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刺心~弑君

索额图带着一队侍卫追进了御花园。

但见御花园中夜色苍茫,什么也看不清。

索额图暗自奇怪,明明瞧见那刺客跑进了御花园,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大声喝道:“给我仔细搜,任何地方都不可放过。”

众侍卫应了,紧接着另有侍卫送来了火把,大家便分头举着火把开始地毯式搜索。

易欢隐身在假山的小山洞中,迅快地脱下自己的黑色夜行衣,藏在宫裙中,把自己恢复成“安如梦”。

但纵然是“安如梦”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出现在御花园,若被发现仍是逃脱不了嫌疑。若对她进行搜身,仍可能发现破绽。

她一边紧张地探头察看,一边暗自思索对策。

眼见着索额图带着侍卫一路搜寻着过来了,她已根本不可能再逃回住处,心中不由焦虑万分。

忽见纳赛远远地跑了过来,大声道:“皇上有旨,那刺客只可生擒,不许见伤。”

索额图意外地一愣:“只可生擒,不许见伤?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纳赛道:“我也不知。只是看皇上的神色,对宫中出现了刺客一点儿也不生气着急,倒反而很是关心那刺客的安危。”

索额图略一沉吟,已然明了,当下也不说破,只道:“再去调两队人来,仔细搜!一定要把那刺客搜出来!”

易欢缩回山洞中,心中紧张不已:“康熙这旨意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猜到刺客是我了吗?那我以后的行动可得更小心了,千万不可被他瞧出破绽。”

正急切间不知往何去,却感觉身后似乎突然多了一个黑影。

易欢一惊,正要出手反攻那人,那人却身形往后一退避开了。

转头一看,却是一心。

一心低声道:“嘘,不要出声,随贫僧去佛堂暂避!”

一心趁着搜查的侍卫的合围圈子还未缩小到御花园中心的佛堂,将易欢带进了佛堂。

一进佛堂,却见无咎方丈正在拈着佛珠吟诵着佛经。一心微微变了脸色,若在往日,无咎方丈这个时候已然安歇,不料今日却破了例。

无咎睁开眼来,波澜不惊地看着一心和易欢,但眼神中分明带着疑问。

耳听得侍卫们搜寻的嘈杂声正朝着佛堂而来,一心只得双手合什,行了一礼:“方丈,这位如梦姑娘进宫来,是为了寻找她失散的姐姐,不料今晚误被巡夜的侍卫错当做了刺客,恳请方丈慈悲,救她一命。”

无咎的目光在易欢身上略作了片刻停留,没有作声,只又闭上了眼睛,继续吟诵佛经。

易欢不安地看向了一心。

一心摆摆手,示意她什么也不要说,指了指蒲团。

易欢会意,与一心跪坐在蒲团上念起经来。

索额图和纳赛带着几路侍卫把整个园子都搜过了,都没能搜到刺客。最后汇集在了佛堂外。

纳赛道:“姨父,就只剩了这座佛堂还未搜了。那刺客胆敢潜入宫来行刺,武功必定高强,您且留在我等身后。”

索额图点点头,一挥手。

纳赛率着人冲了上去,一脚踹开了佛堂门。

众侍卫一入佛堂,立刻四下散开,细细搜了起来。

索额图打量着佛堂内的景象:烛光下,一心和无咎方丈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敲着木鱼,低声念着佛经。一个蒙着面纱的宫女也正在念经,此时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神中满是惊恐地看着众侍卫。

无咎方丈慢慢睁开眼,看着索额图,不紧不慢地道:“索大人,出什么事了?”

索额图道:“方丈,宫里今夜混进了刺客,我们已经把佛堂外的所有地方都搜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刺客。我担心方丈和一心师父的安危,特来看看!”

无咎道:“阿弥陀佛。这佛堂中只有贫僧和一心法师,还有如梦女施主,哪来的刺客?”

消息灵通的索额图早已听说了御膳房新近破格提拔了一个女尚膳安如梦,其做的新奇膳食很得康熙欢心,不由打量着她:“你就是安如梦?”

易欢赶紧起身行礼:“回索大人的话,奴婢正是安如梦。”

索额图狐疑地道:“这么晚了,你为何会在这佛堂里?”

