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鸢回眸望他,叹息道:“早说了,让你别跟着我,你就是不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到宫里当太监,你何苦呢?明知道跟着我不会有好结果,怎么说你就是不肯听。”
“我愿意!”秦申嘴角抿着几分执拗,一向凌厉的眼睛此时透出的尽是痴慕。
宗政无忧眉梢一挑,勾唇嘲弄道:“主仆情深,真是令人感动。朕就做一回好人,成全你们主仆一起上路。冷炎,”他对着坍塌的轩辕殿叫了一声,冷炎出现,宗政无忧道:“让人准备凌迟之刑,告诉行刑手,留下一刀,还有三千三百五十六刀,一刀也不能少。给她留口气,如果在五马分一尸一之前人死了,朕就把他凌迟了!”
冷炎领命离去,漫夭有些心惊。她皱起眉头,看了看宗政无忧那狠绝的神色,她叹了口气,虽然她也恨极了傅鸢,但这种死法,实在是太过残忍。
“公主,”小旬子突然叫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皇上临走前留给您的。”
漫夭眼神一怔,微微疑惑,容齐给她留信了?怎么小旬子不早拿出来,等到现在才说?她皱了皱眉,忙过去接了,拿在手中,感觉宗政无忧朝她看过来,她回望过去,宗政无忧便撇过眼,嘴角紧紧抿着,眼睫垂下掩去了一丝异色。她咬了咬唇,顿了片刻才打开,诺大的一张白纸,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容儿,请给她一个痛快,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漫夭愣了一愣,掉头看宗政无忧一陰一狠的表情,心里沉下去。握紧那封信,指尖发白。看来容齐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还是一爱一着他的母亲,不管他母亲怎样对他。想到这个男子,她心头窒痛,缓缓抬头,“无忧,能不能……”
“你想为她求情?”宗政无忧截口,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或者说,在小旬子拿出那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他面色遽沉,声音冰冷,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眼底像是燃着一簇带有缺口的火苗。
漫夭喉咙哽住,她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她也知道为容齐替傅鸢求情,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可是,她可以拒绝容齐吗?那个为她付出一切乃至鲜血和一性一命的男子,一生为她,却从未对她要求过什么,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请求,她能拒绝吗?
她不想伤害无忧,可她能怎么办?强忍心头苦涩,她努力措辞,不敢看宗政无忧的眼睛,垂眸道:“她的确是不可饶恕,死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宗政无忧目光一凝,声如冰锥:“你似乎忘记了,两年前的红帐之辱,一年前的挫骨扬灰。如果,死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那这些……又算是什么?”
漫夭身躯一震,张口道:“我……”
一个我字刚出口,剩下的话都哽在喉间说不出来。那永生之痛,她怎么可能忘记!红帐中生死徘徊痛至白头,回瞳关三日三夜跪在冰天雪地里挖坑埋雪……那一刻的悲痛和绝望,永生难忘。她转头又看容齐,那张被放干了血的惨白容颜,那双曾经溢满一宠一溺深情,后来只剩死灰一片的绝望双眼,那个就连死了也要利用自己的一尸一体保她平安的容齐!而站在她对面的,是她深一爱一不悔,与她历尽沧桑同生共死的无忧,她不能祈求他理解她。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一直一心一意的一爱一着她。
宗政无忧看到她望向容齐的目光盈一满悲伤和挣扎,他又想起之前她握着容齐的手哭到肝肠寸断的模样,心不自觉的拧了起来,像是有人拿着沾了盐水的鞭子在他心上狠狠一抽一了几鞭子,痛至一抽一搐。他眼底的火光散尽,强装的平静被剥一开,眼底深处的悲哀层层透了出来。他可以不在乎她是不是秦家后人,也可以不在乎她是仇人用来控制他的棋子,但他无法不在意她心里是否还一爱一着另一个男人。他的眼睛里一揉一不进一粒沙子,无法接受他用尽一切去守护的爱情到最后却不能完整。
眉心锁住,凤眸沉沉,薄唇紧抿,他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在剧烈的挣扎过后,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温一度,“我再问你一遍,你,坚持替她求情?”
漫夭转头对上他毫无感情的双眼,心头一紧,又是这样冷酷的眼神,看着直叫人心底发一颤。她呼吸一滞,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忧,我……”
宗政无忧打断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如此郑重,就好像是在让她选择,是要他,还是要容齐?
