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寒女寝夜挥毫 关雎檐下赠盘费

第五章

鹿鸣慌张着脚步,捂着扑扑乱跳的小心脏,在张璧满得意的目光中逃离了车库。来到女生宿舍的时候,宿舍里的灯还亮着,今天宿舍的灯应该是彻夜不灭了。女生宿舍是雅致的,不知谁从家里带来的橘黄色碎花窗帘,在门两边的窗户上齐整地挂着,在灯光的映衬下,朵朵小花显的格外醒目,这温柔的橘黄让人倍感屋里的温暖。鹿鸣踟躇着没有进去,“哎,也不知道关雎怎么样了,让她无端受这一场惊吓。”鹿鸣心里暗暗自责,“当时被强光照射下的窘态,会不会给她心里留下阴影呢?都是这个该死的张璧满,是他的出现伤害了娇柔的关雎。”鹿鸣痛恨着张璧满,心里恶狠狠地对他诅咒着。

徘徊了一会,鹿鸣还是决定进宿舍去,看看关雎怎么样了,他心疼关雎,想要抚慰她受到的惊吓和伤害。门没有反锁,伸手一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东边床上是男生,拥挤地堆叠着,有的已经睡着了,有的还在打盹儿,还有一个拿着纸笔忙碌的。西边床上是女生,有几个睡着的,有几个看书的,刚进来不久的关雎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刚才惊吓所致。看到鹿鸣进来,她的眼睑微微抽动了一下,身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鹿鸣也没敢张嘴,看了看东边的男生铺位,正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的燕北寒身边还有个缝隙,就跺跺脚往里边走去。下午时候幻想着的女生宿舍的幽香,第一次进女生宿舍的好奇,这时都统统消失了。这时已是午夜时分,人人都困倦萎靡,朦胧中的同学们也都没有和他打招呼。鹿鸣一边用眼角瞅着关雎的表情一边往燕北寒的身边蹭。盘腿坐着的燕北寒左手扶着画板右手拿着铅笔在素描纸上不停挥舞,眼睛不时地看向对面床上。看到鹿鸣过来,往边上靠了靠,问道:“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关雎好像也是刚进来不大一会。”燕北寒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关雎。

鹿鸣心里一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声说:“我在操场烤完火去学校外边转了转,看看地震严重不,走得有点远所以回来晚了,我没看到关雎啊。”

“先上来吧,将就着挤挤,凑合一晚上,天亮就收拾东西回家了。”燕北寒停下笔看看坐在床沿的关雎,又瞅瞅鹿鸣,想发现点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哪里不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敏感的燕北寒问道。

“能有什么事?怕我遇到坏人?”鹿鸣打着哈哈。

“这倒不担心,我怕你干坏事。”燕北寒又瞅瞅关雎。

鹿鸣也顺着燕北寒的目光向关雎那边看了看,关雎正背对着他俩收拾她铺底的小木箱,看样子是在准备放假要带的东西,看到关雎没什么异样,鹿鸣提着的心多少放下来些。

“我可不是干坏事的料,干坏事得有天赋。你怎么还没睡呢,这是画什么呢?”鹿鸣怕敏锐的燕北寒继续问下去,再问一些细节就真的有可能答不上来了,赶紧反转了发问权,他顺势爬向燕北寒的肩头向画面上看去。

“我画画震后的男女生生活,这不是男宿舍女宿舍男女宿舍宿男女吗?不觉得很有意境吗?”燕北寒笑着说道,这位被数理化耽误了的艺术家,不仅画画的好,才思也及其敏捷。

鹿鸣被燕北寒满腹才华的回答逗乐了,他思索了一下答道:“我是不是得对个东通铺西通铺东西通铺通东西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想起来画画了?”

二人同时笑了起来,对仗还算工整。

“我也是看着这满屋子男男女女有感而发的,第一次来女生宿舍竟然是因为地震,并且第一次来就可以留宿,这他妈就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燕北寒的语气又忧郁了起来。

“女生宿舍睡个觉就有这么辩证的感慨,牛逼呀我的兄弟。这要一上学就把你分到女生宿舍现在你就成哲人了。这还有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什么事。”鹿鸣打趣起来

“不,要是早把我分女生宿舍我是绝对成不了哲人的,要么是圣人要么是牛郎了。”燕北寒想了想给自己总结了一下,继续在他的画板上不停挥毫,笔下已生动地显现出对面床铺上女生的千姿百态。

鹿鸣又不由自主地往关雎那边看了看,关雎正好也往这边看着,鹿鸣不敢说话,眼睛里满是询问,想知道关雎在想什么,关雎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向着鹿鸣轻轻的摇了摇头,好像在告诉他自己没关系不让他牵挂。鹿鸣对着关雎点了点头。关雎收拾好东西就裹着棉衣在铺上躺了下去。

这时的关雎是没有睡意的,今天她的生活就像过山车一样,一天之内经历了地震的恐惧,鹿鸣的援手,鼓起勇气接纳爱情,刚沉浸在爱情中就被一声断喝吓的魂飞魄散。一幕幕像电影一般在她脑海里闪现。刚才对她的冲击是很大的,不亚于地震来临时的恐惧。现在心情放松下来的她对鹿鸣又增加了些爱慕,这个男生是值得托付的,在灾祸来临时没有想着自己逃走,而是一直在维护她,深怕她受到伤害,在那个猥琐的张璧满面前不仅保护了自己,还用他的聪明才智妥善的解决了问题,没有把事情搞的满城风雨。担当、干练、稳重这都是关雎眼里男人该有的样子。

