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此起彼伏,听得心中发抖。
队长望着这一幕,毅然冲向林远思。
他知道,不杀了林远思,今天,他们这支队伍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就算不能杀,也必须拖住。
他一剑落下,林远思随意便避开,一剑又杀了两人。
“何必呢?你虽也是武者,但才九品,与我差距太大,不可能阻碍我,选择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远思淡淡说着,手上动作不曾停下,依旧在杀戮,同时他也在避让着这位队长的砍杀。
他早就看出这位队长是武者,否则,他掷出的木剑还能再杀几人才是。
“逃?我李洋从不认识逃怎么写,我李洋也不需要逃,于我而言,今日战死,向死去的兄弟道歉,方是归宿!”
李洋怒喝,眼中有泪流下,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让兄弟们分散逃,如今造成这么大损伤,他心中的痛苦何以诉说?
战死,方是解脱。
林远思看出了李洋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战死并非归宿,你现在退去,我可不杀你。”
“住嘴!今日不杀你,我决不罢休。”李洋大喝,不要命的一般冲杀。
“那你便去死!”林远思眼神转冷,对敌人,他可不会有多余的同情,一剑挥出,便直接转身离开。
而李洋,瞪大了不甘的眼睛,却是无能为力,他……已死。
武者之间也有差距,在林远思面前,李洋根本不够看,就算李洋没有身受重伤,拼了命也只能接住林远思五剑。
并非人人都是林远思、宁羡,又或者是小和尚,他们都有高人指点,又有上等剑法、秘术,战力和境界根本不匹配。
在林远思面前,李洋和强壮一些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杀戮在持续,宁羡用树叶斩杀五十多人,八十多人被树叶伤到要害,战斗力几近没有,除了三十多人没有受伤,剩下的人全部受了轻伤。
有反抗能力的只有一百多人,若他们聚在一起,林远思自然得退避,毕竟他们是真正的军人,不是落马城的巡逻队可比拟。
但他们能聚在一起吗?不能,一旦聚在一起,便要迎接如利刃般的树叶,届时,死得更快。
而他们分开,又如何能阻止林远思的杀戮?
这场战斗,已没有悬念。
不过一柱香多一点儿的功夫,惨叫已停止,这意味着二百五十人死绝。
林远思浑身鲜血,甚至有血珠顺着长发流下,一身蓝衣更是已为血色,双剑亦是如此。
他喘着气,面色很苍白,施展花败,之后一次性杀这么多人,他的体力和内力都消耗很大。
宁羡不知何时来到林远思身边,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控制这么多叶子杀人,又何尝不消耗内力?
甚至她的消耗更大,要知道,让这么多叶子都可以杀人,必须要有内力的加持,还要精神高度集中。
这其中难度,难以言说。
他们胜利,成为了狩猎者,一大半都是靠宁羡,若无宁羡从旁辅助,他们今天必然斗不过这支二百五十人的小队,成为猎物的反倒是他们。
不过,若真是那样,林远思和宁羡也不会露面。
林远思做事,必须要有很高的把握,亦或者是确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否则,他绝对不会实施。
“他们要来了,一柱香便可赶到。”宁羡说道,她在树上时,看到了远处从数个方向赶来的大军。
“倒是挺快。”林远思轻语,动手前他观察过,敌军各支队伍分散的距离超过三里。
山路难行,三里地只用两柱香,真的很快。
“按计划,咱们先回去。”
林远思直接说道,眼下敌人已尽皆赶来,哪怕他们再怎么能,可境界低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继续待下去,只有饮恨的下场。
……
距离还有五百多米,安嵩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其中隐隐夹杂着一抹恶臭。
久经沙场的他,面色一瞬间变得阴沉如水,凭借那血腥味,哪怕被树木阻拦看不见现场,他也有预感,那支队伍,怕是凶多吉少。
否则,血腥味绝不可能如此浓郁,更不可能蔓延的如此远。
“全速前进!”