她手中的信飘落到地上,想说:“我不是求你放了她,我只是请你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可她终究没有这么说。垂目望着脚下凝结的鲜红,再抬头望他,缓缓道:“无忧,我和你一样恨她,她害死了我爹一娘一和痕儿,让我在这冷宫里与死人为伍整整十年,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我承认,我是一爱一过容齐,我没办法抹煞自己的过去,这一点,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从不后悔一爱一上你。凌迟之刑……真的太残忍,这二十多年,我想她一定也活得很痛苦,不会比我们好过多少。就给她一个痛快吧!这是容齐的最后一个心愿,我想让他死得瞑目。无忧……可以吗?”最后一句,她问得小心翼翼。
宗政无忧身躯僵硬,没有回应。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承认她一爱一容齐。
漫夭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天空云雾散开,现出茫茫白日,日光毫无一温一度,冷冽一片。而飞雪,仍在飘扬坠一落,堆积成伤。
三米之外的宗政殒赫忽然开了口,语带叹息道:“无忧,算了,给她个痛快罢。”
宗政无忧提起剑猛地往地上一掷,那剑刺入地砖,没至剑一柄一,整个地面都跟着震颤。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漫夭愣愣的看着那剑一柄一,对着他冷硬萧索的背影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面无表情的宗政无筹,“阿筹,我知道你憎恨她的欺骗,可她毕竟曾给过你一温一暖。而容齐他……他连那种伪装的一温一暖都不曾感受过。”
傅鸢听着最后一句,心口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她的确没有给过她的儿子半点一温一暖,在她心里,容齐是她曾经所遭受的痛苦和耻辱的证明。她看着容齐,就好像在看着她曾经的灾难。
宗政无筹眸光变了变,双眉拢紧,没说话。
傅鸢突然抬手握住抵在她胸口的剑,锋利的剑刃割破她的手掌,鲜血汩一汩而出,滴在了她华丽衣袍上的一只凤凰眼睛里,像是血泪晕开,无声的悲哀四处蔓延。
宗政无筹微怔,傅鸢回头看了眼椅子上的宗政殒赫,凄凉惨笑。她的一生被耀眼的光环围绕,被称之为京城二美之一,文武双全,又有倾城倾国的容貌,曾是王公贵族们梦寐以求的妻子。人们都说她好命,如此姿色若是入了宫,将来必定统领后宫,母仪天下,但没人知道,她一生所求,不过是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命运不由人。她从炙手可热的大将军之女,到成为太子妃,继而当上了皇后,如今又是两国太后,那些一步步高升的令人羡慕的头衔,就是她一生悲哀的进化。她曾经也是一个善良的女子,一个人独坐窗台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最终沦为冰冷皇权和他人爱情的牺牲品。
她曾想过:如果她不一爱一这个男人,她也不会那样恨他。
宗政殒赫看着她的眼睛和笑容,心中微涩,却无话可说。
傅鸢又转头看了眼她的儿子容齐,那么平静的睡容,她突然很羡慕。她有二十多年没有睡得那么安详了,不论日夜,闭上眼睛便是驱之不散的噩梦。这一辈子,别人欠了她许多,她又欠了别人许多,到底谁欠谁更多,早已经算不清楚。
罢了,此生是苦是悲是痛,就这样吧。她也累了,纵然是复仇,看着别人挣扎痛苦,她也一样觉得很累。在这复仇的过程当中,她从未真正感觉到快乐,她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今日,儿子的死,令她猛然警醒,她真的想活下去吗?这些年的报复,她到底是在报复别人……还是在报复她自己?她的心里,除了恨宗政殒赫的狠心绝情、恨容毅的疯狂凌一辱之外,她最恨的,还是她自己当初的天真和愚蠢!怪只怪,她一爱一错了人!不听父亲的话,执意的选择了这样一个男人。
眼眸垂下,她面上褪去了所有表情,只剩下平静。她握住剑,猛地刺进胸口,一大口血喷溅而出,她一点都不觉得痛。其实,怎么个死法,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凌迟也好,五马分一尸一也罢,那些身一体上的痛永远比不上心里的创伤。
“如果,挫骨扬灰……能灭掉人的灵魂,让人再无来生……我希望,你们能把我挫骨扬灰,让我……永绝人世……”
无比悲凉的声音胜却了世间的一切哀乐。震颤了漫夭的心,到底多深的痛,才会让一个人希望被挫骨扬灰,永诀来生?
“鸳儿!”秦申痛心呼唤,第一次叫傅鸳的名字,眼中哀伤一片。
傅鸢气息已弱,转目望向苍穹,那飞翔在广阔天际之中的苍鹰,是那么的自一由自在,令人向往。她缓缓展开笑颜,喃喃道:“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等这一刻,原来已经等了这样久!手指滑落到地上,万物归于平静。
宗政无筹怔怔的立在那里,望着没入傅鸳胸口的他的剑,在那人身上绽开血花,他一动不动,没有悲伤,也没觉得解恨,只是麻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松开剑,无意识的后退。
漫夭担忧唤道:“阿筹?”
