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不速之客,秦氏本想就此赶走,但顾及是邻居,便不能做这么莽撞的举动。
刘爷子曾负责祭祀之事,在镇子上的地位自然比平常人高人一等,也有更多的话语权。怎奈何他媳妇宋氏却是个跋扈的,更是个迷信的妇道人家。
傅汝自知跟这种人讨不到任何好处,钻不得一点空子,随即拍拍秦氏示意他来:“无凭无据,便不要骂这个孩子了。”
“不要骂?凭什么不能骂?”
宋氏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不断咬牙切齿地冷笑:“他还在镇子的时候,祭祀就出了事!去那个山头了,又是庙宇被烧!如今回到这来,指不定又得惹出什么天大的事儿来!一桩桩一件件,这不是灾星,是什么?”
秦氏在一旁就听不下去了:“镇长抓了无辜,惹神明发怒才降罪于黎镇,这个孩子也是无辜,这些事儿的黑锅,他不背,更不必背!”
“哟呵。”宋氏叉着腰边对明笑指指点点,又差点跟拦住她的傅汝打起架来,“我跟你说,纵使今天我不把他丢回去,也照样有人动手!”
秦氏毫不客气地回怼,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与之前的温柔贤惠判若两人,刚硬的很。
那孩子是无辜之人,凭什么要受这等子坏事的委屈!
傅汝听到这话也不乐意了:“天灾是天灾,人祸是人祸,不要什么都怪到一个孩子身上。且不说是不是自己的冒失,单凭你这句话,便足以失去我们的敬意!”
明笑担心地轻轻扯了扯秦氏的衣袖,秦氏无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安慰。
宋氏被气的不轻的同时,胡镇长就已经带着几个人来了。
王福,还有一直有异议的许庄,以及两个镇民,加一个道士。
却唯独少了刘爷子本人。
秦氏先是一怔,转而看向了傅汝。
傅汝则是下意识地将明笑护在身后,神色凝重道:“镇长,您这是干嘛来了?”
未等胡镇长答话,宋氏首先就阴阳怪气起来:“镇长,她们夫妇二人真的是同流合污,铁了心要跟我们黎镇全部人作对…我们真的不能再留这个小子了!”
“宋夫人说的是。”那白袍道士径直穿过人群来到胡镇长身旁,而那柄灰色拂尘被他轻轻搭在臂弯,显得格外气派,“本就是个灾星,又何须留着呢。”
明笑脸色一沉。
这个场景,真的是太熟悉了。
在神界之上,他是人人口中实打实的“纵蛊”之人,可到了这里,他更是人人口中暗骂的“灾星”。
就因为庙烧了、祭祀没了、镇子缺水了,反倒过来怪他了?
这是什么人心。
暗暗冷笑间,又听胡镇长叹了口气道:“老傅啊,听我一句劝,照镇子以往的规矩……”
傅汝也冷淡回应:“胡镇长,我可从未听过镇子上有这么一条泯灭人性的规矩。”
“你!”见好言好语劝不了,胡镇长立即卸下方才的伪装,气急败坏道,“老傅!浪子回头,你们夫妇都能过太平的日子!”
秦氏在旁威言着:“那便不必。如今本就不太安生,又何谈之后的太平?”
“秦氏,镇长说话你插什么嘴啊,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宋氏不服气。
这秦氏为何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来袒护一个素未谋面的明笑!
她就不信了,今天这么多人在这,还怕带不走一个毛头小子!
“尊老爱幼?”秦氏显然不把眼前的宋夫人放在眼里,“将心比心,你们不晓得爱幼,我们凭什么尊老?看着一个个倚老卖老,来听你在此处胡扯是非吗。”
她算是看清了,这伙人不是来劝的,而是明目张胆扣个罪名抓人来了。
既然这样,岂能如他们所愿!
孩子没做的事情,他不必认,也不必扛,更不必受此屈辱,来承担不必要的指点和谩骂!
再瞧瞧宋氏,不仅用手指着人气结得连字都说不出一个,又见她怒目圆睁,浑身发抖。
那道士听到这话可惜般摇了摇头:“这话有失公允,有失公允。”
傅汝先安慰安慰妻子,帮忙接下了话:“怎讲?”
“今日来,不谈尊老爱幼,只谈因果报应。”
明笑终于忍不住了,回一句表明自己的观点:“你这道士可谓是狼披羊。方才头头是道讲了些什么东西,我可一句话都没有听懂。这难道不就是虚张声势、颠倒黑白吗。”
道士瞥过的一刹那,明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股不自在。
他到底是谁?偏偏有这么强的镇压气场。
“毛头小子!”王福扛着一卷麻绳在肩头,哼几声不屑道,“道长讲的必然是对的,你反驳个什么劲!要我说,你就是心虚了!”
“心虚了,心虚了!”众人起哄。
明笑连白眼都懒得翻一个,直勾勾看这眼前的白袍道士:“我说的不对?”
“非也。”道士淡淡应下此话,“所谓因果报应,少不了风水轮转,你所犯下的一切,这是果,之前一切的导火索,这是因,因果循环,环环相扣,此等妖孽…”
“还不伏法!”
一声令呵,道士捏着一张黄纸符咒,略过傅汝,接着将它迅速贴在明笑的头上!
明笑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神力正在缓缓流失,宛如骨头拆卸,血肉撕扯的疼痛交加,使自己再也顶不住突如其来的痛苦,闷哼一声!
这是,这究竟是什么符咒……
而那个道士,又想干什么!
难不成他已经发现了自己不是人类,或者察觉到自己传承完苍龙神君的神力…?
不,不可能……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还是对符咒有强烈的抗拒!
他不是妖,更不是灾星!
剧烈的疼痛渐渐蔓延到脑海,明笑则跪坐在床塌抱着头不住地颤抖。
众人见他这么大的反应,一边夸道士神通广大法力深厚,一边肯定明笑就是个给黎镇带来厄运的孩子。
道士倒心平气和地观察着明笑神色如何,不慌不忙地对镇长道:“再过七日,他就会原形毕露,这期间,如若出现天灾,便是此童引的天怒,谨记,谨记。”
他摇头晃脑地跨出门槛,一股白烟显现,道士的身形就消失在其中。
许庄喃喃:“不愧是道士啊,这么来无影去无踪。”
王福道:“还愣着干什么,绑了他好交差!”
胡镇长思量了许久,拦住王福一干人等:“过几日吧,听道士的。”
他神色悲悯地掠过傅氏夫妇和明笑,一字一顿道:“好自为之吧。”
痛苦而引发的折磨渐渐消失后,明笑的心怦怦直跳,身体还在颤抖,脸色异常的苍白。
神力…神力好似所剩无几了。
等胡镇长带全部人踏出傅氏夫妇的院落,秦氏才抱着明笑哭得已成泪人。
傅秦刚好背着满满一篓子的干枝回家,看到明笑又回到虚弱且无力的状态,连忙丢下竹娄上前。
“你,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