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元慢悠悠起身的同时,拂云的剑尖也随之移动:“哦…所以呢?然后呢?两位既然都挑明了说,我还能说什么呢?”
拂云冷声道:“华谂上神,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沈秋鹩见状赶紧把君元捞身后去:“拂云神君,有什么话好好说,更何况我与华谂上神相识较久,他不会……”
“东海龙太子,既然上升到这种层面上,就算死罪可免也活罪难逃,没有陛下的旨意,谁都无法打开那个通天之门,就算是用这个另辟蹊径的法子登天,也属于夺权谋位。”
“华谂上神,陛下之前有令,若你主动摧毁竹轩阁,随我二人归界,上交玄戏琴,之前的罪名便一笔勾销,并且不对你设禁足令,不降级,来去自由。如若不然,连同无歌上神一起,一并死罪。”
君元怔了又怔,随即没了好脸色:“拂云,你敢!”
动他可以,打玄戏琴心思更可以,但动他父亲,绝对不行…!
“君元,我知你跟无歌上神父子情深,陛下也有很多次想满足你父子二人相聚,可惜你都不领情。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无歌上神身体欠佳,已留宿在陛下的神殿偏阁别加照恙,我言尽于此,你好生考虑。”泠见从旁道。
君元抱着玄戏琴的手愈发紧的咯吱咯吱响,司衍却小声道:“冷静些,他们或许在以无歌上神的名义下套。你若去了,肯定再也回不来了。”
“是啊…公子你…”沈烨担心道,“要不我们出去之后,再想想办法。”
君元深呼吸地缓慢平定自己的情绪,暗中多次提醒自己不要被激失控,但是,父亲的平安是他一向重视的。包括这次计划着回天,也需要自己从后方助澜。
而此,是最最保险的法子了。
“与其要挟我,不如想想你们如今的处境吧。”君元冷哼地看着他们,“失去了朱雀法阵庇护的孟城,这一切,可还如你们所愿?”
不等拂云二人反应,君元再次扭头喊着。
“司兄,快!”
司衍应声,在后方也绝不拖沓。早在对峙之时,他就已经念好了口咒,一步步掐诀间,更随了铁笔勾勒出的术法徐徐喷涌而出,瞬间击垮了维持孟城的最后一道法术防线,种种一切,包括风吟楼与水无堂都逐步随着萤火消逝。
场面一时变的混沌,众人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在孟城彻底消散的那一刻,拂云与泠见顾不得太多,只能闪身先行撤退。周围的景色与建筑都在扭曲,君元一行人都明白,这便是扭转法术后导致的混乱,在彻底失去重心之前,一只庞大的朱雀鸣叫上飞,稳稳地接住了他们,并平稳地往前飞行。
乌漆漆的,根本看不清。司衍不得已打亮冥火,紧接着,就看见一束光直落落的打在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缓慢地背过身来,司衍看着那饱经沧桑的面庞,瞬间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的父亲。
一步,两步,他快步上前,颤抖的手跟随着自己不可置信的目光去触碰,曾何几时,他寻了父亲快几百年。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很多话想说,可是现在的司衍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般,除了震惊,便只有感伤。
“衍儿…”
司凛率先开的口,司衍便重重地跪了下去,朝着他礼重般磕了个头:“父亲!”
