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先跟白老爷聊几句,但听下人说,白家大爷二爷办事去了,沈秋儿决定现在就出发去找苏长庚。
记得那个劳什子的小公爷讲过,闻风楼位于城东走马街,而且是最大的一处。
出了内城,外城相对杂乱一些。
往来之间各色人等都有,卖货的、杂耍的、剃头的、算卦的,要什么有什么。
左边食肆里飘出饭菜香,混杂着右边店铺里浓郁的酒香,前方脂粉铺里的香甜气,也随风一阵阵地播散开。
再配上鼎沸的人声,孩童的嬉闹,猫狗的叫嚷。
比西渠县办灯会时还要热闹。
沈秋儿买了串糖葫芦,边走边吃。嘴里是酸甜酸甜的味道,又瞧见不少新奇的事物,还绊倒了几个想要摸她荷包的小贼。
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这才是她向往的好日子。
白日跑到外城玩耍,夜里回到内城安睡,腻味了就把名下的宅子租出去,然后换一个地方继续玩。
不疾不徐地来到走马街,都不用跟旁人打听,沈秋儿一眼就认出了闻风楼。
果然是这里最大的一处,又大又气派。
瞧着门前的柱子上,似是贴了不少金箔,沈秋儿又摸了摸揣在胸口的银票。
跟接触过的各位相比较,她仍是最穷的那个。
走进闻风楼,本以为是个阴暗又压抑,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地方,没想到竟窗明几净,敞亮通透。尚未开口便被引入雅座,既有美人在侧沏茶闲谈,室内还有琴声缭绕,好不惬意。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美人双手敬上茶盏。
沈秋儿笑意盈盈地接下,“我姓沈。”
“沈姑娘此次来我闻风楼,是想委托何种事宜?”
美人开门见山。
这个苏长庚还挺有意思,只一门杀人害命的买卖,却能做得如此出尘脱俗。
“你们莫不是还分了门类?”沈秋儿笑容不改道:“我今日是第一次来,可否先让我了解下?”
人美,茶香,乐声空灵。
若不是翻看美人递过来的册子,可能走进这闻风楼的人,都会误以为自己是来洗尽铅华,修道成仙的。
所有业务,不设下限,上不封顶。只要能够说出一个,闻风楼都未曾听闻的秘密,就有资格议价。
册子上的门类罗列很是详尽。
首先根据对方身份地位,记下第一笔。再根据需要解决的人数,记下第二笔。做得惊天动地还是无人知晓,记下第三笔。用刀用枪用毒用蛊任君选择,记下第四笔。如果还有其它任何要求,记下第五笔。
把五笔账加在一起,就是这一单买卖的价钱。
委托之人确认之后若无异议,接待的美人便会将单子送去楼顶处,经楼主亲自过目后定夺。
楼主要提价,那么便翻倍。楼主不接单,翻倍也没用。
至于何时何地下手,派什么人去,委托之人没有说话的份,一切由楼主说了算。
“最后都是你们楼主盖棺定论,而且条件这般苛刻,会有人愿意花这个钱吗?”沈秋儿问道。
做杀手生意的虽少,但肯定不止闻风楼一家。
又是说秘密,又是听安排,都是给得起银钱的贵人,何必如此被动窝囊,换一家能让顾客做主的不好吗?
听到这话,美人一点也不意外,显然被不少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每一位问过这话的顾主,兜了一圈后,都会再回到我们闻风楼。”
她咬字清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道:“因为有些事,只有闻风楼做得到,而闻风楼接下的单,也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有自信,沈秋儿暗叹。
且不论这门生意是否应该,能把事情做得这么极致到位,她是真佩服苏长庚。
“沈姑娘此次来到闻风楼,是要直接委托下单,还是想再考虑考虑?”
美人贴心地报上了茶钱,“若单是品茶,半个时辰只需白银百两,离开时将银两放在桌上即可。”
这苏长庚可真是会赚钱,想白喝他一口茶都不行。
“是不是委托下单了,这茶钱就不用付了?”
“只要沈姑娘能说出一个真正的秘密,有资格议价,茶钱便免了。”美人点头道。
眨了眨眼睛,沈秋儿一拍桌子道:“我要委托下单。”
“好,沈姑娘请讲。”
“说与你听没问题吗?”沈秋儿见她当即就让自己详细告知,有点不放心,“你会不会根本分辨不清,或者偷偷告诉旁人?”
“沈姑娘大可不必为此忧心。”美人面对她的质疑,丝毫不见气恼之色。
“我若糊弄你,或将你所言透露给除楼主之外的人,今夜我便身首异处,再无开口说话的可能了。”
沈秋儿听她这么说,是更加佩服苏长庚这位楼主了。
不仅生意上从不掉链子,还治下有方,无人敢忤逆,若非他乱来破坏了规矩,一切都称得上完美无缺。
“行!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先告诉你吧!”
反正这件事不是她做的,真要被别人知道了,没准儿还能给她减轻一点负担。
她示意美人凑近点。
“你们苏楼主是个食言而肥之人。”沈秋儿压低声音道:“接了清河庄的单子,不但不办事,还反手灭了清河庄。”
美人瞬间瞪大双眼,两指一并直接戳向沈秋儿脖子,被沈秋儿轻松截住。
“喲!这是要杀人灭口啊!”沈秋儿手上一用力,美人的两根手指应声折断。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这个秘密你觉得如何?有资格跟你议价吗?”
“请沈姑娘稍坐片刻。”美人忍着疼痛答道:“此事我要先去请示楼主。”
“没问题,你去吧!”沈秋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喝了两口茶,她打开窗户,一边听着室内飘扬的乐音,一边看着街上往来不绝的行人车马,想着没准儿今日回到白家之后,就能请辞离开,内心甚是愉悦。
就在她看够了街景,正要把窗户关上时,一枚飞镖突然扎进窗框,附带着一个卷起的纸条。
沈秋儿向对面望去,没发现有任何异样之处。
她取下飞镖,关上窗后打开纸条:城西踏水桥,白有德白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