易欢恭敬地道:“回大人,奴婢前些天冲撞了荣妃娘娘,是皇后娘娘罚奴婢要时时来佛堂反省。”

此刻,也只有拿皇后出来做挡箭牌了。

皇后本只罚了易欢跪诵一夜佛经,但一来这等后宫中的小细节,索额图等外臣不可能了解得那么清楚,二来就算皇后只罚了她一夜,她诚惶诚恐多来佛堂思过,也说得过去。

纳赛上前一步,凑在索额图耳边低声道:“姨父,听说如梦揭发了荣妃娘娘虐杀宫女之事,皇上表面上没有怪罪荣妃,其实对荣妃一下子冷了下来。皇后娘娘很是赏识如梦,悄悄命我等在暗中多多关照。”

索额图微微点头:“既是皇后娘娘的吩咐,那你就继续在这佛堂里反省吧!无咎方丈,一心师父,多有打扰,告辞!”

无咎和一心双手合什:“阿弥陀佛!”

索额图带人退了出去。

易欢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了无咎,双手合什行了一礼:“方丈,多谢您的庛护!”

无咎道:“贫僧本是方外之人,不愿多造杀孽。何况有一心师父为你作保,老衲才破例施以援手。”

一心道:“方丈放心,如梦姑娘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潜入皇宫中行刺。她不过是放不下人伦亲情,想要找到自己惟一的姐姐。还请方丈守口如瓶。”

无咎垂下慈眉:“阿弥陀佛。老衲不愿卷入你们的是非,此事下不为例!”随即便闭目继续念起经来。

易欢松了一口气,赶紧告辞,自回房去了。

康熙正在御书房中不安地来回踱着步,一见索额图回来了,顾不上等他行完礼,一个箭步冲上来扶起他,急切地道:“那刺客抓到了?”

索额图道:“回皇上,奴才无能,那刺客轻功极为高明,竟一下子逃得无影无踪。”

康熙激切的心一冷,不甘心地道:“那你可有看清楚,那刺客是男是女?”

索额图其实早已看清那身影乃是一个女子,却不肯明言,只含糊地道:“回皇上,那刺客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只一闪而逝,奴才未能看清楚是男是女。奴才已调集了大批人手,正在继续四处搜寻那刺客的踪迹。”

康熙更是失落:“知道了!继续搜,记着,只可生擒,不许见伤。”

待索额图退下,康熙也顾不上回乾清宫的寝殿歇息,就继续留在御书房苦等消息。

索额图率着众侍卫在紫禁城中折腾了一夜,哪里还能找到“刺客”的踪迹?

康熙一直等到四更天快上早朝了,才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想,激动的心情慢慢冷却下来,看着一直紧攥在手中的荷包,惆怅不已。

老大,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你为何不肯见朕?你不是说要来取朕的性命吗?只要你肯露面一见,听完朕的解释,朕不相信你还能下得了手——

转念一想,那刺客无论轻功多么高明,也不可能在夜半飞越十余丈宽的护城河与数丈高的几重宫墙闯入御书房,更不可能在这么多侍卫的眼皮底下,又逃出宫去。那她在这宫中一定有另外的身份掩护。

心中不由又兴奋起来——只要她真的来找自己“报仇”就好,否则天下如此之大,她又精擅乔装易容,要想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倒不如以自己为饵,诱她再次现身。

便立即叫了内务府的首领太监花子善来,命他在暗中排查宫中的可疑人员,若有发现,一律不许打草惊蛇,更不许擅作主张,必须直接向他密报。

花子善唯唯诺诺地应了,自去安排。

康熙又仔细叮嘱了守夜的侍卫,不许泄露有刺客夜探御书房之事。待一切安排妥当,已是四更天了,便直接更衣去上早朝。

待下了朝,倦意袭来,他才回了寝殿歇息。却睡不踏实,总是梦到易欢,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反倒觉得精神更加恍惚。

而索额图下朝之后,却悄悄让纳赛去通知了皇后,在御花园中相见,把昨夜之事细述了一遍。

皇后的心一下子便悬了起来:“是什么人有这等本事,居然能潜入紫禁城,又能逃得无影无踪?难道,真是李易欢那狐媚子又回来了?”

索额图神色凝重:“李易欢的本事我最了解,她的武功稀松平常,但轻功却极为高明。那夜行人虽然一闪而逝,但我看她身材娇小窈窕,应该是个女子。所以,真有可能是那李易欢又回来了!”

皇后更不安了:“那她回来想做什么?行刺皇上?还是又想盅惑皇上?”

索额图道:“这很难说。三年前那夜,她凭借皇上私下赏赐的金牌,突然现身摘星楼,与皇上单独交谈。皇上放她出宫之后,她就从此失了踪迹。谁也不知道她那夜究竟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她与皇上之间又是怎样一种情态?”