宗政无筹仿佛听不见,他静静地转过身,走下高台,突然悲笑几声,策马飞奔而去。宫殿的上方飞过几只鸟儿,扑腾着翅膀,在寒冷的空气中发出一阵哀鸣。
深青色的大氅,金甲银盔,被远远地遗留在他身后的雪地上。从此,这个世界,再没有了北皇宗政无筹。
坐在气势华贵的凤辇中的宗政殒赫也在那一刻永久的闭上了眼睛。也是在当时,秦申抱着傅鸳的一尸一体,跳进了熊熊烈火,一尸一骨无存。
万和大一陆苍显一七七年,十一月,启云帝崩,死因不详。
同日,启云国太后薨,有传闻她与临天国太后傅鸢为同一人,未知真假。自一杀而死,死因不明。
同日,临天国太上皇病重不治,崩。拐过屏风,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开启机关,一棵用来装饰的树木立刻往一边挪去,她蹲下一身一子打开两层之底的暗格,取出那个沉甸甸的匣子,然后将一切恢复原貌,这才站起身,将那匣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还没来得及打开,身后一阵一陰一风吹来,一道被撕一裂的不辨男一女的嗓音带着一陰一森可怖的笑意透过屏风冷冷传了过来,惊得人浑身一颤,立时起了一层寒栗。
“原来公主把东XZ在了这里,害本门主好找!”
漫夭心头一骇,忙走出屏风,见到一个黑衣人,那人从头到脚被黑布罩住,只露出一双眼,而那双眼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到那眼中闪烁的一陰一狠毒辣。
他自称本门主,漫夭直觉问道:“阁下便是天仇门门主?”她曾听人说起天仇门门主的一贯装束,似乎就是如此。想到此人也是陷害她的幕后黑手之一,心里顿生憎恶。没想到在傅筹的通缉下,此人还能自一由行走在京城之中,这个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其他,都不容小觑。以她现在的能力,必然不是他的对手。看天仇门门主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匣子,似乎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她不禁疑惑,这匣子里究竟所装何物?竟让天仇门门主亲自出马。
她下意识地抱一紧那个匣子,想着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此人得去。
天仇门门主上一上一下一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不无遗憾道:“不错!你这丫头不但有点眼力,还有点定力,是个可造之材,不过……可惜了!”
他把自己当成是造世主了?漫夭冷笑道:“门主跟踪我到这里,是想要我手中的东西,还是……我的命?”
天仇门门主一陰一森笑道:“东西,自然是要!人,也要!”
漫夭嘲讽道:“看来我对门主还有利用价值,这么说,我的一性一命,暂时没有危险?”
天仇门门主哈哈笑道:“那两个小子对你可宝贝得紧,你的用处还很大。只要你把东西送过来,乖乖跟本门主走,本门主自然会留你一性一命,不让你多吃苦头。但如果你不肯听话,那本门主就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他们。”
漫夭皱眉,只一心想着如何逃离此处,却没留意到他话里的他们。她与这人说了几句话,仍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他身形中等偏瘦,个字不算特别高却也不矮,声音撕一裂的尖锐,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这个人将自己弄得这般神秘,到底是何缘故?她微微凝思,问道:“你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天仇门门主道:“你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就行。说起来,陛下的心思可真是越来越深了,竟然想到把东西一交一给你保管,也对,只有你,傅筹才不会查!就算他知道这东西在你手里,你不拿出来,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我倒是非常奇怪,以你的身份,他为何会信你?”
临天皇为什么信任她,她也不知。但听此人口气,这匣子里的东西似乎也是傅筹千方百计想得到的,她倒是听说了傅筹这几天一直在找一样东西,不仅翻遍皇宫,还找了借口搜了几名大臣的府邸,是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值得他费尽心机去寻找?忽然想起那日猎场悬崖下,冷炎曾提起太子翻遍皇宫找玉玺的事……
玉玺……
对,是传国玉玺!临天皇给她的居然是传国玉玺!她心下震惊,直觉地抱着匣子退后一步,天仇门门主不耐道:“本门主耐心有限,快把东西拿来!”
漫夭眼中冷光一闪,又往后退了几步,听到天仇门门主冷笑道:“你不是本门主的对手!还是识相点好。”
漫夭此时已退至屏风后,忽然笑道:“可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地方!”
“地方”二字尚未落音,她疾速反手往后,一手按上屏风背后一个凸出的按钮,那雕有百鸟朝凰图案里的凤凰突然张口,几枚黑色的弹丸朝着黑衣人方向疾射而出,黑衣人没料到有此一着,微微一愣,迅速闪身避过,那几枚弹丸击在他身后粗一大的柱子上,轰得一声炸开,一阵浓一黑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笼住了黑衣人的视线。
就在这当口,漫夭已经掠身飞奔而去。她其实并不擅长机关,这弹丸的威力也并非很强,当日设此机关不过为防万一,对付一般人尚可,对付天仇门门主,只能是用来争取一点时间,她要趁浓雾未散离开此处。虽然这传国玉玺对她并无用处,但她绝不会把这东西给天仇门门主或者傅筹。
她飞身跃上屋顶,身后还处在迷雾中的黑衣人却是不慌不忙哼笑一声:“你逃不掉的!”
