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芯轻敌了。
她忘记了病床上躺着的是有着钢铁毅力的军人,想要他妥协,比登天还难。
夜已深,值班护士过来拔掉最后一瓶吊针后离开,屋内陷入安静。
雷振霆和夏芯好似陷入了无声的拉锯战,谁先忍不住开口,谁就输的那种。
当然,这只是夏芯单方面以为。
半小时后,
“咕噜……咕噜……”男人肚子再次唱起了空城计。
夏芯实在听不下去,首先败下阵来。
算了,算了,跟个受伤的人置什么气!
看着病床上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男人,现在麻药劲儿已过,应该很疼吧。
如果是她,早就疼的嗷嗷叫了,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做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她缓了缓语气,打起商量:“实在不行,荷包蛋,行不?”
有时候吧,男人跟女人还真不在一个频道上。
夏芯这边为了晚饭又是生气,又是置气,又是心软的,都在心里演了一处跌宕起伏的大戏了。
雷振霆那边却早就将这事儿略过,想他在部队里什么苦没吃过,一顿饭不吃而已,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儿,更不会为此浪费过多的纠结时间。
而且,身上传来的疼痛也让他没那功夫去纠结,他是人,不是一块没有感知能力的石头,有正常的痛觉神经,只是他习惯了将痛楚隐藏,大男人岂能被小小的疼痛打倒?!
这会儿,他正闭目养神呢,突然被打扰,下意识皱了眉,一双锐眼盯着眼前夏芯,闪过不耐:“不用!”
病房内的灯光打在女人的头顶,形成一个光圈,柔顺发亮的头发如同上好的绸缎随意的扎在耳后两侧,映衬的小脸白皙无暇。
印象中的夏芯每次看到他时拘谨的很,脸上总挂着刻意讨好的、唯唯诺诺的假笑,好似带了层虚假面具,唯一让人能记住的大眼,也是躲躲闪闪,飘忽不定。
像现在这样眨巴着清澈又明亮的双眸,不躲不闪,落落大方的跟他说话的态度,实属罕见。
雷振霆眯眼,不得不说,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夏芯除了相貌变得水灵外,连性子都跟着变了,活灵活现,透着一股子灵动劲儿,浑身散发着明媚。
而这明媚之色,在听到他说“不用”的答案后,猛地暗了下来,甚至眼底还窜出了小火苗来。
最最最邪门的,他居然有了不想让这份儿明媚消散的想法。
知道女人误会他了,他难得做了解释:“天已经黑了,你一个女孩出去不安全。”
啊?
夏芯一楞,脑袋片刻卡了壳,没想到他拒绝她竟是因为这个。
她还以为男人给自己脸色看呢。
刚才听到他说不用后,第一反应就是:不用算了。
好心好意怕他饿着,他还不承情。
她就不该心软!
没想到,真相却是她小肚鸡肠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夏芯脸上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
他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嘛。
雷振霆目光幽深如潭,将夏芯所有小表情全看在眼里。
呵!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女人。
他十分肯定,这才是真正的夏芯。
与他曾经接触的狡猾多端、善于伪装的渗透份子南辕北辙。
雷振霆眼底有了动摇,难道真的误会她了?
接下来几天,夏芯在跟雷振霆相处的过程中,也大致摸出了点门道。
这位爷虽然脾气臭了点,又出身在那样的家庭,但并不是个难伺候的主,那天的小米粥,只不过刚好碰到了他少有的雷区而已。
别看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只剩下一只左胳膊能动,可只要力所能及的事儿,绝不会麻烦他人。
啧啧啧……
反正夏芯从没遇见过生命力如此刚强的人,打心里佩服。
但也有糟心的时候,
雷振霆身份特殊,隔三岔五会有人来探望,每到这个时候,反而夏芯最忙乎。
端茶、倒水、送客的活儿都落到了她头上,偏偏这厮又不爱说话,谁来了都是一副厌厌的、爱答不理的样子。
能一句话说完的话,绝不会分成两句。
能一个词完事的,绝不会扩展成一个句子。
那些访客们好似都已习惯了他这副性子,也不计较。
这可苦了夏芯,到现在她都没整明白,怎么就莫名其貌成了雷振霆的官方发言人了。
今个访客A来了:“雷同志啊,身体好点了没?我来看看你!”
夏芯陪着笑:“谢谢领导关心,雷大校好多了!”
明个访客B来了:“雷同志,身上伤口还疼不疼了?”
夏芯客气道:“谢谢领导,不疼了。”
一开始,她心大,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也是一位访客,可能是眼力界儿不行吧,一进病房就把夏芯当成了雷振霆对象,接着一通阿谀奉承。
后知后觉的,夏芯忽然意识到,这画风……好像……貌似走偏了。
正当夏芯悔恨的想挠头,不该越俎代庖,更不该让人误会时。
反观雷振霆本尊却一副满不在乎、乐见其成的态度。
这厮到底咋想的?真不介意?还是假不介意?
不对,她不应该把选择题交到雷振霆手上。
不管雷振霆介意不介意。
反正她介意了。
虽然她是从后世穿来的,但也懂得入乡随俗,名声啥的很重要,她可要护好自己的羽毛。
自此,只要有访客来,夏芯也学会了沉默是金,只把该做的做了,除非必要,绝不多说一个字。
雷振霆整日里面瘫着一张脸,其实,夏芯的一举一动尽在眼底。
老爷子的地位摆在那,总有一些人想方设法想走捷径。
平时逮不到机会,这次他受伤住院,让这群人闻风而动。
一个个想着过来巴结,烦不胜烦。
雷振霆眸光中闪过不屑: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小爷的名声,小爷最讨厌的就是溜须拍马,把功夫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试图从他这里走捷径,想都不要想。
给他们脸色看还是轻的,没把他们直接轰出病房,已经很克制了。
不过,夏芯倒是给了他意外惊喜,他对这帮子访客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够明白了,就差在脑门上刻个“懒得搭理”四个字了。
夏芯倒好,人来了,她又是沏茶,又是倒水的,笑脸相迎,乐不思蜀,好不殷勤。
还自作聪明替他说话,一副害怕他得罪人的模样。
在他看来,这种有人挡在他前面,为他忙前忙后的感觉,新鲜极了,倒也默认了她的举动。
在病房养伤的日子太过无聊了,偶尔看个新鲜也算是打发打发时间了。
倒有一点让他很不爽,接待访客又不是卖笑,那女人干嘛一副笑靥如花的样子。
还有,不是在雷家老宅将养了半年吗,怎么还那么瘦,这穿的都什么衣服,小腰故意掐的那么细,不知道这样很惹眼,很容易让人误会不正经吗?
跟他说话时客客气气,跟访客说话却喜笑颜开,想勾引谁?
幸好,这两天她老实了,难道是因为在这群访客里没找到看上眼的,失望了?
雷振霆破天荒的看新鲜的同时,竟看出了心烦意乱。
一向善于洞察人心的他,却将这归结于医院住的太闹心了。
于是,他沉着脸看了一眼坐在病床边,正在给他削苹果的夏芯:“去,赶紧办理下手续,我要出院。”
夏芯手一顿,睁大杏眼,诧异道:“现在?可你……”
“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