皇后默然,忧形于色。

三年了,虽然康熙在人前只字不提那个人的名字,但她心里却明白,他心里从未放下过那个人。

只因她与其他嫔妃,做了多少个各种款式、精致华美的荷包,康熙表面上夸赞,也都收下了,却从来不用。怀里一直只藏着那个丑陋不堪、简直贻笑大方的荷包。

更可虑的是,她发现自从认识了那个人,康熙对床弟之事便一下子失了兴趣。临幸嫔妃的频率明显降低,即便按祖制,为保皇后的六宫之主的尊贵,皇帝必须于每月初一、十五来坤宁宫中陪伴皇后、留宿通宵,而他连这个规矩也难得遵守,总是借口政事繁忙,宁可在御书房的偏殿歇息。

偶而来陪她一次,态度虽然还瞧不出冷淡,但行房之时却总是敷衍了事,不仅再未亲吻过她,连她主动亲吻,他竟会下意识地闪避,眼中甚至闪过不耐和隐忍;而当她去拥抱他,想与他相拥而眠,他却转过身去,一整夜都不曾翻过身,就一直背对着她直睡到四更,然后便径直下床去更衣上朝。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哪怕他就睡在她的身边,去离她很远很远,他温热的身子里面其实是冰冷的。

这令她深受打击,却又不敢出口相询,也放不下身段去求欢,更不便对任何人提起。

而她居然有好几次听到康熙的梦呓,她起初听得不甚分明,后来仔细听了几次,才发现他一时含笑叫的“老大”,一时深情低语“欢儿”。

而别的嫔妃侍寝,他一次也未留过夜,都是完事后便命敬事房太监抬走了。所以,康熙在梦里念着某人名字这个秘密,就只有她一人知晓。

她一直闷在心中,不说与任何人知道——若那个女人,只能永远活在他的心中,那就永远也威胁不到她。

可是现在,那个女人却很可能回来了——

她不禁想起了当年康熙为了那个女人神魂颠倒、屡屡做出不可思议的举动,心中又酸又怕。

索额图明白皇后的感受,他比她更了解康熙对易欢的特殊感情,劝慰道:“皇后且放宽心,即便皇上心里对李易欢旧情未忘,但李易欢毕竟是反党,前明的太子妃,她永远也不可能威胁到你的地位。更何况,你如今还怀了龙嗣——”

皇后轻轻摸着隆起的腹部,心中稍安。

但愿这一胎能是一个阿哥,有了嫡长子的名份,那太子之位就不会旁落了,那她这皇后的地位才算真的稳固,赫舍里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也无可捍动了。

凤鸣寨中,倩影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小竹楼外翠色苍郁,林中传来阵阵鸟鸣。

倩影只觉头还有些宿醉之后的晕痛,便盘膝坐在床上,运功调息了一阵。

待收了功,梳洗完毕,就见凤儿欢笑着飞奔而入:“太好啦!妹子,刚刚小满来报信,神象服了药后,昨夜果然拉出了好多虫子,随后病就好了,一连吃了两大盆芭蕉呢!我们全寨子的人都不知该怎样感谢你了。”

倩影微微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凤姐姐不必客气。那我就可放心地离开凤鸣寨,赶往滇都了。”

凤儿笑道:“我知道妹子的心早就飞了。放心吧,我不会再留你,等你吃过我亲手为你做的早饭,我便送你过山。”

原来凤儿天未亮便起来了,在小吊锅里熬好了一锅梗米粥,蒸了一锅芭蕉叶馍馍,用香油拌好了一盆酸辣木瓜丝。

倩影饱餐一顿之后,凤儿又将剩下的馍馍用芭蕉叶包好,帮她装在了行囊中,这才领她下了竹楼。

那白象果然好了,神态安祥地吃着芭蕉,见倩影路过,还扬起鼻子朝她挥了挥,似在向她致谢道别。

三位长老在小满等人的陪伴下,走了过来,齐声向倩影致谢:“姑娘真是我们凤鸣寨的大恩人那!以后但有用得着我们凤鸣寨之处,尽管开口。”

倩影连忙欠身还礼:“些许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小满笑道:“樊姑娘不如在我们寨子里多住一段时间,大家伙儿要杀牛宰羊,还要为你举办歌舞盛会,向你表示感谢呢!”

倩影道:“多谢诸位盛情,可惜我还有急事要赶去滇都,不能再耽搁了。”

小满热情地道:“樊姐姐有什么急事?小满去帮你办可好?”

凤儿嗔了小满一眼:“你逞什么能啊?人家女儿家的私事,岂是我们外人能插得上手的?”

长老们也是明白人,闻言便明白了几分,又见倩影神色忧愁,也就不再勉强,只道:“姑娘既有要事在身,我们就不强人所难了。只为姑娘准备了一些薄礼,都是我们凤鸣寨的一些土特产,不值什么钱,但却是大家伙儿的一点心意,请姑娘一定要收下!”