漫夭从屋顶来到后园,纵身一跃,落在马背,对等在那里的萧煞叫道:“快走!”
萧煞见她面色凝重,心知有异,也不多问,连忙纵马跟上。
四周静谧,偏僻的小道上只有马蹄声印在夜里的激荡回响,道路两旁的密林枝叶摇晃,漫夭分明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冲天而起,直往她头顶盖了过来。她面色一凝,将匣子放进左衣袖,紧紧一抓住缰绳,受伤的那只手紧一握住剑一柄一,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天际乌云浓郁,月光躲在云层,似是不愿瞧见人间这即将面临的惨烈。
地面狂风肆虐,刮起落叶飞卷于空,拂过她面颊,竟留下一道浅色的红痕。连落叶都可伤人,可见杀气之重。
周围有数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她耳廓一动,闭上眼睛,黑暗中,听觉更加灵敏。当那剑气从四面八方直指她周身大一穴一,她拧眉一拍马背,整个人凌空飞起,再借势附身,手中的剑往下横扫一周,剑气凛冽,带起数道血箭冲天,只听闷一哼之一声骤起,有利器当啷落地。她眉头都不皱一下,飞身往前重落于依旧奔跑的马背。猛一抽一一鞭,那马更是疾速狂奔。
十丈一波,就这么持续了百丈有余,她手中剑一柄一已被染得通红,面上苍白的吓人,指骨痛到麻木,她仍然紧一握住半点也不肯松手。
直到一个拐弯处,看到一大片空地上站满了人,一溜黑。
她急急勒紧缰绳,掉头去看,后方亦是如此。
被包一皮围了!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本门主说过,你逃不掉的!”那把撕一裂的嗓音再度传来,她几乎预见了自己就要落于他人之手,再度成为一枚用来制衡他人的棋子。她不要!如果真的逃不出去,她宁愿死。
就在她决定以死相拼,看是否能冲出重围时,一侧的密林之中,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天仇门好生无一耻,这么多人围杀一个女子,说出去,也不怕有损门主威名!”随着此人的开口,密林两侧忽然跃下十数人,落在漫夭的周围,将她护在中央。
漫夭微微一愣,抬头,见一棵参天大树之顶立着一名玄衣男子,那名男子面容本是清秀干净,但额头至鼻梁一道长长的褐色疤痕将他面目变得狰狞,让人一眼看上去,便多了几分煞气。
天仇门门主笑道:“本门主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仗剑天涯但求一败的无相子,想不到你竟然做了无隐楼楼主,甘愿臣服于宗政无忧!”
被称为无相子的玄衣人纵身跃下,轻松落地,连衣摆都不曾惊起分毫,轻笑道:“臣服于谁,是本座之事,但有一点,本座绝不会臣服于你这种男不男一女不女的Yan人!”
天仇门门主双目遽睁,眼中凶光毕现,他冷哼一声,“逞口舌之快非能人所为,无相子,你以为就凭你这几个人,就妄想阻挠本门主的好事?”
漫夭一怔,天仇门门主竟是太监!一个太监为何不在皇宫,而是做了天仇门的门主?
无相子从袖中掏出一把扇子慢慢展开,扇了两下,从容笑道:“阻不阻得了,试过才知道!”说罢扇子蓦地一合,与天仇门门主几乎是同时出手,那股凌厉的杀气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风云色变,狂风猎猎,空气中压抑的气息让人不自觉提了心,紧张得喘不过来气。
漫夭骑在马上,看不清那空中激烈一交一斗的两人的身影。而四周天仇门人身影齐动,挥剑朝她急刺而来,萧煞连忙护在她身边,正准备迎接这场激烈的硬仗,然而,他还没动手,就发现其实根本用不着他,因为将她护在中央的十数名玄衣人的剑光凝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护盾,根本没人能伤到她一分一毫。
不到半个时辰,地面已是一尸一首横积,鲜血遍地。而这时,前方突然有马蹄声传来,声音急促而激烈。
漫夭抬头,便看到漫天飞扬的尘土中,七名戴着半边喋血红魔面具的玄衣男子,从天仇门人身后杀来。
猛烈的狂风逆向席卷,带来了狂烈的萧杀之气,她看到那七名男子如地狱阎罗般目光冷酷嗜血,执剑横扫间,就如同当日屠一杀野狼般的动作,将数十名天仇门人迅速解决掉。那庞大的气势让她觉得,即便是千军万马在他们面前也不值一提。
天仇门门主见势不好,忙道了一声:“撤!”在黑夜中几个纵跃,便消失无踪。
无相子也不追,只掸了掸衣上的尘土,不慌不忙走到漫夭的跟前,微微一拱手道:“无相子见过公主!请公主上车。”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漫夭朝他指引的方向望了过去,前方并列齐驱的修罗七煞忽往两边让开,竟现出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来。
漫夭微愣,下马,走到马车前,疑惑地看着无相子。
无相子微微笑道:“这三辆马车可以载公主去往三个不同的地方。第一辆,可以带公主回将军府;第二辆,可以送公主回启云国皇宫;最后一辆,会送公主下一江一南。公主可自一由选择。”
漫夭皱眉,将军府她不会回,启云国皇宫更不会去,而一江一南……一个没有宗政无忧的一江一南,对她又有什么意义?忽然悲从心起,她转身朝自己的那匹马走了过去,身后似乎有人咳了一声,很轻很轻的一声,她还没听清楚就已经被风声淹没。
无相子一愣,朝第三辆马车望了一眼,立刻追上漫夭问道:“公主为何不选?公主难道不想看看王一爷治理下的一江一南吗?”
