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徐世贤命人套车,将银元全部装在马车上,领了五个带枪的护院,带着徐达,一行人往中都县城走去。来到恒雅轩古董店前,徐世贤命人在外边严加看守车上的大洋,自己带着徐达进入店内。从中都县城找来的三个字画行家都早早地等在了那里,见徐世贤进来都起身招呼,德公公他们还没有来,徐世贤和他们询问着鉴定字画的方法和技巧。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德公公和顺公公背着字画走了进来,抬眼看看满屋子的人,李占魁介绍道:“这几位是徐老爷从本县请来鉴定字画的行家,请德公公打开字画,让在座诸位细加观摩,以辨真伪。”
德公公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心中有些不快,就对李占魁说道:“李老板,徐老爷,咱家和你们说过,此宝物事关机密不可声张,你们却招来这么多人验看,惹得满城风雨,你们要是不愿购买,也不必费此周折。”
徐世贤赶紧赔笑说道:“公公莫恼,只因这物件价值太高,我又对此不太懂行,所以为了减少顾虑,就请了几位师傅帮忙掌眼,还望公公见谅。要说买这画我可是绝对诚心的,钱我都带来了,你看院子里的车上全是我拉来的大洋,如果验看无虞,马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德公公听完,让顺公公把背上的字画取下,小心地放到桌上展开,请来的几位师傅走上前去,仔细验看。这几位师傅从绢画材质到绘画颜料,再到绘画手法和技巧,最后到装裱工艺都一一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一番仔细鉴定下来,以他们的认知都认为是真品无疑。
三位师傅走到一边,私下合计一番,对徐世贤说道:“徐老爷,经过我们三人的仔细鉴别分析,认为这幅《簪花仕女图》所用绢丝和颜料都是唐代之物,这画法也是唐代手笔,包括一些人物的面部表情,举手投足之间的神韵都符合唐代的绘画技法,因为我们都没见到过原版真迹,所以单从这幅画的角度出发,我们认为是唐代真迹。”
听完三人给出的鉴定结果,徐世贤心下大喜,当即每人给了十块大洋的鉴定费,三人拿着大洋辞谢而去。待送走三人徐世贤转身对李占魁说道:“占魁,你去取来纸笔,我和公公签下购买契约。”
德公公又把绢画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顺公公手里。李占魁店里有现成的契约文书,在上边写好交易物品,交易金额,交易人及见证人,买卖双方签字画押。契约签署完毕,德公公把手里的绢画交给徐世贤。徐世贤把德公公带到车前,打开木箱,点验箱中大洋。
李占魁看着德公公把大洋清点完毕说道:“德公公,你带这么多大洋长途跋涉奔赴京城,就怕这旅途之上,不太安全吧。”
德公公说道:“开始本想着将大洋换成汇票,路上便于携带,可这小小县城竟然没有全国通存通兑的钱庄,我只能收取现洋,现在巨款在身,我也暂不打算远行,想在此地购房置地安顿下来,再做长久打算。”德公公说完,提了一箱大洋给李占魁递来,说是这一成的好处是答应下来的,一定要给,李占魁接过,喜不自胜。
德公公让顺公公从外边雇来车辆脚力,转运徐世贤拉来的大洋,装好车辆二人起身和徐世贤一众人拱手告别。
徐世贤花巨资购下这《簪花仕女图》,心愿已了,也是满心欢喜,当下辞别李占魁,带着藏宝率众人打道回府。
徐世贤一行快走到村子时看到有一辆汽车朝着他们驶来,徐世贤仔细一看,正是曹旋的车子,徐世贤命令人手停下。汽车开至徐世贤近前停了下来,曹旋和徐淑婉从车上走下,徐世贤也从马上跳下。
徐淑婉走过来急急地问道:“爹,你拉出去一车大洋到底干什么去了?”
