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证明信,成了!

夏医生自从答应了夏芯后,内心一直纠结着。

村主任夏魁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土凹村是个扎根在大山深处的村庄,天高皇帝远的,城里大领导一年也就来那么一两回,夏魁作为村主任算是他们村里最大的官。

官儿不大,官威摆的倒不小,跟土霸王没两样儿,为人霸道、爱占便宜,又心胸狭隘,经常借着村民们找他办事儿捞好处,有个词儿“以权谋私”,来形容夏魁再贴切不过。

说来也巧,夏医生的本名叫夏新,新旧的新,跟夏芯的芯,音儿一样,只是字写法不同。

夏医生想来想去,还真想出了个办法,他决定以自己出山学习的借口去找村主任开证明信。

这事儿他以前干过,作为村里唯一一名医生,偶尔出山精进医术很正常。

办法虽好,却也有弊端,以他的名字开证明信,到时候,证明信上就是夏新的名字。

意味着夏芯以后只能以夏新的名字过活,幸好夏新和夏芯听着一样,也不分男女,都可以使用。

这个办法,得给夏芯商量下,看她愿意不愿意。

如果愿意了,到时候证明信开出来,夏芯走后,他也需要进山躲两天,否则就露馅了。

夏魁那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夏医生将诊桌下面的抽屉拉开,数了数,里头只有5块3毛钱,这两天收得全面诊费,一个村的,日子都不宽裕,每次诊费,能顾个本就成。

哎,这点钱,割块猪肉肯定不够。

要不?买盒烟吧,还能剩下些余钱。

夏医生正准备从抽屉里数3块钱揣兜里时,他家那口子王春红端着瓷碗走了进来,边走嘴里边埋怨道:“耳朵聋啦,喊你多少声了,也不应声,该吃晌午饭了,还得让俺给你端过来。”

“奥……你喊我了?刚才没听见……没听见……”夏医生连忙将钱放回到抽屉,眼神闪烁、心虚的回道。

“呐,吃吧!”王春红把盛了满满一碗面条的瓷碗放在了桌子上,面条是豆面做的,也是村里人经常吃的东西。

夏医生诊所其实就是把他们家其中一间屋子临路的方向多开了一扇门,在里面添了几件看病用的桌子、椅子、床和放药的架子而已,简陋的很。

“对了,刚才你拿钱干啥?”

王春红坐在凳子上,想到刚进来时夏医生在数钱,冷不防的来了这么一句。

她其实也就随便一问,主要是等着夏医生把饭吃完,好把碗端回去一块儿刷了。

但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夏医生以为王春红发现了什么,一口面没咽好,“咳咳咳……咳咳咳……”呛进了肺管里,疼的直戳胸口。

“这么大人了,怎么吃个饭还不省心。”王春红吓了一跳,连忙站在夏医生身后,用手顺着他的脊背,来回上下布拉,给他顺气。

夏医生扭过上身,用手按住王春红的手:“没……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不对,老夏,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俺。”王春红脸一绷,停了下来,“总感觉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还老发愣,问你话老半天才回,跟心里装着事儿似的。”

“没,没,我能有啥事?就你多心!”夏医生吓了一跳,慌忙转身,胡乱敷衍道。

不是他要瞒着春红,春红这人吧,人是好,就是嘴不严。

王春红瞪了夏医生一眼,威胁道:“行吧,没事就行,有事儿了你可别瞒俺,要不然,俺可不饶你。”

说完,她又瞅了眼瓷碗:“饭吃完了吧?吃完了,我端走了。”

“嗯嗯,端走吧。”

王春红从朝着院子那扇门走后,夏医生一直向上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但也没放多久,临路那边门上挂着的竹帘儿就被人掀了起来。

进来的是村主任夏魁,夏医生一愣,这可是他念了两天的人了。

正好不用去大队部找他了,那事儿……

夏魁一进来“阿嚏……阿嚏……”个不停,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眼角里流着泪花子,鼻子下面挂着清水鼻涕,嘴里瓮声瓮气的嚷嚷着,“阿嚏……老夏……阿嚏……赶紧给我看看……阿嚏……老难受了……”

夏医生心道:看病要紧,看了病再说其他的吧,还有,他烟还没买呢。

他收了收心,瞧着这症状典型的风寒感冒。

“村主任,你咋感冒这么严重?”