漫夭叹道:“看了又如何?他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走到哪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分别。”
“既然没有分别,还是去一江一南吧。一江一南风景秀美,人杰地灵,公主在那里,定能寻到您想要的幸福。”
“幸福?”她惨淡的笑起来,“这个世上,哪里还会有我的幸福?!”
“公主不去,怎知没有?就算没有,公主就当……就当游览了一回大好河山,反正对公主来说,哪里都一样。”
漫夭回头,有些奇怪道:“我看楼主并不像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何以如何极力劝说我去一江一南?”
无相子目光一闪,忙道:“是这样,前几日,我已将无隐楼总部迁往一江一南,公主人在一江一南,有什么事,才好吩咐。公主,请吧。”
漫夭微微犹豫,想着去看一眼他曾呆过的地方也好,只是不知,下一个月中之前能否赶至那里。
见女子点头,无相子面色一喜,忙摆手挥退了前两辆马车,将她往第三辆马车引过去。
马车大而宽敞,车帘掀一开的时候,她正低着头,被人扶着上车,弯着腰还没坐下,微一抬头,目光突然撞进一双曾经熟悉无比的深邃眼眸。
身躯巨震,她整个人愣在那里不会动弹了。手中的匣子掉在车里,她半点反应也无。
那双眼眸的主人一身白衣,面色平静的坐在车里,正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复杂,似是担忧,似是想念,又似是恼怒。见一向聪慧灵敏的女子突然变得有些迟钝,马车车帘已经在她身后落下,她仍然保持着弯腰不动的姿势,他微微皱了皱眉,对外吩咐:“启程。”
马车遽然起行,尚未坐下的女子身一子无处借力,便朝着里头扑了过去。男子似早有准备,张开怀抱接住,淡淡说了句:“真是越来越笨了!”
漫夭这才回过神来,手下一温一一热的触感很真实,眼前之人也并非幻象,她心头大震,先是狂喜,然后一股强烈的委屈从心底漫出,瞬间将她淹没,她黛眉一皱,突然挣脱他的手,对外叫道:“停车。”然后起身就要撩一开车帘下车。
宗政无忧一怔,慌忙拉住她的手,皱眉问道:“你去哪?”
漫夭回眸望他,压下心底一切情绪,口气淡淡道:“外头不是还有两辆马车?我去换一辆。”
宗政无忧眼光一沉,将她的手牢牢抓住,沉声道:“不准去。”
漫夭气笑道:“不准?不准你干什么准备那两辆车?如果我上了那两辆车,或者我自己骑马离开,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一直坐在车里不出声,让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眼泪遽然涌一出,汹涌而落,怎么都控制不住。这些天她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以为傅筹杀了他。她觉得她活在这世上已经没了意思,却又不能轻贱一性一命,她怕对不起他倾尽一切只为救她的情意。
眼泪越落越凶,颗颗都滴在男子的手上,滚一烫的一温一度将他的一颗心也烫得滚一热,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冰凉的额头,感受着她纤细的身一子在他怀里不住的颤一抖,他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了过来。
漫夭忍不住用拳头使劲地捶他,将这些日子以来充盈在心底的悲伤和委屈一股脑全部发泄一出来,却没看到头顶的男子因痛楚而紧紧皱着的眉头,直到一滴一温一一热的液体滴在她的额角,她抬手摸了一把,竟是鲜红的颜色,她惊得一把推开他,这才发现他脸色煞白,嘴角
有血丝溢出,胸前也有大片鲜红色透了出来,她心头大慌,懊恼又惊惶,忙掉头想要叫人,却被他阻止。
“别叫。”他喘了一口气,又重新将她抱住,力度大得像是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一体里。
马车再次起行,将满地的一尸一首和浓烈的血腥气远远抛在后头,车内不大的夜明珠悬挂在马车的车顶,柔和的光芒驱散了外头的黑暗,照耀着紧紧相拥的两人。没想到,他还有机会这样抱着她!男子闭上眼睛,低头将一个吻轻轻印在女子额头,只觉得还能活着这样抱着她,真是幸福!