“你有如今的成就,我很欣慰。前些日子,你母亲来梦中找我,说她在很远的地方没有人陪,叫我去陪她。”司凛露出慈父般的面容,又隐忍着一丝哀伤,“孟城的百姓,是我对不起他们在先,可这一切的后果,不应该由你和你的同伴们一起承担。”
“父亲!”司衍有些听不下去了,带着些哭腔道,“我不希望你如此辗转世间,更不希望您为了母亲如此消磨自己,跟我回去吧父亲,就算为了我们团聚。”
“我不要什么判官之位了,这些,都是虚无的东西,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
“好孩子。”司凛叹了口气,亲手扶起了他,“你们还有走的路,是未来,而我前路是一片黑暗,能识得你的母亲,是我一生的幸事,就当是为了我,为了你的母亲,当好人人敬仰的判官,好好活下去。”
“其实,我跟随这零星的碎片才找到了你们,是为了给你们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指引你们如今前行的路。孟城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所有生灵必将泯灭于此,这是定数,也是命数。因为数千年前的扭转干预,这本就是剥夺了朱雀族群的生机才建立而成的虚假之城,我何尝不是为了自己一点点私心,试图去挽回我的爱人。”
“衍儿,请原谅为父的自私和不称职,曾经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你。”司凛缓缓说着,重复着最后一句话的同时,本就破碎不堪的身躯化作无数的星芒瓦解,与这天地同融,“但现在已不用寻我,且为自己。”
“父亲!!”司衍一时间跑了过去,险些跌下,是顾客清及时把他拉了回来:“你不要命了?你既然已经找到了他,往后的日子,就应该靠自己走下去。”
司衍接受不了地跌坐在地:“那我寻了这么多日子,算什么?”
君元道,“司兄,我理解并共情你的心情,但也估摸出前判官出现在这的意图,他受时间放逐,早已无力回天。献祭稳固如今的朱雀族群,是他为我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司衍的眼中映射燃烁的光电忽闪着,这次,却换做他沉默于此。
“我曾经见过你的父亲。”顾客清缓缓沉下气来,也坐着了,“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救过我,也救过长湘,出于人道,我在之后会帮助朱雀族群直至稳定,以还此情。”
“他对你,说过什么?”片刻,司衍收好眼泪,胡乱擦拭一把,心情沉重。
“不是他对我,是,他对你。”
司衍猛的一震:“对我?”
“如你所见,他已对你成愧。如果真要转告的话……”顾客清也无奈,“或许是抱歉吧。”
光点似是听到召唤般围绕在众人身旁,最后又回到了司衍手上,落在指尖转瞬消融。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光点帮助那股力量重塑,一片白光过后,天与地,在这一刻已然开朗可见。
熟悉的绿茵草地,破败不堪的族群房屋,那是君元见过的幻境之景,也是顾客清经历过的一切。
“没想到,一切竟回到了原地。”沈秋鹩道。
朱雀鸣叫一声,稳稳地带着众人往低处飞行。
“它要带我们去哪?”沈烨问道。
“朱雀仪堂。”
顾客清回答的同时,内心同样在煎熬着。被他放在衣口处的玄鸟之翎,也在隐隐发着热,他也知道,长湘也在迫切地想回到故土。
“你是要做什么吗?”君元说。
“在现实的朱雀族群中,长湘已经在朱雀仪堂的法阵中,等待玄鸟之翎赐予她新生,我在想,这个办法是否能成功。”顾客清道,“但是,长湘复生的那一刻,火雀引也会随之现世,到时……”
众人一听,接连恍然大悟。
“到时候,魔族肯定按耐不住想要来抢夺。”沉默许久的司衍才缓缓开了口,“说吧,你到底…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顾客清死死攥了攥拳头:“……”
“说!”司衍一个闪身到他面前扯起衣领,“不说实情,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扔下去!”
顾客清心情沉重,任由他这么扯着:“他们在过去用掠镜为长湘保命,我在现实…择需事成之后,献出火雀引。”
“你疯了?”君元也哗啦一下站起身,头疼般啧了声,“顾客清,你可知这个东西一旦到了魔界手里,有多大的后果吗?”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可我别无他法!”顾客清再度声调起高,“换做是你,君元,你也会这么做的!你连为了无歌都会想尽办法登上通天之门重回神界,那我为何不能!”
“这是两码事!”君元极力压下心中怒火,尽量平静些道,“我们生而为神,自然尽神道,守天命,入魔违命且背叛之事,是所有神都不应该参足的,顾客清……你糊涂啊。”
他甚至糊涂到,给了魔界发起六界战争的钥匙,还有登上摧毁神界天梯的…
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