他下令,带着身后的两千多人穿梭在林中。
路上,各支队伍汇聚,在他那个方向的,全部靠拢了过来。
距离一百米,安嵩终于看到了现场,他的眼中蕴含着一抹惊怒、悲痛。
那是怎样的一幕?
满地残肢,尸首分离,甚至有人被从中分为两半,肠子落了一地,粪便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渗入土中,又或者是流向山下。
坚硬的盔甲已变得破烂,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划痕,一地的残叶在血水中漂浮。
“将军,这棵树上的叶子……”
亲卫的声音令安嵩暂时抬头,望着前方光秃秃的古树,他的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惊色,他又看向血水中的红叶,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万!叶!卷!天!”
安嵩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他彻底知道了盔甲上的划痕从何而来,他有一套战甲,上面也是划痕累累。
那是被一门叫万叶卷天的秘术所划,他清楚记得,十二年前,自己差点死在了那漫天绿叶中。
安嵩深吸口气,很快平复自己的心境,冷冷道:“派人回去通知刺史大人,就说万叶卷天出现在了老鹰山。”
“是。”亲卫领命,转身离开。
“传我军令!除我带队的五百人外,其余所有人,包括在落马城的三千人,立刻赶至山下,全面封锁老鹰山!无我军令,禁止任何人靠近!记住,是任何人!”
安嵩涨红着眼,哪怕经过十二年,他也不会忘记当年的耻辱,那一片片落叶,杀了他军中上千人,他自己若无那些兄弟保护,也会死在落叶之下。
这笔账,他答应过死去的兄弟们,一定要算清楚。
而今,万叶卷天再现,虽说他可以肯定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但他相信两者之间必有一定的联系。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绝不会错过。
当下所有人都被信号吸引汇聚过来,敌人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他必须立刻封山,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转身就朝着山下跑去。
原地还剩下五百人,以及安嵩自己。
望着血色的一幕,他眼中的怒火被悲色取代,“和我一起,将死去的兄弟带回去,安葬于他们的家乡。”
“是。”
所有人上前去收拾着尸体,没有人嫌脏,同为袍泽兄弟,岂会嫌弃?
他们都小心翼翼的收集、拼装着残肢,尽量让尸体完整。
这是他们最后能做的事。
山下。
将近七千人围着老鹰山,这还不止,远处还有人赶来一一加入。
那是原先被派去落马城的三千人,收到军令,纷纷赶来。
这一幕,令周边的某些村民百姓惊惧,担心被波及,惶恐不已,甚至有人已经收拾行李,只要情况不对,便会准备离开。
这不怪他们,实在是气氛太沉重了,黑压压的一万大军围山,却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的围着,令人无比压抑。
甚至,有人见到,山上的军人下来,竟是抬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上盖着血色粗布,一路走来,竟是还在滴血。
不用多猜,众人也知道那已是死人。
这令人胆寒,有军人死了?
“看样子,在落马城杀人的武者找到了,就在这山上。”有村民低声说道。
“那两个武者也真是找死,面对军人还敢行凶杀人,这下好了,一万大军都来了,到时候被抓到,全尸都保不住……想想我就起鸡皮疙瘩。”
“唉…自己找死就算了,怎么就在这附近找死啊,刀枪无眼,万一波及到我们怎么办?”
有位老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经历过二十年前的战乱,很清楚战争的残酷,上一刻还平静的小镇,或许下一刻便会被当作战场。
而今的一万大军,令他回想起当初被殃及的故乡。
胆大的年轻人说道:“老李头,你别担心,这一万大军都围过来了,那两名武者还能翻天不成?待一万大军准备完毕,那两名武者必死无疑。”
“唉…”老李头一声长叹,他很想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话,年轻人未必能听进,叹道:“但愿如此。”
老人曾因战火多次辗转他乡,他只希望,自己这还算平静的生活,千万不要再被打破。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远走了。
过了一个时辰,安嵩处理完一切来到山下,沉声下令,“备油,备火箭!今日子时前,必须准备好!”
亲卫大惊,他跟随安嵩多年,知道安嵩是要做什么,连忙说道:“将军,附近有好几个村的村民,焚山会波及到村民,将军是否再考虑一下?”