“阿漫,以后……我不会再放手了!”
女子哽咽,在他怀里重重地点头,还没来得及叫一声“无忧”,又是泪如泉一涌,不受控制地用力回抱住这个用生命一爱一着她的男人。
上部后记
万和大一陆苍显一七五年,十月,卫国大将军傅筹以临天国先皇后金印为凭,恢复临天国皇室嫡长子身份,改名宗政无筹。
同月,曾葬身火海的傅皇后突然现身京城,半边容颜被毁,神智疯癫。北皇将其接回皇宫,母子一团一聚。一江一南的冬天虽不比北方冰冻三尺的寒冷,却有一种潮一湿的一陰一冷之感。
皇宫,议政殿,庄严肃穆,鸦雀无声。
身穿黑色龙袍气势威严的男子此刻正坐在漆黑色伏龙御案前,手里拿着一本奏章,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底下跪着十几名大臣,皆是屏息凝神,额头有细密的冷汗渗出,外头冷风微微吹入,他们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皇上……”一名官员壮着胆子开口,但那声“皇上”还未落音,上一位一声不吭的年轻皇帝突然将手中奏章啪一下拍在御案上,声音不大,却惊得底下众人身一子一颤,冷汗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刚想说话那人立刻噤声,惊惶地低下头去。
宗政无忧面无表情道:“听说北边的仗就要打完了,我朝和玉上国的战事也即将结束,罗将军这一年为我朝扩疆千里,增兵二十万,下月班师回朝,各位一爱一卿有这等闲心在此一操一心朕的家事,不如回去想想,这一次,朕该如何奖赏罗将军。”
他声音低沉,语气不怒自威,听得一众大臣再不敢言声,心知今日奏章又白上了,不禁摇头暗暗叹气。
“皇上,”终于有人战胜内心的惶恐,视死如归道:“臣等并非有意干涉皇上家事,只是皇嗣关系到我朝根基稳固......皇上自登基以来,专一宠一皇妃一人,但皇妃至今未能孕育龙嗣,致使坊间流言四起,臣等实在忧心!恳请皇上为一江一山社稷着想,广纳妃嫔,充实后宫,以尽快绵延子嗣,安百官之心,也安万民之心啊皇上!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那名官员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的精神令其余官员为之心神一震,大受鼓舞,也跟着附和请求。
宗政无忧脸色一沉,冷淡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众人垂头,他又瞥了眼桌上的奏章,凤眸眯了一下,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奴一才们的叩拜之一声:“拜见皇妃一娘一娘一!”
殿内大臣闻言面色一变,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心此刻更是七上八下。
殿门被打开,身穿暗一红色金丝凤袍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女子面容清丽,一头如雪般泛着圣洁光泽的白发随意披在脑后,衬得身上的金丝凤袍耀目尊贵,配以女子清冽沉静的气质,令她整个人看起来高贵而又出尘脱俗。
女子进殿之后,也不行礼,径直朝皇帝走了过去。
年轻的皇帝看了眼她眉宇间拢着清寒之气,微微皱眉道:“这大冷的天,你不在屋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女子回身从宫婢手中接过一件绣有金龙的黑色外袍,对皇帝笑道:“外头下雪了,我给你送件衣裳来。”
没有暖炉,这议政殿里真是冷得可以。女子将厚实的外袍披到皇帝身上,皇帝眉头舒展,脸色一下子和缓了不少,朝女子伸手道:“外头冷,以后送衣服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过来。”
女子将手递过去,被皇帝拉着在御案前同坐,这才看了看底下跪着的大臣们,微微笑道:“众位大人也在呢,本宫来得不是时候吧?可有打扰皇上和各位大人议事?”
