就稳固了。
我想像了半个小时后问老朱:
“您想起啥来着?”
“脚气。”
冬日的莲城,温暖而潮湿,老朱的脚气犯了。
黄十治这个病的方子非常的简单,他倒下一瓶子白醋,放了一盒花椒,让老朱坚持几天,被泡了几天花椒白醋的脚气,居然治好了,老朱说这桩站得还是有收获的。
晚上闲下来,我向黄十讨教,莲城拳法的套路是什么?
他说现在告诉你们还早,要看能不能学拳,田村都是孩子生下来,会走路就开始练习了,你们过了练习的最佳时机,不过,作为爱好者,学一点皮毛一招半式的,行走江湖也行了,抓个小偷,斗个地痞无赖也够了。
我顺着他的话说是啊,能不能告诉我们一点口诀,站桩时也好想着点,提前进入角色。
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他开始每天教一句口诀,也不解释,如同天书,他说再过七七四十九天,口诀也就完了,到那时,再检查我们的站桩水平。
我盘算,再过一个多月,水仙花都开过了,我与王律师的鬼约又少了一个月,这样耗下去,肯定不能解决问题,于是我向黄十请假,说回去交待下工作。
老朱总算等到我开口说回城,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似乎再也不想回到那里。
晚上,照旧我们去吃烂粉,等到人少了,他快收摊时,我把刚学到了莲城拳谱写在纸上,递给黄首仁。
他吓一跳,问从哪里得到的?
我说师傅教的,但后面的我没有记住,想请他帮着写下来。
黄首仁说,你只记住了一小半,也不容易了,这套拳谱从未传给外姓人,你看完后,把它撕了吧。
我表示同意。
他写完后面的口诀去收摊子,我用手机拍下后,把口诀撕了。
晚上,连线团队各位,我把莲城拳口诀发给各位,让大家想想,能否在这里面,找到第五块印模的地址等线索。
陈堂主深信地址就藏在拳谱中,可惜大家都非武林人士,一点都看不懂它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朱说,还是发给刘教头看看吧。
几天都没有动静,想必他也被这套拳谱给难住了。
老朱忍不住给老刘打电话,没想到老刘劈头盖脸地就说:
“这还用得着研究吗,这不就是一张棋谱吗?”:
老朱恍然大悟地感谢老刘:
难怪看着那么眼熟,这就是一张古代的棋谱。
对于我这个棋盲,老朱解释:
“咱中国像棋盘上的竖线,从右至左为1-9,共有9条直线对吧?”
我点点头,不懂装着懂。
“比如炮二平五,指的是位与二线的炮,平移至五线。马八进七,八线的马,向前进到七线.象五退三,五线的象退到三线,注意,不是进到三线。车八进三,八线的车,直线前进三个格。总之和你讲不明白。”
酷爱下棋的老朱,对我这个白丁一脸的瞧不上。
那么,如果就是一份普通的大众棋谱,为什么黄十与黄首仁都藏着拳谱,把它当着天大的秘密,非黄氏族人秘而不宣呢?
老朱说,这你就不懂了,说它象棋谱,但它并不是,比如炮二平五,它却写着炮二平四,与棋谱上的套路完全对不上。
我试探地理解,是不是意思就是,它采用了棋谱的表达方式,但它绝不是棋谱对吗?
老朱点点头,表示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