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所有希望成为勇士的桃夭千仞族人一样,积苏自幼习武,功夫不算弱,尤其是在他的同岁人中,可以说是佼佼者。
但是和阿甲这种族内排名第一的勇士相比,积苏还是有些差距的。而且积苏从未参加过暗杀任务,跟敌人面对面的对战经验几乎为零。
所以,阿甲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积苏竟然胜了自己一招!
而且那种身手,完全不同于桃夭千仞的传统路数……这小子是从哪儿学的?
积苏却好像没听见阿甲的问话,只将匕首调转方向,自己握了手柄垂在身侧,眼眉也略微垂着,对阿甲恭恭敬敬道:“阿甲大哥,阿皮已经由神明做过审判……”
“积苏,我跟你说过了,这人现在叫做苏任平,他不再是阿皮了!”阿甲越来越不耐烦,“所以之前的审判已然无效!”
“名字换了,人还是那个人。”积苏低眉顺眼,说起话来却是寸土不让。
阿甲皱眉道:“我也懒得跟你啰嗦……这么跟你说吧,苏任平这一单,只要我们完成了,便可以获得全族人能吃一冬的维生丹!”
积苏抬起眼睛看着阿甲,似乎有些犹豫。
苏任平这时缓过了劲儿,听见阿甲和积苏的对话,心里也是惴惴不已。桃夭千仞赖以生存的维生丹,基本上是从交换麦米和承接暗杀任务得来,而麦米产量极低,就算价格卖得高,能换取的维生丹也有限的很。所以,获取维生丹,最终还是着落在暗杀生意上。
而且严冬将至。不管是路径难行的库纳尼或伊拉帕斯城,还是森林深处的桃夭千仞,他们这些地方更接近于贫困蛮荒,要度过漫长寒冷且出行不便的冬季,就必须要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赶在大雪盖住森林里所有的道路之前,完成几单出价极高的暗杀单子,对于桃夭千仞族人来说,太重要了。
重要到,即使是内心希望苏任平逃走的积苏,都无法无视这一条理由。
积苏回头看了一眼苏任平,正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目光一碰,旋又各自挪开。
阿甲哼了一声,大踏步走到近前,把手搭在积苏肩上,只要略一用力,便可把这小子拨到一旁闪开道儿,自己好走过去收拾苏任平交差。
哪知积苏一把攥住了阿甲手腕,登时竟让阿甲无法撼动他分毫!
阿甲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同族少年,心中充满了疑问:“你……这功夫从哪儿得的?”
积苏的身材算是适中,但是在桃夭千仞一众彪形大汉的族人中,他却是堪称“纤细”,尤其是在阿甲这些喜欢展示肌肉的勇士眼里,积苏一直就是发育不良的小野草的形象。
可这棵小野草,出手竟颇不凡,而且力道完全不输肌肉勇士?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积苏不用看,光听阿甲的说话语气,便能听出他对自己的怀疑和轻视。但积苏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阿甲是他的族人,毕竟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所以积苏只是握着阿甲的手腕,诚恳道:“我这算不上什么功夫,只不过平时没事儿的时候自己打拳爬树的,胡乱琢磨,强身健体罢了。阿甲大哥若是想学,我教你。”
“用得着你教我?”阿甲冷笑道,“你只是别挡我路便是帮忙了。”
可是积苏一点儿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阿甲大哥,阿皮……苏任平他是我的朋友,能不能……能不能求你,放过他?”
苏任平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听见积苏的话,不由身子一滞。阿土不知道他怎么了,急忙拉他胳膊,小声道:“趁他们说话,咱们赶紧走……”
阿甲使劲儿一甩,终于把自己的手从积苏手中抽出来。他双眼如鹰一般,紧紧盯着积苏,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疯话吗?我放过他,便是不能完成暗杀任务。不能完成任务的结果是什么,不用我跟你再讲一遍吧?”
暗杀任务失败的后果极其严重,连苏任平都记得清清楚楚:要么自尽谢罪,要么被放逐道迷思森林当野人“掏心怪”。
阿甲是桃夭千仞的头号勇士,他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才怪。
果然,阿甲冷笑着对积苏道:“积苏,我自认平时对你还不错吧?怎么,你这一开口,就是想把我往死路上推呢?”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积苏涨红了脸,却吭哧着完全想不出什么给自己辩解的话来。
毕竟,摆在面前的路就只有非黑即白的两条:要么完成任务杀死苏任平,要么放走苏任平让阿甲受罚。
没有中间选项。
“让开。”阿甲压低了声音道,听起来像是暴雨前不断堆积的厚厚铅云。
积苏低了头,一动未动。
阿甲再不言语,抬手往积苏肩头重重一拍,将毫无防备的积苏拍了个趔趄,顺势再一推,他便像头横冲直撞的公牛一般,朝着后头呆立的苏任平便冲了过去。
可他没跑两步,便骤然感觉肩上腰间一紧,像是被水蛇缠着了似的,随即那缠上他的柔韧力道往后一拉,阿甲竟无法站稳,往后跌去。
阿甲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后一仰,不等摔倒便被他后头的积苏勒住了脖子。一直被积苏拿在右手的匕首,端端正正横在了阿甲咽喉之前。
积苏左手一收,缠在阿甲身上的细韧绳索骤然又收紧了几分,登时叫阿甲挣扎动弹不得。
阿甲识货,那细索竟是由睡美人的蛛丝制成的,不仅坚韧,而且还带了几分黏性。被这绳子束缚住,那是万万挣扎不得的,否则越挣越紧。
这种绳子叫做“蛛绳”,是桃夭千仞老一辈的暗杀勇士们擅用的,但是蛛绳制作工艺复杂,慢慢的便已失传,因此在阿甲这一辈,已很少有人再使用蛛绳。
积苏能用出蛛绳,想必是得自他父母的遗物。
阿甲又惊又怒:“积苏你想干什么!”
积苏将匕首又往阿甲的颈间贴近了几分,阿甲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刀刃划破皮肤的微微痛感。
他不由咽口唾沫,不再说话了。
积苏在阿甲身后,仍是一副低眉垂眼的模样:“阿甲大哥,得罪了……我这么做,只是想帮你交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