鹿鸣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被屋里的嘈杂声吵醒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起来的同学都在忙碌的收拾自己放假的东西准备往家里带,睡在对面铺上的女生已经全部起来了,有几个积极的已经拖着行李去汽车站了,这边的男生还有几个躺在铺上,大部分也都起来了。鹿鸣揉了把惺忪的睡眼,用手在头上拢了几下头发,从铺上爬起来,往对面看去,关雎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书包和一个编织袋都在床上放着,看样子已经起来很久了,她没有去车站一定是在等鹿鸣起来,肯定有话对他说,鹿鸣不免有些小紧张。

下了床的鹿鸣向关雎走去,关雎向他使了个眼色,朝门外努努嘴,鹿鸣明白她的意思,他推开门走出门外,向女生宿舍的房后走去,不久关雎就跟了上来,早起的关雎已经梳洗过了,晨光里的她更显的明眸善睐,唇红齿白,一阵淡淡的雪花膏味飘进了鹿鸣的鼻子,鹿鸣贪婪的嗅着这清香。鹿鸣看着关雎小心的说道:“你早就起来了吗?昨天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嗯,起来有一会儿了,我也没怎么睡着,我没事,你别替我担心。”关雎温柔的说道。说着她把手向鹿鸣伸了过来“这是二十块钱,你拿着一会去车站买车票,昨天你的钱都让那个张璧满拿走了。”

“不用,关雎,你别这样,我有钱回家呢,耿涛和我一起走,他身上还有钱呢,够我俩的路费,你拿着钱买车票回家,等下我给你拿东西送你。”鹿鸣着急地拒绝道。

“别用人家的钱,咱自己的钱够买车票,你拿着。”关雎坚持着。

“人家、咱”听着关雎的称谓,鹿鸣心里热乎乎的,在关雎的心里他们已经是一体了,昨天的小插曲没有把关雎的热情浇灭,反倒好像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我真的不要,你听我的,你把买车票剩下的钱给家里人带点东西,他们平时也不怎么来城里,马上就要过年了,可以买点过年用的东西。”鹿鸣真的不愿拿女孩子的钱,刚刚表达爱慕就开始花人家的钱,这也太丢份了。

“你跟我还见外吗?为什么就不能花我的钱?”看着坚决推辞的鹿鸣,关雎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把钱塞在鹿鸣的黄大衣兜里死死地捂着,深怕他再掏出来。

鹿鸣看着关雎的表情,心疼地抓住了关雎的手“好吧,我听你的,我拿着了,咱俩再拉扯该有人看见了。”

“这就对了嘛。”看到鹿鸣答应了,关雎开心地破涕而笑。

“你剩下的钱还够买车票吗?我用不了这么多,我回家五块的车票,我留十块,这十块你还拿着。”鹿鸣知道关雎家也不宽裕,她家离县城较远,车票要十块钱才够,他知道这个傻丫头能拿出二十来一定是把手里全部的钱都给她了。

“够了,我还有十块呢,买上车票我就直接回家了,路上也用不着花钱。你就别推让了。我走了。”关雎说完转身往宿舍走去。

身后的鹿鸣满是感动,眼眶里竟有些晶莹的泪花,心里默默地想着“有你,青春无憾!”

回到宿舍所有的人已经全部起来了,有的男生回男生宿舍收拾自己的东西,有的帮着女生收拾,反正都是要到汽车站的,很多都结伴而行。鹿鸣和耿涛从男生宿舍带好自己的东西又来到女生宿舍,他们帮关雎提着书包和行李往车站走去。

校门外的天地由于地震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为数不多的几栋楼房都裂开了口子有的玻璃都掉落了,平房还好些看不出明显的变化,有一些单薄的墙体在地震中坍塌了,宽阔些的街道边上搭着一些杂乱的帐篷,大街上有很多背着五四冲锋枪的武警在巡逻站岗,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到了汽车站,鹿鸣三人把东西放在地上,让耿涛和关雎看着,没等他俩反应过来鹿鸣就跑到了售票处,买了一张黄崖湾的车票,买了两张龙泉乡的车票,关雎给的钱刚刚好。鹿鸣把车票递到关雎手里,“拿好车票,准备回家,这几天可能还有余震,和家里人一定要小心。”耿涛也附和着说:“就是,防震意识不能松懈,明年来了我们继续一起战斗。”关雎接过了鹿鸣手里的车票,眼里有些不满,埋怨他给自己买票,但又不好说出来。鹿鸣装作没看见。“你俩一样,也要好好的,回去了好好过年,我会,我会想念你们的,来年再聚。”关雎说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竟飞过一丝红晕。

说话间,黄崖湾的班车开了过来,鹿鸣和耿涛把关雎的行李放到车上,关雎找好座位,向二人挥挥手。汽车缓缓启动,关雎在鹿鸣热切的目光中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