“我意已决!所造成的后果由我一人承担!十二年前,万叶卷天杀了我上一千一百一十五名兄弟,而今又杀我两百五十名袍泽,共一千三百六十五名兄弟,今日就算焚山,我也必杀会万叶卷天的武者,给地下的兄弟们一个交代!”安嵩厉声说道。
当年的一幕,常常在深夜犹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总有军中兄弟满脸愤恨的让他去报仇,而今遇到会万叶卷天的武者,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放过。
他永远记得,死去的兄弟中,有十多个还不足二十岁,尚未及冠啊!
还没有绽放过任何色彩,一生便永远灰暗下去,每每想起,他的心中都无比刺痛。
亲卫很理解安嵩的心情,可焚山绝不是小事,小心翼翼的道:“将军,是否要从长计议?……比如将村民们转移。”
安嵩虽然极其愤怒,甚至想要现在就进行焚山,让那两名武者被烧成灰烬,可他也不能无视村民的安危。
他尊重性命,也不愿意见到更多的牺牲,否则他完全可以一万大军全面登山,展开全面围剿。
他选择焚山,究其原因还是不希望再有多余的牺牲,今天那二百五十具尸体,令他无比痛心。
“辰时,辰时必须焚山。”安嵩低沉的说道,这是他给出的让步,他暂时压下复仇的怒火,多给了一夜时间。
亲卫松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转身前去安排。
这之后,安嵩没有再吩咐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山下,哪怕夜深了,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站累了,他就活动一下筋骨,又继续原地站着,而在他眼中,是极其浓郁的恨意。
他无法释怀当年那些年轻人临死前的绝望,更无法面对今天死去的二百五十人。
山上。
林远思和宁羡立在山巅,他们看见了底下的一万大军,神色都变得凝重至极。
“他要焚山,我们的计划乱了。”宁羡的语气有些沉重,她看见了底下的人在备油,备弓箭。
林远思不语,就望着山下,他在思量破局之法。
安嵩的做法出乎他的预料,在他原来的预料中,安嵩应该会选择将每支小队的人数增加,并且让每支小队的距离保持在一里地,继续展开搜索。
可安嵩直接选择焚山,将他接下来的布局给破坏。
眼下他无心去思量安嵩突然改变章法的原因,他必须尽快想出离开这座山的方法,否则,他和宁羡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他心中有些焦虑,因为他还没有思考出如何破局,他很清楚,每一个呼吸,都是他和宁羡的生命倒计时。
烦闷之下,他很想直接杀出一条路,可那是不可能的,一万人在山下围着,想要杀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宁羡一眼便看出了林远思的焦虑,轻语道:“你别急,我陪你慢慢想。”
林远思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有些无奈,他怎么可能不急?
离开云州以来,他做事便一直保持着霸道的原则,打上宋家,杀至落马城,他都是很霸道的去做,从来不会顾及自身安危。
因为,他自信这些事都全在他的掌握中。
可眼下,安嵩不顾周边村民的家园要焚山,这种做法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令自己陷入了危险,更把宁羡拉了进来。
倘若只有他自己,他一定不会有焦虑的情绪,
自幼,他便是一个将亲人放在比自己高很多的位置上。
所以,宁羡因他而陷入危机,这才是他焦虑的原因。
他自己陷入危机可以,但他的亲人不行。
或许这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可没有办法,他在情感上,向来是一个极其柔弱的人……
宁羡似是看透了林远思的内心,轻轻地将头依在林远思的肩上,似在用这种方法让林远思安心。
而她的做法,也的确让林远思的杂乱的心绪瞬间宁静了下来。
林远思深吸口气,神色渐渐变得从容,他必须冷静,因为他肩负着让宁羡安然的责任。
此刻,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他们,他必须保护好宁羡,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这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令他的头脑变得无比清明。
时间一点点流逝……
良久,林远思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这位大将军不是想焚山吗?那就让他焚,我倒是要看看,是他狠还是我狠。”
他的眼神很冷,在这短短的一柱香内,他已经有了解决危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