倩影知道寨民们单纯热情,若是不收他们的礼物,反倒会令他们误会伤心,便不推辞,只拱手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满很快帮她把马牵来了,那马身上,除了倩影之前的包袱,还多了几件包裹,每一件都用寨民们特制的蜡染花布包裹着,想来就是寨中人送的土特产了。

倩影道了谢,牵着马,在凤儿的引领下,出了凤鸣寨,沿着山道前行。

那凤儿很是依依不舍,执意要将倩影送至凤鸣山下。

两人便牵着马,沿着山道前行。

一路走,一路闲聊。

话题很快聊到了女子间的私房话,凤儿问起倩影是如何认识“妹夫”的,倩影一听她居然直接用上了“妹夫”这等称呼,顿时红了脸,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忸捏着不肯细说,只把自己幼时不慎毁容之事说了一遍。

“我一直自卑,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直到遇到了他——他不仅治好了我的脸,还治好的我的心病,让我整个人生都好似打开了一番新天地。”

凤儿拍手道:“那我这妹夫与妹子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我那郎君呀,也是万里挑一的人儿,我每次一想到他,心里就好生欢喜——”

凤儿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心中的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倩影也不由起了好奇心:“哦,怎么个万里挑一?”

凤儿却毫不忸捏,反而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自己与“郎君”初识的趣事来。

“那年我还不过十三岁,有一天和我阿爹吵了架,一生气,就独自一人偷偷出了寨子,去了滇都。

那还是我第一次去滇都,好多新奇的事物,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结果一不小心,在集市上遇上了小偷,我一看居然有小毛贼敢偷我的钱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追着他不放,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就撞上了街边一个画摊。

那摊主正在一把折扇上作画,手中的笔一下子戳到了画面上,留下了一条难看的墨痕。那摊主急了,说什么那把扇子乃是平西王府的管家收藏的檀香古扇,很值钱,一把拉住我就要我赔。

可我的钱袋已被小偷偷走,哪来的钱赔?那摊主便闹着要拉我去见平西王府的管家大人。我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这要是去见了官,那我阿爹肯定就找到我了,我正在着急,就听到一个简直比凤鸣山上的松涛声还要动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这位老板,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其实你这扇面虽然花了,但稍加处理,就看不出来了。’

我一扭头,一下子就惊呆了——我在凤鸣寨里,从来也没有见过笑得那么好看的阿哥,他穿着雪一样的袍子,站在人群里,就跟立在鸡群里的仙鹤一样。他脸上的笑容,就跟我每天早上在凤鸣山上见到的刚升起的太阳一样,暖暖的。

我当时就只顾着看他了,都忘了说话了。只听他说,‘在下不才,愿帮你作完这幅松柏仙鹤图。’

我这才看出来,原来那扇面上画的真的有松柏,还有半只仙鹤。那摊主说,‘你也会画画?可万一画坏了怎么办?’哪知他笑了笑,二话不说,拿起画笔就在那扇面上顺着那道墨痕画了起来。那摊主本来还想阻止他,可是那阿哥的笑好像有一种魔力,那摊主犹豫了一下,居然没吭声。

我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一双手,而且那么灵巧,不一会儿,那扇子上就多了一只仙鹤,画得就跟真的一样,那道墨痕被他巧妙地画成了仙鹤口中衔着的一截松枝。

围观的人都拍手叫好。那摊主也很服气,当下就放了我。

我当时整个人都看傻了,直到那人都转身挤出人群要走了,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想道个谢,还想问他叫什么名字,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又只是一笑,就转身走了。

我本来想追上去的,却被我阿爹派来的人发现了,硬把我捉回凤鸣寨了——

一路上,我脑子里都满是那个人冲着我一笑的模样儿,我当时就想着,等回了寨子,一定要让阿爹去帮我找到那个人,如果他还没有成亲,就让我阿爹派人去提亲——”

倩影听至此,惊讶地道:“提亲都是男方主动,哪有女方主动的?”

凤儿笑道:“傻妹子,咱们女子若看中了情郎,当然要赶紧去把亲事定下来。如果顾着脸面不肯主动,白白错过了,再后悔不就迟了吗?哪知一回到寨子里才知道,原来我阿爹刚刚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我一听就急了,把我阿爹带回来的男方下聘的礼物,扔了一地。

我阿爹开始还冲我凶,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搬出我那早死的阿妈来了,哭着说阿妈你要是还在,女儿一定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你一定会让女儿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阿爹要是逼女儿出嫁,女儿就直接拿刀抹了脖子,到天上来找您!