徐世贤说道:“我正打算回去告诉你和辅同呢,我从一个公公手里买回来一幅皇上收藏的字画,这可是价值连城,现在转手就可以大赚两万块大洋。”
徐淑婉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要不是刚才我和辅同在院子里遇到方菲,她把这事告诉我,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徐世贤说道:“我没想着瞒你,只是没有成交之前我不想大肆宣扬,等买上了再告诉你不迟。走,咱们回家再说,我给你们看看这皇家收藏的真迹,让你们都开开眼。”
徐淑婉说道:“爹,方菲告诉我们经过的时候,辅同觉的这事有些蹊跷,他怕对方使诈,赶紧过来阻拦你花这么多钱买画,谁知你都交易完了。”
徐世贤说道:“哪里有诈?前前后后都是我和他们在谈,画是我主动买的,李占魁是我的朋友,还找了县城的几个行家给鉴定过,这怎么会有诈,是你们太多疑了,赶紧回家吧。”
曹旋接口说道:“徐叔,我倒是不敢断定画的真伪,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怎么这么好的事,您一出门就遇上了,在您成交前怎么就突然来了满洲国皇帝的御林军,您不觉得这一切太完美了吗?所有这些不都是在给您营造一个货真价实的氛围吗?”
徐世贤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道:“是你们多虑了吧,我觉的这一切都很合乎常理啊?”
曹旋说道:“我们暂且不论这事的蹊跷之处,当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人鉴定这幅画的真伪,然后我安排人手把卖画的人先监控起来,以防万一。”
徐世贤听了曹旋的话,也觉得多少有些道理,但是更觉得自己很有把握,就说道:“这事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中都县最高明的字画行家我都请来了,没有看出任何端倪,都确认是真画。要想找再高明些的人鉴定就得去张垣市的荣宝斋,找那里的东家张老先生。这么远的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再说了,德公公临别时说,暂时不会离开中都,他还打算在这里购置田产呢?”
曹旋说道:“但愿他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他们还在这中都城内,我就有办法找到他们,我们现在分头行动。徐叔带着字画坐我的车往张垣市去,我打电话到警署让人直接带你去找荣宝斋的张老先生。我现在去县警局,调动人手上街寻找他们的踪迹。”
徐世贤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看曹旋一片好心,都是为了自己,再说自己花了三万块大洋,能去让执行业牛耳的人给鉴定一下,心里也踏实。徐世贤坐到了曹旋的车里,带着字画和徐达往张垣市开去。曹旋带着徐淑婉和家丁往县城赶去。
曹旋先去县警局给哥哥曹凯打了个电话,然后带出来十几个军警,领着徐淑婉直奔李占魁家而去。李占魁正美滋滋地靠在太师椅上享受着白得三千块大洋的愉悦,看到门外进来十几个穿制服的军警,心里顿时一紧。
徐淑婉走上前去,和李占魁打了招呼,把曹旋给他做了介绍,李占魁一看面前的警官,连忙点头哈腰,把曹旋让到上首坐下,让人端茶倒水,殷勤的递过烟来,商人的市侩模样展露无疑。曹旋把他的手挡开,说道:“不会。”李占魁尴尬地把手抽回来,又对徐淑婉说道:“贤侄女,你父亲刚带着画离开不久,不知你带着官爷过来有何贵干呢?”
曹旋阴沉着脸,对李占魁说道:“你干的好事,还不给我如实招来?”
李占魁一头雾水,吓得浑身发抖,紧张的说道:“官爷,您这是从何说起啊?你让我招什么呢?”
徐淑婉赶紧扯了一下曹旋的衣袖,小声说道:“这是我爹的至交好友,你不要如此对他,有些过分了。”
曹旋对徐淑婉说道:“淑婉,你先退到一边,现在我要办公差,审问这个做局诈骗之人。”
李占魁一惊说道:“官爷,您这么说小的可担待不起?我何时做局骗过何人?您得给我说清楚啊。”
曹旋说道:“你把如何诱骗徐世贤购买绢画的事给我从头到尾一一说来,如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带到警局问话,到了那里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好多人都没有活着走出来。”曹旋一边吓唬一边看着李占魁的脸色。
作为一个正当商人,平时最怕的就是官和匪,一旦遇上这两种人,有理没处说,有冤没处伸,不死也得脱层皮。李占魁想着军警是徐淑婉带来的,看样子他们关系还不一般,凭着自己和徐家的关系肯定不会把他怎么样。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警官居然声色俱厉,上来就给了自己个下马威,深怕自己哪里不对再惹来对方的粗暴对待,揣着小心把徐世贤买画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给描述了一遍。
听完李占魁的叙述,基本都和方菲告诉他的吻合,看李占魁的样子也不敢骗他,曹旋一时也拿不准对方是不是真的设了局来骗徐世贤的钱,只好对李占魁说道:“李老板,我这也是例行公事,还望你能理解。你刚说自己当时派了两个人盯梢这德公公二人,你知道德公公他们的住址吗?”