女子淡淡的目光仔细看过底下的每一位大臣,那些大臣们被她看得脸色极不自然,其中一人低头道:“一娘一娘一言重了,臣等要向皇上禀报的事情都已经禀报完了,如果皇上没有其它旨意,臣等就不打扰皇上和一娘一娘一,臣等先行告退。”
皇帝摆手,众臣退出议政殿。
女子转头,望着俊如尊神的皇帝依旧有些一陰一沉的脸色,不禁轻声笑问:“他们又做什么惹你生气了?”她一边问着一边将手伸向皇帝面前被铺折的奏章,却被皇帝一手按住。她略略蹙眉,就见面前的男子目光微微一凝,她的手便被握在了男子的手心里。只见男子皱眉道:“没什么。你的手总这么凉,下回出门多穿点衣裳。”
女子笑道:“我已经穿得够多了,再穿该成球了。无忧……”她忽然欲言又止,看了眼被他扫到一旁的奏章,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安。而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南朝皇帝宗政无忧后宫里唯一的妃子——漫夭。
一年前,她抛却一切随宗政无忧来到一江一南,原以为陪不了他几天,却没想到,她那要命的头痛症竟仿佛突然消失了一样,这一年不吃药也没再犯过,她很是疑惑,也会不安,但无论如何,能活着陪在他身边,总是好的。这一年,因为临天国南北朝分裂,周围各国蠢一蠢一欲一动,欲借此机会分一杯羹,北边战事不断,连原先已投降的北夷国也集结了二十余万人马想夺回政权,北皇宗政无筹亲往平叛,无暇顾及一江一南。南朝趁机招兵买马,发展壮大,而宗政无忧自登基以来,脾一性一虽未有更改,但却变得比从前更睿智深沉,他对臣民恩威并
施、赏罚分明,所做决策无一错漏,仅用一年时间,将南边境外蠢一蠢一欲一动的小国收拾得七七八八,如今的南朝,不仅军事实力,就连疆土也与北朝相当。她知道,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也许后面还会有许多荆棘坎坷在等着他们,但都不会比一年前的那段日子更灰暗。从受辱、监禁、逃离京城到一江一南登基,这中间的曲折,外人无法想象。
“怎么了?”宗政无忧问。
漫夭摇头,笑了笑,“没事。听说最近茶馆很热闹,我想出宫走走,你要不要一起去?”
宗政无忧微凝片刻,才点头,两人都换了衣裳,漫夭叫人拿来一个纱帽,将白发挽起,藏在纱帽之中,这才离开皇宫。
一江一南的街道很干净,道路两旁古朴的建筑物赏心悦目,伸展过飞檐的光秃树枝在飞扬的雪花中别有一番景致。
他们没坐马车,慢慢走着来到街南,街南有间茶馆,依水而建,古朴生香,茶馆里头极为热闹,有个说书的正吐沫横飞,说得正起劲。两人不约而同选了这家茶馆,还没进去,身后就有人叫道:“七哥等等我!”
漫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九皇子,如今他已被封为姜王。
九皇子抱怨道:“你们出来玩怎么也不叫上我啊?”
宗政无忧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很闲?”那表情似乎只要他敢说闲,立刻就有一堆公务等着他处理。
九皇子吓得连忙摆手道:“不闲不闲,我一点都不闲,府中公务堆积如山……”
“那你还不回府?”宗政无忧冷眼睇他。
九皇子愣住,顿时委屈道:“我才刚出来啊……璃月,哦不,七嫂!”他连忙向漫夭打眼色求救。其实一年前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九皇子是恨她的,不过看了她的满头白发,又对她恨不起来,毕竟知道错不在她。
漫夭笑道:“既然已经来了,就一起进去吧。”她碰了碰宗政无忧的胳膊,宗政无忧没说话,算是默许了,九皇子立刻喜笑颜开。漫夭挑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茶,再加几个点心。
一江一南的民风还算淳朴,人们除了劳作之外,喜听评书作为消遣,而此时说书人讲到的是一个精通天文地理的奇人——任道天,还没讲完,底下就有人叫道:“这个已经听了很多遍了,讲下一个下一个……白发红颜的故事,上一回你说到那绝世美人突然白了头发,后来怎么样了?”
说书人道:“后来……一江一山因她四分五裂,天下大乱……”
有人惊道:“啊?那她岂不是红颜祸水?”
另一人道:“诶,我朝皇妃不就是白头发?你说的……该不会是我们皇妃一娘一娘一吧?”
漫夭闻言一怔,刚拿起茶壶的手微微一抖,茶水便溅在了身上。
又听人道:“你别胡说八道!他说的白发红颜可是个惑国妖孽!”
有人接道:“你怎么知道皇妃不是?一个满头白发还能得到皇帝专一宠一的女人,不是妖孽是什么?你见过有人这么年轻就白了头发的吗?我听说很多年前,有一个国家的皇后就是白头发,没过几年,那国家就亡了!咱们皇上如果一直这么专一宠一白发皇妃,说不定咱南朝迟早也会完蛋……”
九皇子听到这里,双眉一横,噌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发作,却听宗政无忧沉声道:“别鲁莽!你立刻回去,让无相子查清此事!”