我阿爹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正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扔在地上的东西里有一卷画,隐隐像是一个人,我阿爹拾起那幅画说,凤儿,你好好看看,阿爹给你选的夫婿是不是一表人才?是不是和你很配?我一把抓过那画,正欲撕个粉碎,结果你猜怎么着?”

凤儿说至此,笑看着倩影,卖起了关子。

倩影好奇地道:“怎么了?总不成恰好就是你碰到的那个又多才多艺、笑起来又很好看的阿哥吧?”

凤儿一阵大笑:“哈哈,妹子你猜对了,恰好就是他啊!你说,这是不是天定的姻缘呢?我一下子抱着那画像就笑起来了,还抱着我阿爹直亲。我阿爹吓坏了,还以为我气疯了呢,他却不知,我是欢喜得要疯了——”

刀铁凤说完,又是一阵开心地大笑,笑得身上挂着的银铃直颤,发出悦耳的脆响。

樊倩影艳羡地道:“嗯,姐姐和姐夫果然是天定的姻缘——”

刀铁凤笑道:“等过些日子,我也会去滇都与我的未婚夫成亲,到时候你若还在滇都,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倩影微微有些意外:“姐姐要出嫁啦?”

凤儿道:“对呀,我阿爹这次下山,就是去帮我置办嫁妆去了——不怕妹子笑话,我等着出嫁这天,等了好多年了呢!可是阿爹总说,我那郎君家里情况特殊,暂时不宜与我们凤鸣寨公开结亲,叫我再等等。这一等就等了七八年,到今年我都成老姑娘了!总于前些天阿爹说,时机成熟了,我可以出嫁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每晚睡着了都会笑醒呢!”

这时,眼看不知不觉已走到山脚,凤儿停下了脚步:“到山脚啦,要分别啦!倩影妹子,我很舍不得你,不如咱们结拜姐妹吧?”

倩影略一迟疑。

她其实也很喜欢这个爽朗热情的姑娘,但自己乃是反清复明的乱党,干着抄家灭族的勾当,若是结拜,那岂不会连累了凤儿和凤鸣寨?

凤儿见她迟疑,笑道:“怎么,妹子瞧不起凤儿吗?我阿爹可不仅是这凤鸣寨的寨主,更是管着云南七十二家山寨联盟的第一大土司。你若与我结拜了姐妹,这云南可从此就是你的天下了。”

倩影一下子愣住了。

云南第一大土司刀那陀,可不正是吴应麒的未来岳丈?这凤儿姑娘,难道就是他的未婚妻刀铁凤?

此前与吴应麒相处,二人都刻意不去提及这门亲事,所以倩影对吴应麒的未婚妻的情况了解得甚少。

昨日在凤鸣寨,她又心事重重,一心只反复纠结吴应麒会如何应对、是否愿与她私奔,所以无心与寨民们交谈。寨民们见她是个孤身女子,自是也不便和她多说话,所以她完全不知这凤鸣寨就是刀土司的大本营。

而刀那陀土司显然知道吴三桂有心反叛清廷,所以不敢与平西王府公开联姻,以免让清廷起疑。一直拖到今年,吴三桂筹备妥当了,才准备结这门亲,这倒给吴应麒和她留出了难得的三年时光。

她心中大震,忍不住道:“凤儿,你叫什么名字?”

凤儿道:“我叫刀铁凤。”

樊倩影完全呆住了,只觉一颗心倏地沉了下去。

刀铁凤不解地道:“妹子,你怎么了?”

樊倩影定定心神,勉强一笑:“没什么。凤姐姐,我的出身来历不宜与人结拜,还请见谅。天色不早了,告辞!”

说罢,不由分说就翻身上马,一拍马股,绝尘而去。

刀铁凤不解地追了几步,叫道:“哎,妹子,你怎么说走就走,你还没告诉我到了滇都,如何找你呢?”

倩影在马上听得分明,但哪里敢回答,更不敢停步,只能更是打马急行。一颗心乱成一团麻。

她万没料到,吴应麒口中那个“刁蛮粗俗的蛮夷女子”,竟是如此单纯善良的姑娘,且对吴应麒早已情根深种。

此前,她恨不能飞了双翅见到吴应麒,与他私奔。但此刻,她却有些迟疑起来。

以前,她顾虑的是放不下父母,也舍不得离开朱明联盟;又担心吴应麒一个文弱才子,也未必能舍得下平西王府那富贵而体面的生活;而现在,又多了第三种顾虑——刀铁凤若知道吴应麒早已与她山盟海誓,会是如何地绝望痛苦?