“哎呀,阿嚏……别提了,昨个白天在地里忙乎,那日头晒得头皮疼,晚上,想着凉快凉快,阿嚏……到河里扎了个猛子,他娘得,阿嚏……到底秋收天儿了,白天热,晚上冷,一个猛子后冻感冒了。这遭得什么洋罪!”

“老夏,赶紧给开点药吧,这眼泪鼻涕得,都不得闲儿的流,烦死了!”

说着脸一背,朝地面擤了个大大得鼻涕。

夏医生:“熬中药?还是西药?”

“西药吧,西药快,咱村里一骡子事儿等着俺去处理,没那功夫熬药。”

夏魁50多岁,皮肤黝黑,身体粗壮,也是,放眼整个土凹村,就数他家饭菜油水多,能不粗壮才怪。

往常精于算计的眼珠子,这会儿被因感冒而泛出的泪水泡着,失了光彩,一抽一抽的耸着肩膀吸鼻涕,声音也哑了,人看着有些狼狈,但官腔官调儿的架子还在,说话时挺着脊背,仍带着一股子傲尽儿。

听那口气,整的比国家领导还忙,土凹村缺了他还不转了似的!

“行吧,你等着!”

夏医生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笑了笑,没接他的话头,起身来到药柜开始配药,正配着,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且这念头越来越强烈。

抬眼看了一眼仍坐在凳子上等着的人,再三确定那人腰间用红绳穿起来挂在裤腰上的正是村里印章!

印章!印章!

夏魁裤腰上的印章不断在夏医生脑海中盘旋。

夏医生再看眼药柜里那瓶放在特定位置的安眠药,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似下一刻从喉咙蹦出来似的,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个不停。

千载难逢的机会!

终于,他还是不动声色得拿起那个瓶子,从中倒出一粒。

随后,狠了狠心,又倒出来一粒。

“夏主任,这几包药你拿着回家喝,一天三顿,每顿饭后吃。”

夏医生说完,停顿了下,将多添了两粒安眠药的那包药单独推到夏魁儿面前:“这包药,你就在这直接吃了吧,吃完躺到那边病床上休息会儿。”

“为啥?阿嚏……这几包药都拿回家吃不行?”

“夏主任,让你在这休息,是方便我观察药效,你这次感冒挺严重的,不知道普通感冒药能不能拿住,拿不住的话,还得重新给你配。”

夏魁一听,不情不愿道:“那行吧,听你得!”免得到时真的还要跑一趟。

十分钟后,病床上传来震天响得呼噜声……

夏医生赶紧将诊所门关上,拿起诊所里现成得纸和笔,提笔写道:兹证明,夏芯,今年18岁,母亲叫李桂花,父亲叫夏石头,土坡乡土凹村人士。

落款:土坡乡土凹村大队部。

写完后,他又来到病床前,将那印章小心取下。

事情办妥后,夏医生一直静不下心来,有着浓重的负罪感。

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才是正理,如今他却做下有违医德的事儿……

可又想到那日傍晚,夏芯苦苦哀求的眼神!一个女娃儿,孤苦伶仃的,怪可怜!

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复杂的很。

唯一庆幸,没花一分钱,证明信上还是夏芯本名。

两个小时后,夏魁醒了,感觉还不错,身体轻松不少,掂着剩下的药向夏医生道了声谢后就走了。

夏芯和夏医生有个约定,一旦事情有眉目了,夏医生会在诊所窗户底下放块石头,作为暗号。

连着几天,她无论是下地,还是回家,都会刻意绕远路经过夏诊所,一趟趟的跑,也不见动静,心里急成一团火。

这天傍晚,第十一趟了,终于让她看到了石头,夏芯激动的只想跳起来。

再也顾不上其他,低着头就往诊所里冲,正好与看完病的德福婶子撞了头。

“哎呦,疼死我了。”

德福婶子捂着头呻吟,一瞧是她,没了好气儿:“傻丫头,你乱跑个啥。”

夏芯也疼,但反应快,立马重新装成目光呆滞、不明就里的傻样儿,闷不吭声的站在一边。

“算了算了,今个真是倒霉!”

德福婶生气的嘟囔着走了。

等德福婶走后,夏芯这才再次掀开竹帘走了进去,呆滞不见,眼底泛着炯炯有神的亮光。

出来后,她怀揣着来之不易的证明信,隔着竹帘朝门内夏医生郑重的鞠了个180度的躬。

暗暗发誓,等以后有机会了,她一定竭尽所能的报答夏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