九皇子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了声就走了。漫夭朝那评书人扫了一眼,只见那人目光闪烁,底下议论她的那些人则是眉带煞气,目含一精一光,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年前的无名巷里议论她是红颜祸水的那些人,不禁心神一凛,还没仔细想,就被宗政无忧拉着离开了茶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这样匆匆回了宫。
雪还在下,将回宫的路铺满了一层湿意,漫夭和宗政无忧并肩走在深深的宫巷里,说也没有先开口说话。路过的宫女太监见到他们远远地便跪下,紧低着头,等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敢起身。
冬日的风吹拂着她的面纱,偶尔掀一开一条缝隙,她转过头,看见宗政无忧脸色一陰一沉的吓人。她蹙眉,叹息着去牵他的手,宗政无忧忽然顿住脚步,回头对她说:“阿漫,我们……生个孩子吧。”
漫夭愣住,身一子蓦然僵硬。
宗政无忧目光一暗,那一次的惨痛经历终究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陰一影,不管他如何一温一柔,她对房一事依旧心生抗拒。这一年来,他们从不曾真正同房,又怎会有子嗣?他握了握她的手,叹息道:“我随口说说。你先回漫香殿,我去议政殿批阅奏章。”说完放开她,独自朝议政殿方向去了。
漫夭望着纷扬的大雪中他孤独的背影,心间一疼,忽然叫住他:“无忧,我……我陪你吧。”陪他批阅奏章,是这一年里常有的事,但这一次,宗政无忧却皱眉拒绝道:“不用。天冷,你回漫香殿歇着吧。我看完奏章,过去找你。”
那一晚,三更过了,宗政无忧也没来。这是来到一江一南后,她第一次一个人睡,竟然孤枕难眠,索一性一起身看雪,但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她愣愣地站在窗前,没有他在身边,这诺大的后宫冷清得叫人害怕,可她更害怕的是,有一天这后宫不再冷清。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一年前那惨烈的一幕,窒息的痛和刻骨铭心的耻辱感令她身一子控制不住的颤一抖起来。
她慌忙关上窗子,将自己窝进檀香木制成的躺椅上,偎着被子靠着墙,拿起一旁的书简,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却无济于事。
宗政无忧来时已过四更,漫夭已然窝在躺椅上睡着了,眉心紧锁,面色有些苍白,她身旁的桌案上,关于行军布阵、战争谋略、帝王统治之道的书简堆了满满一桌。宗政无忧看了一眼,浓眉微皱,轻轻拿过还被她握在手中的书简,然后心疼地抚了下她紧锁的眉心,将她抱到床上,动作十分一温一柔,但漫夭还是醒了。
她一睁眼看到眼前的男子,不等他松手,就一把抱住了他,竟然有两分急切和害怕。
“无忧……”她的身一子微微颤一抖,宗政无忧愣了愣,很少见到她流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不由心中一紧,忙用手轻一抚一着她单薄的脊背,问道:“怎么了?”声音不自觉一温一柔如水。
她将脸使劲地埋在他的胸前,没有答话,身一子却渐渐的不颤了。宗政无忧在床边坐下,抚一着她的脸,柔声又问:“发生何事?”
漫夭垂眸,定定望着垂在胸前的她的白发,一温一和的灯光下这如雪的白色仍然刺眼非常,她忽然有几分忧伤道:“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这后宫里突然多了很多美丽的女子,她们年轻,朝气蓬勃,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而我……在她们面前,显得那么老……”
“胡说!”宗政无忧低声斥道,竟沉下脸来。
漫夭抬头望他,他一双怒气氤氲的眸子带着晦暗不明的复杂情绪,令他俊美无匹的面庞更显得深邃而完美,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一他的脸,他眼光动了一动,却听她幽声道:“无忧,再给我一点时间。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这几日……我明知你为何事苦恼,我却装作不知,我知道子嗣对于一个皇帝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但是我……”她难过的低下头去,又道:“你这样突然提出来,我真的没准备……”其实她是不知,她这副残躯,即便克服了心里的障碍,能不能为他生孩子,也还是未知!一年前,她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
同年十一月,临天国第五代皇帝宗政殒赫因病退位,宗政无筹登基成为临天国第六任皇帝。人称北皇。宗政殒赫为太上皇,傅皇后为皇太后。宗政无筹之妻容乐长公主失踪,后位空悬,六宫无妃。
同月,离王宗政无忧率一江一南大军退守一江一南,凭传国玉玺、传位诏书于一江一南登基为帝,人称南帝。形成临天国南北分裂之局。宗政无忧封一女为妃,此女绝色倾城,却是红颜白发,传言疑似失踪的容乐长公主。
同日,临天国北朝皇帝宗政无筹失踪,下落不明。
至此,打破临天国南、北朝分裂局面,启云国被纳入临天国疆土。同时,南朝边关沙城传来捷报,罗植将军率领的罗家军大败土鲜、易石、域水三国,三国呈上降表,从此归属临天国。
万和大一陆苍显一七八年,二月,南帝宗政无忧于临天国京城登基为帝,号承天帝。六宫之内唯白发皇妃。
同年四月,万和大一陆其余各国连成一气,合百万大军从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