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先生研究近况
（代序）

章念驰

2019年12月，正值太炎先生诞辰150周年之际，浙江余杭举办了“章太炎和他的时代”学术研讨会，中国社科院近代史室与杭州师范大学及章太炎故居都参与其事。会议收到论文四十多篇，会后上海人民出版社受命出版文集，精选了其中二十篇。这样的研讨会近年开了多次，如2019年6月杭州章太炎纪念馆与复旦大学历史学系及亚洲研究中心、上海人民出版社举办的“章太炎与近代东亚思想”学术研讨会，收到论文二十多篇。2016年6月余杭章太炎故居与纪念馆举办了“章太炎先生生平及思想学术研讨会”，得到论文五十七篇。近年太炎先生研究大都是以杭州为中心，由章太炎纪念馆与故居为主举办的，上海人民出版社起了很好的凝聚作用，一百多篇研究结晶，将“章学”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除此之外，上海人民出版社在完成《章太炎全集》出版之后，又组织推出了一批“章学”研究论著，已达十三册。其中有介绍八十年来“章学”研究代表作二册。有旧作增新的三册，都是三五十万字的皇皇大作，如姜义华的《章炳麟评传》，是一部全面的权威性的评述，有史实，有理论；王玉华的《多元视野与传统的合理化——章太炎思想的阐释》，原是一部力作，在原作基础作了充实，提出了“太炎思想研究的五个认识误趋”，很有新见；以及王汎森的《章太炎的思想——兼论其对儒学传统的冲击》，对太炎先生前期思想与学术有精辟分析。另有一批新意迭出，视角宽广的新作；如林少阳的《鼎革以文——清季革命与章太炎“复古”的新文化运动》，他强调了太炎先生的“狂”与“狷”，与中国“南方”的“文”的深刻关系，阐述“复古”的新文化运动与“反复古”的新文化运动之间关系，进一步阐述了“研究鲁迅”对“章学”的影响。他跳出鲁迅论章太炎的范式，提出鲁迅论太炎先生二三事，对太炎的赞扬也好批评也好，是他要继承和取代他的老师，继续举起革命大旗！从全新的角度来解析太炎先生，看了让人激动。小林武的《章太炎与明治思潮》一书，可谓字字如玑，虽只有十几万字，但填补了“章学”研究重大空白，解决了太炎先生思想是怎么受到日本明治维新影响的问题。该书介绍太炎先生三次到日本，接触了什么新思想新著作，汲取了多少西方精华，指出他第三次修改《訄书》，引述了西方经典是初版的八倍，达三十五处之多，正是他吸收西方精华的结果，真是扎扎实实的日式研究。另一部充满新意的著作是陈学然的《再造中华——章太炎与“五四”一代》，颠覆了人们对太炎先生守旧的认识，重探他对“五四”一代的影响。至于孟琢的《齐物论释疏证》，是“文革”后人们对太炎先生《訄书》《国学论衡》《齐物论释》三部最重要最艰涩著作的疏证，不具备深厚小学功底是不可能完成的。除上述精品力作外，还有坂元弘子的《中国近代思想“连锁”——以章太炎为中心》、钱超尘《俞曲园章太炎论中医》，以及拙著《我所知道的祖父章太炎》，都将“章学”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超越了从1936年至1976年形成的“套路”，使历史事实得到了尊重。

除了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章太炎全集》与“章学研究论丛”外，社会上还出版了一些研究“章学”的力作，如卓介庚的《中华英杰章太炎》，以通俗言语，全面介绍了太炎先生的生平与学术，第一次以太炎先生的诗作，贯穿了他的一生，读来别有滋味，可谓越通俗越不易。马勇的《民国遗民：章太炎传》，也是一部太炎先生传记，功力是深厚的。王锐的《章太炎晚年学术思想研究》，补充了较为薄弱的对太炎先生后期的研究。王磊的《章太炎报刊实践与传播思想研究》，填补了太炎先生研究的弱项，从太炎先生参与的《苏报》《民报》《教育今语杂志》《大共和日报》《华国月刊》《制言杂志》来阐述他的思想与学术。陆德富的《章太炎佚文辑》，是资料性东西，但很重要，有些佚文是近年拍卖行的拍品，十分有趣。还有拙著《后死之责——祖父章太炎与我》，内包括《〈章太炎全集〉的内容与贡献》《章太炎与他的弟子》《章太炎的印章》《章太炎的藏书》《章太炎身后一段鲜为人知的经历》等等，也属资料性充实。张钰翰注释的《章太炎家书》对一百三十多封家书进行注释，由此来看太炎先生的思想与情怀，注释非常到位，也属基础性研究。

以上是仅我所见，疏漏一定很多，总之太炎先生的研究可以分为三个时期，（一）从1936年他去世到1976年“文革”终，这是政治框框很重的研究阶段；（二）是“文革”后的学术繁荣时期，形成了一大批新作，尤其近十年，新作迭出；（三）《章太炎全集》问世后的第三阶段，可以预见未来十年至二十年，“章学”研究会进入一个更全更高的研究阶段。可见“章学”研究仍充满潜力，开发的是一座富矿！

写于2020年11月7日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