自己拆人姻缘,诱人私奔,抛弃家人与联盟兄弟,抛弃反清复明的大业,岂不会遭世人唾骂?

她心中凄苦,一边狂奔,一边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现在疯狂地想要马上见到吴应麒,让这个男人替他们的未来拿个主意。

可偏偏诸事不顺,到了江边,竟遇上江岸涨潮,船家要停渡数日,待那江水退下方才恢复摆渡。

倩影心中更是隐隐觉得不祥——只怕是连上苍都不容许自己与吴应麒这段孽缘。

她牵着马站在江边,看着那奔腾的江水,六神无主,甚是凄惶。

同样和倩影一样六神无主的还有康熙。

就在倩影策马狂奔之际,康熙在龙床上躺了两个时辰,一直是恍恍惚惚、半梦半醒。

直到门外的李公公高呼“太皇太后驾到”,才起身更衣,去了外殿见太皇太后。

原来太皇太后在宫中的耳目仍很灵通,仍然很快就得到消息,宫中出了刺客,甚至已接近了御书房,她顿时紧张不已,先是把值守的侍卫们狠狠训斥了一通,又吩咐内务府把宫中所有的人都再核查一下身份,随后赶来慰问康熙,还硬逼着他穿上了金蚕背心。

康熙这三年来,一直对太皇太后恭敬而冷淡,但此时想到若真是易欢回来了,万一她潜伏宫中已经做下什么违法之事来,那太皇太后的态度便很关键。

毕竟这是在后宫,不是朝堂,又涉及他的安危,他也不能太过任性,便耐着性子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最后又老老实实穿上了金蚕背心,这才把太皇太后打发走。

随后便去了御书房看折子。

可总是心神不宁,看不进去。

最后,他干脆去了佛堂,又吩咐李公公传令御膳房,这几日不要沾荤腥,只进素膳。

黄恩善和叶荣光这两个老滑头,一听说皇上昨夜被刺客惊了圣驾,居然破天荒地要去佛堂祈佛静心,便揣摩皇上心情或许不好,做的素膳万一不合圣意,倒会成了出气筒,便把这做素膳的差事派给了“安如梦”。

易欢昨夜虽然也是一夜未眠,却不得不打起精神,使出浑身解数做了十余道色香味俱全的素斋。

黄恩善和叶荣光一看,果然做得精致独特,心中不由暗自佩服。这个如梦,难怪敢对抗荣妃,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便干脆又派她去佛堂送膳——万一正好触了康熙霉头,也自有李总管为她周旋。

易欢并不推辞,借机在一盏春笋豆筋鲜菇汤中下了“浮生如梦”,用食盒提了去佛堂。

到了佛堂时,却被李公公拦在了门口,低声提醒:“皇上正在参禅拜佛,你千万别惊了圣驾。”

易欢点点头,提着食盒候在门外。

隔着门,可见康熙跪在佛前低声吟诵心经的身影,虔诚而专注。

康熙念完一卷心经,心绪平静了许多,长长叹了一口气,仰看着佛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佛祖,你若有灵,就把朕这一点心意,传与那人知晓吧!”

康熙语音虽低,易欢此时的听力已今非昔比,依然听了个清楚,只觉太阳穴又有些隐隐作疼,连忙深吸一口气,狠命地死掐着指甲,将脸移向了佛堂外,不敢再看他。

康熙起身上了香,这才吩咐传素斋,他就在佛堂的外厢房中用膳,以便用完膳后就与无咎方丈和一心法师交流佛法。

李公公在外厢房中照常布好膳,验了毒,又让太监小顺子试食,确认无毒之后,才让康熙进膳。

康熙早上中午都不曾好好进膳,本就饿了,一看这素膳做得很是别致,不由胃口大开,尤其那盅汤,又鲜又香,竟一气喝了个精光。

李公公笑道:“皇上,这些素膳,又是如梦做的,皇上可还满意?”

康熙点点头:“很好,赏。”想了想,又吩咐道:“朕在佛前许了一个愿,要在此礼佛三日。这三日朕就留在佛堂,与无咎方丈和一心师父一同研习佛法,你让如梦每日早中晚都做三份素斋送到佛堂来。”

李公公应了,出来吩咐易欢去内务府领取十两赏银,再把康熙的话交待了一番,最后笑道:“你今儿做的素汤皇上很是喜欢,居然都喝光了呢!”

易欢神情复杂地笑笑,提着空食盒,恭敬地退下了。

夜里,易欢换上夜行衣,又悄悄潜入御花园的假山山洞中,与叶默声相见。

听易欢说起昨夜之事,叶默声忍不住提醒她:“三年前,就是纳赛暗算你,趁你病发昏迷之时,把一枚银针射入你的膻中穴!”