李占魁说道:“知道啊,他们每天在哪吃在哪住,每天干什么我派出去的人都摸得清清楚楚。他们就住在西门口的悦来客栈。他们应该还在那里呢,早上交易完的时候德公公还说准备在这里安家置业呢。”
曹旋听完,问清楚了德公公和顺公公的相貌衣着,带着徐淑婉和手下人马往西门口的悦来客栈赶去。
曹旋到悦来客栈后,让人把客栈围了起来,命人把老板找来,问道:“有没有一个德公公和顺公公住在这里。”
老板答道:“没有。”
曹旋接着又把两人的容貌衣着描述了一遍,老板说道:“按您的描述这两人应该是一个叫赵有德,一个叫王来顺。住宿时登记的是这个名字,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公公。”
曹旋问道:“他们退房走了吗?”
老板答道:“没有,他们交了一个月的房钱,这才住了刚够半月,没走呢,行李都还在屋里放着呢。”
曹旋说道:“他们现在人还在屋里吗?”
老板答道:“没有,早上见他们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曹旋说道:“你打开房门,带我们进去看看。”
老板有些为难说道:“我们开客栈的都有规矩,客人不在我们不能带客进房。”
曹旋说道:“少啰嗦,我是警局的警官,你赶紧打开门带我进去。”说完拿出证件让他看了一下。
老板再不敢争辩,带着曹旋、徐淑婉和两个警员往德公公他们住的房间走去,打开房门一看,二人的被子都没有叠,衣服散乱的扔在床上,地上放着装行李的皮箱,还胡乱放着一个褡裢。曹旋过去把皮箱打开,里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套干净衣服,衣服下边还压着十几块大洋。东西都没有带走,人肯定还要回来,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曹旋把屋里的东西照原样放好,退了出来。对老板说道:“如果他们回来,不要告诉他们有人来找过他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老板点头答应。
曹旋带着人出了客栈的大门,对门外的几个军警把德公公二人的相貌特征说了一遍,接着说道:“你们在暗处躲藏起来,如果看到他们二人回来,先把他们拿下,然后安排人回来报告,我在警局等你们的消息。”曹旋安排完毕,带着徐淑婉和两个军警往警局走去。
曹旋一路上前前后后地考虑着这件事,总觉得事有蹊跷,可是不得其门而入,在字画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根本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德公公二人是骗子,现在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在行事。或许是自己爱屋及乌吧,因为对徐淑婉充满眷恋就担心她的家人受到伤害。
徐世贤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从中都县赶到了张垣市的察哈尔警署驻地,曹凯有事出门,留下韩副官陪同料理此事。由于张垣市的荣宝斋和京城的荣宝斋同出一家,所以在察哈尔地面上这老板张先生的名头可是非比一般,省政府的要员和日本驻地军官都是他家的常客,谁要是得了件好东西,准得让张先生来给掌眼,凡是张先生看过的东西,从来没有一件打过眼。所以这张先生的威望和身价非比寻常,普通人更是难得一见。曹凯临走的时候给韩副官留了一张他的名帖,让去拜望张先生的时候拿着,怕他不给韩副官的面子。
韩副官和徐世贤已是老熟人,也知道曹旋现在正对人家姑娘展开猛烈的攻势,当下不敢怠慢,带着徐世贤就往荣宝斋赶去。到达荣宝斋后,韩副官递进去曹凯的名帖,谁知竟然扑了个空,家人告知,张先生被机关长桑原晃一郎请去鉴定古玩去了,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徐世贤和韩副官无奈,只好在离荣宝斋不远处的一个茶馆坐下来歇息,等候张先生回来。二人在茶馆里喝了数壶茶水,腹中再无半点空隙,眼看着日落西山,还是不见张先生返回。就在二人等得焦躁不安,唉声叹气之时,荣宝斋门前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车头上挂着日本国旗和军旗,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转身正要进入院内,徐世贤二人赶紧快步上前,问道:“您就是张先生吧?”来人说道:“正是鄙人,不知二位有何贵干?”韩副官取出曹凯的名帖递上说明来意。张先生抱歉的说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天色已晚,灯光下不易辨别字画,再加上老朽刚才喝了些酒,有些老眼昏花,此时品鉴只怕是拿不准,耽误了两位的大事,请二位明天一早过来,我在家中恭候。”
徐世贤一听张先生言语很是客气,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就没再强求,二人告辞回到警署,将情况电话告诉曹旋,待明日一早做完鉴定再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