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田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身手又是极快,就连站在祭台近前的族长和巫苏奶奶,都来不及阻止她了。
“啊!”阿丙惊叫一声,有心回护积苏,却也是鞭长莫及。
阿田那一肘用尽了全力,若是击中积苏脊柱,恐怕他得当场骨断筋折!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积苏微微一侧,恰巧避开阿田这一肘,自己则翻身站起,退后几步,离开那石头祭台约有八九步远,方才站定了,看向了广场入口处。
阿田拼尽全力的一肘击中祭台,登时骨头都裂了似的,简直要疼的昏过去。可阿田却愣是咬牙撑着,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打断了处刑的所谓“证人”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只见从广场外,两个勇士押着一人一驴匆匆走来。
正是苏任平和细雪。
苏任平远远瞧见积苏还好端端站在那里,这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族长瞧见他,眉毛直接拧成了疙瘩:“怎么又是你?”
阿丙站出来,道:“族长,就是他!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钻进来的,竟然摸进了圣田!”
“那你还不将他拿下?”阿田怒道,“居然还让他活着?”
阿丙顿了顿,道:“我本来是想的……可是这小子说,说他可以为积苏作证,我想着毕竟人命关天,就,就把他给带来了。”
积苏虽然杀了阿甲,为族规所不容,但平日里桃夭千仞一族颇为注重族人情分,再加上积苏也是个可怜孩子,平时不言不语任劳任怨的,因此,以阿丙为代表的不少族人,还是对于积苏的被处刑,颇有些于心不忍的。
既然不忍,那么若有能帮积苏脱困的机会,就得把握住了试试了。
苏任平眼睛转了一圈,只对着巫苏奶奶深深一鞠,道:“各位明鉴,我真的不是故意闯到圣田的,我只是慌着赶路,沿着空溪误打误撞地进了桃林。你们这里的路我又不熟悉,胡乱转着便……便遇见了阿丙大哥。”
“少跟我套近乎。”阿丙道。
族长清清嗓子,道:“你误打误撞?通往桃夭千仞的路径,不管是常走的大路,还是备急的暗道,都是极为隐秘的,只有我们族人才会知晓,你怎么就会这么巧,胡乱一走就能走进来?”
而且还是在圣田附近。这实在是令人无法不怀疑啊。
巫苏奶奶没说话,只是看着苏任平,像是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苏任平直起身来,看了积苏一眼,方对上族长的眼睛,道:“族长说的不错,贵部族地理位置颇为隐蔽,莫说是没头苍蝇般乱撞,就算是我这样存了心思来找的,也还真是不好找。”
“你……找来我们桃夭千仞,到底要做什么?”族长眼神一跳。自己还没逼问,没想到这小子竟自己掏了实话,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心思?
苏任平笑了笑,道:“族长眼明心亮,苏任平自然不敢丝毫隐瞒。”
“少拐弯抹角说废话,”族长不耐烦道,“有话直说,有屁明着放。”
细雪嗤的打了个响鼻,明明是想大笑一声,却偏偏紧闭了嘴,笑不露齿地做着怪模样。
苏任平只当没听见,仍对着族长微笑道:“我来桃夭千仞,是想请族长开恩,放积苏一条生路。”
族长大摇其头:“积苏杀害同族同胞,触犯我族规条,必须让他以一命抵一命。”
积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边上,一声不吭地看着苏任平,即使听见族长对他性命斩钉截铁的裁判,也置若罔闻,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苏任平,简直就像是要把这位意外闯入者的样子刻在自己脑中似的。
苏任平道:“贵部族的规矩可真是严格……按族长教导,我有话直说不懂就问了啊。若是你们族里的人犯了族规,就一定会施以相应的处罚,对吗?”
族长盯着苏任平:“别跟我兜圈子。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们对积苏的处罚太重了?抱歉,我们桃夭千仞最是公正,一命抵一命,一点儿都不重。”
阿田大约是骨折了,疼的她一阵阵儿的直发晕,可她仍是咬牙怒斥道:“族长!跟这外人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继续处刑!”
“事关人命,不可草率。”巫苏奶奶终于开了腔,“阿田,你先坐下歇歇,且听听这个阿……”
“巫苏奶奶,如今这小子叫做苏任平。”族长道。
“……那,且听听这个苏任平怎么说。”巫苏奶奶道。
苏任平目光转向巫苏奶奶,道:“请问,贵部族最看重的,是不是族规?”
巫苏奶奶点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族规自然是最重要的。尤其我们桃夭千仞一族,专做取人性命的活计,稍有差池便会铸成大错,所以必须用严苛的族规约束族人。”
族长跟着点头:“不错。”
“跟我想的差不多。”苏任平道,“我一个外人,对贵部族的规矩知之甚少,不知可否在此请教一二?”
“我们的族规,与你何干?”阿田托住胳膊坐在了祭台下,仍旧对苏任平怒目而视,“你自己都说了你只是个外人。”
“巫苏奶奶刚说了,与人性命相关的事儿必须要严谨。”苏任平道,“所以,即便我是个外人,若是我提供的信息与贵部族的族规两相对照,恰恰可以挽救一个并不该死的人的性命,是不是也是可以通融的呢?”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该死呢?”阿田横了积苏一眼,问道。
“我不知道,所以我需要知道你们的族规。”苏任平道。
“好了,我桃夭千仞一族一向做事公允讲规矩,绝不怕旁人质询。”巫苏奶奶往苏任平跟前走了几步,道,“你想知道什么?”
苏任平对巫苏奶奶微微一躬,道:“首先请问,杀害同族人的惩罚是什么?”
“这个早就说过了,”族长不耐烦道,“一命偿一命!”
苏任平只当没听见,仍对着巫苏奶奶问:“无论何种情形,无论事出何因,都是以命偿命吗?”
“那还能怎样?”阿田冷冷道,“你别想给积苏找任何借口!”
巫苏奶奶瞥了阿田一眼,阿田立马闭了嘴。巫苏奶奶看着苏任平道:“我们桃夭千仞对待每一个生命都无比慎重,哪怕是犯了严重族规的人,亦是如此。所以,回答你的问题,恶意伤人,哪怕伤的不是同族之人,定是要一命抵一命。如非恶意,但因私人恩怨仇恨伤了族人性命,亦是死罪。”
苏任平马上接口道:“也就是说,除此以外的情形,并非必得取人性命?”
“你什么意思?”族长马上问道。
巫苏奶奶亦盯着苏任平:“你想说什么?”
“如果完全是无心误伤呢?”苏任平瞥一眼站在角落的积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