易欢眼中露出仇恨之意:“若不是纳赛暗算我,猪哥哥也不会为了救我而内力尽失,也就不会被阿必齐所杀。这纳赛也是我的大仇人!”

叶默声道:“可这纳赛也不过是受人指使。但凡能贴身侍候皇上的侍卫,都是八旗贵族子弟,这纳赛就是索额图的亲外甥!”

易欢沉思:“你是说,当初要害我的人其实是索额图?”

叶默声点点头:“不错!这索额图就是一只笑面虎。”

易欢感叹不已:“当年索额图对我一直都很好,那次我矫诏救了刘德昭的家人,康熙一怒之下命索额图将我推出午门斩首,他也一直故意拖延,直到康熙又改变了主意。没想到他居然一心想要害我——”

叶默声道:“小师妹,你倒底还是太过善良单纯,哪知这朝堂之上的深浅。这索额图乃是皇后的亲叔叔,他心里自然是向着皇后。他此前奉承你甚至救你,不过是因为他善于揣测圣意,想讨皇上的欢喜。一旦有了害你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易欢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康熙可知暗算我之人是索额图?”

她也不知道自己既已决定毒杀康熙为朱慈煊和八百亲友报仇、为天下汉人争取重建汉人政权的机会,为何还要纠结康熙的心里究竟有没有真的在乎过她?

叶默声道:“三年前,皇上曾命我暗中调查你昏迷之时拖你出宫的那些侍卫。那批侍卫中,惟有纳赛是索家的人,其余侍卫的背景都和你没有任何冲突。以皇上的心智和对朝堂权谋的了解,他心中必定了然。但他却嘱咐我不要声张,并且依然宠信索额图——”

意味深长地笑笑,说出了最想说的重点:“小师妹,你千万不要被皇上迷惑了,他是还念着你,但在他心中,最重的永远是江山!”

果然一切不出所料,他纵然爱她,但他更在意这大好江山——就如她,纵然爱他,但她更在意这天下百姓。

易欢神情复杂地笑笑:“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相信一个帝王的仁义与情爱。这三日他要在佛堂礼佛,倒正是我动手盗取金牌的好机会!”

宫中才出了“刺客”事件,夜中的禁卫加强了许多。但有叶默声配合,提前把巡逻的时间规律告诉了易欢,次日夜里,易欢再次顺利潜入了御书房。

这三日,康熙都一直呆在佛堂,守卫御书房的侍卫也都随着去了佛堂守卫。御书房大门紧闭,门内一片漆黑。

易欢藏在屋檐下,看着一队巡逻的侍卫走过,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才悄无声息地落了地,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将瓶中的桐油倒在了门轴上。

这是叶默声提醒她的,用桐油润滑门轴,以免开门时发出声响,惊动巡逻的侍卫。

她轻轻推门,那门果然悄无声息地开了一线。

她闪身入内,轻轻掩上了门。

易欢从怀中掏出一块叶默声给他的夜光石,借着微弱的荧光在御案上搜了起来。

整洁的御案上陈列着奏折,笔墨纸砚等物,却不见有金牌。

这个暴君,果然警慎,以前明明是把金牌就放在御案上的,这会儿却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易欢皱着眉头,继续去书架上翻找,同时凝聚内力,留心着门外的动静,一有侍卫巡逻路过,便即蹲身屏息,待听到脚步声走远后才继续翻找。

终于,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吸引了易欢的注意。

她轻轻敲了敲书,果然感觉到了异样,便将书从书架上拿了下来,打开。

书的中心是挖空的,里面赫然嵌着一枚黄金令牌。

易欢喜出望外,连忙将金牌抽了出来,放入怀中,又将书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易欢走到门边,贴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趁着侍卫们巡逻的间隙,闪身出了房,悄悄离去。

易欢拿着金牌,去了御花园的假山中见一处隐蔽叶默声。

叶默声已在此等候多时,一见易欢终于来了,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总算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易欢低声道:“还好我听了你的提醒,带了一瓶桐油,浇在那门轴上,开门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一切都很顺利。”从怀中取出金牌,“金牌已到手了,咱们可以按计划去救雪姐姐了。”

叶默声却懊恼地道:“嗨,现在不行了,我今夜才刚刚听我阿玛提起,因为之前曾有内监王公公,设法偷了金牌去偷放了雪师姐、樊师姐和雪衣居士,皇上吸取了教训,加强了天牢的看守。要提雪师姐出天牢,仅用金牌不行,还必须要盖有玉玺的皇上的亲笔手令。我一听就知道坏了,赶紧想办法进宫来通知你,没想到你已经开始行动了——”

易欢一愣,有些意外,随即沉吟道:“三年前我在御书房做笔墨侍书,康熙的笔迹我很熟悉,自信也能模仿到七八成像,骗过天牢的看守应该没有问题。反正康熙还要礼佛一日,我伪造一封手令,再想办法偷入御书房盖上玉玺就成了。”

哪知叶默声又道:“皇上早知你能模仿他的汉字笔迹,还能不防着?听我阿玛说,这手令必须是皇上的亲笔满文手令才行!”

这下易欢彻底傻眼了:“啊?满文?我一个都不认识,更别说会写了。”

叶默声道:“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暗中收集皇上写的满文,把需要的字迹剪下来,拼接装裱成提审雪师姐的手令,再盖上玉玺。”

易欢觉得这也是惟一的办法了,但要收集齐康熙亲笔所书的满文,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办到,也只能慢慢找机会了。

叶默声略一沉吟,突然变了脸色:“不好,你得赶快把金牌放回原位去。”

易欢一怔:“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手——”

叶默声道:“你前几天露了行踪,皇上和索额图的警惕性都大增。如果皇上发现金牌不见了,必定能猜到是被你偷了,他再将雪师姐转移了甚至干脆杀了,那咱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易欢一惊:“还是你反应快,考虑得周到。不过现在来不及了,我该去御膳房换班了。等会儿我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正待转身就走,叶默声却道:“等一下!”

易欢回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默声关切地道:“你小心点!”

易欢看他眼中真情流露,心中暗叹一声,点点头,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等易欢换回安如梦的装扮,赶到御膳房中,已到了二更天。该去给康熙送宵夜了。

易欢在食盒中放入几碟备好的点心和一盅汤,又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将一粒“浮生如梦”放在汤盅中,提起食盒,朝门外走去。

此时佛堂中,康熙正在无咎方丈和一心的陪同下默念心经。

那内务府的首领太监花子善率着心腹秘查了两日,并没有察到可疑人员。康熙心中甚是焦躁,也只能寄望于神佛。

太监小顺子突然走了进来;“皇上,云南巡抚朱国治派人送来了八百里军情急报!”

正闭目念经的康熙心头一凛,猛地睁开眼来:“可是吴三桂反了?”

小顺子道:“奴才不知。”一面说一面双手呈上一封圈成长柱形的信筒,“急报在此,请皇上过目。”

康熙打开信筒,取出密信快速浏览了一下,猛地起身:“回御书房!”

康熙匆匆走了出去,小顺子赶紧跟上。

一心看着康熙的背影,神色有些不安。就在晚膳时,易欢曾悄悄告诉他,她今夜就要去御书房偷金牌了,未曾想却突然出了这事儿,康熙居然要临时返回御书房。

也不知易欢已经得手了吗?

一心想了想,向无咎方丈道乏,要先回房歇息了。

无咎方丈眼也不睁,手中继续数着佛珠,口唇微张念着佛经,只微微点了点头。

一心赶紧起身离开。

康熙匆匆走近御书房庭院时,易欢也正提着食盒从庭院中走出。

原来易欢出了御膳房后,避开巡逻的侍卫,先潜入御书房,将金牌放回了原处。

她凝神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松了一口气,提着食盒溜出了御书房,正准备向佛堂行去,没想到刚一出庭院,就见康熙正在小顺子的陪伴下,匆匆向御书房走来。

易欢避闪不及,只得赶紧跪下了:“皇上吉祥。”

康熙一愣,有些意外:“如梦?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欢镇静地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给皇上送宵夜,一时糊涂了,忘了皇上这几日是在佛堂礼佛,又像往常一样送到御书房来了。一看御书房大门紧闭,灯火全无,这才想起送错地方了,求皇上恕罪。”

康熙心忧云南军情,摆摆手:“朕今夜什么也不想吃,你退下吧!”

易欢应了一声“奴婢遵旨”,正要起身,却突然留心到了康熙侧后方站着的太监小顺子。

以她此时的内力修力,已能分辩每个人的呼吸之声。而这小顺子的呼吸为何如此急促紧张?

康熙从仍跪在地上的易欢身边走过,那小顺子紧紧跟上。

易欢提着食盒,留心那小顺子的动静。

却见小顺子的右手袖中隐隐露出一截匕首,还隐隐泛着蓝光。

易欢心头一凛。

小顺子果然有问题,那匕首刀刃泛蓝,显然还喂了毒——他若行刺康熙,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