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张苍》

◎《张苍》十六篇　佚

张苍撰。张苍（前256—前152），阳武人。秦时为御史，主柱下方书，有罪归汉。高祖以之为常山守，后为代相、赵相。高祖六年封北平侯，迁为计相。十一年为淮南相。高后八年迁为御史大夫。文帝四年代灌婴为丞相，后元二年以病免归。景帝五年卒，谥曰文侯。事迹具《史记》卷九六、《汉书》卷四二本传。

《七略》⁽⁴⁾《汉志》阴阳家类著录。

《汉书》卷四二《张苍传》云：“（张苍）著书十八篇，言阴阳律历事。”⁽⁵⁾本传曰“十八篇”，《艺文志》著录为“十六篇”，篇数不同。顾实《汉书艺文志讲疏》云：“盖八、六字形相近易讹。”⁽⁶⁾然“八”“六”何者为正，何者为讹，顾氏并未言明。今按：《汉志》乃据刘歆《七略》删定，而《七略》作“《张苍》十六篇”⁽⁷⁾。又，《汉志》“《张苍》十六篇”下注曰“亡”，是班固未曾目睹《张苍》原书。《汉书》张苍本传多袭《史记》，然《史记》未言张苍著书之事，故《汉书》本传有关《张苍》一书及其篇卷的记载当是据《七略》而增，故“十八篇”或为“十六篇”之误。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条理》对“十八篇”与“十六篇”的关系则另有看法。该书卷五“《律历数法》三卷”条云：“按《张仓传》：仓著书十八篇，言阴阳律历事。本志阴阳家载《张仓书》十六篇，余二篇专言律历事者，疑在此篇。”⁽⁸⁾今按：据姚氏之说，张苍所著为言阴阳者十六篇，言律历者二篇，班固作《汉书·张苍传》时合此二者之数则得“十八篇”。然而《七略》《汉志》均未注明《律历数法》之撰人，班固又何从知晓其中有张苍所著律历二篇呢？反之，如果班固知晓《律历数法》中有张苍所著律历二篇，按《汉志》体例，班固当会作出说明，或者将张苍律历二篇予以单独著录。据此可见，姚氏此说甚为牵强，不足为信。

关于张苍撰著阴阳律历之书的历史背景和自身条件，《史记》卷九六《张丞相列传》云：

自汉兴至孝文二十余年，会天下初定，将相公卿皆军吏。张苍为计相时，绪正律历。以高祖十月始至霸上，因故秦时本以十月为岁首，弗革。推五德之运，以为汉当水德之时，尚黑如故。吹律调乐，入之音声，及以比定律令。若百工，天下作程品。至于为丞相，卒就之，故汉家言律历者，本之张苍。苍本好书，无所不观，无所不通，而尤善律历。⁽⁹⁾

张苍擅长律历，自担任计相起，至位居丞相止，都在进行汉朝律历制度的探索和建设。内容涉及“阴阳律历”的《张苍》十六篇或与张苍律历建设的成果相关，或即是这些成果的总括，故其成书大概在张苍晚年。

《汉书》卷二一《律历志上》云：“汉兴，北平侯张苍首律历事，孝武帝时乐官考正。”⁽¹⁰⁾《晋书》卷一六《律历志上》云：“汉室初兴，丞相张苍首言音律，未能审备。”又云：“及汉兴，承秦之弊，张苍首治律历，颇未能详。故孝武帝正乐，乃置协律之官。”⁽¹¹⁾这些记载告诉我们，张苍是汉初律历制度和律历之学的开创者。尽管张苍的律历建设和律历之学并不完善，但《史记》本传云“汉家言律历者，本之张苍”，说明张苍在汉代律历学史上具有奠基的地位，至少在有汉一代仍具有重要影响。不过，由于《张苍》十六篇阙而不存，自汉代以后，张苍及《张苍》一书在古代乐律学史上的地位即少见有人关注，直到当今的乐律史研究者亦是如此。如缪天瑞《律学》⁽¹²⁾一书，其中辟有《中国律学简史》一章，但未论及张苍。又如刘勇《汉代律学概览》一文，专门讨论汉代的律学成就和特点，但也未提及张苍。该文并认为“汉代有关律学的文献，较早的是《淮南子·天文训》”⁽¹³⁾。因为没有看到在《淮南子·天文训》之前，尚有《张苍》一书也包含了重要的律学内容，故这个判断并不准确。

《张苍》是书久亡，亦不存佚文，故其乐律学内容难以直接考知。不过，张苍在律历方面的主张，史书似乎仍能透露些许消息。据《汉书》本传，张苍早年在秦，“为御史，主柱下方书”⁽¹⁴⁾。张苍熟悉秦时文献，又好律历，因此对秦时的乐律文献应当较为熟悉。我们知道，《吕氏春秋》及天水放马滩1986年出土的秦简《律书》，是战国末期秦国在乐律学上取得的重要成果。张苍的乐律学思想当会受到此两书的影响。《汉书》卷二一《律历志上》云：“汉兴，方纲纪大基，庶事草创，袭秦正朔。以北平侯张苍言用颛顼历。”⁽¹⁵⁾《汉书》卷二五《郊祀志上》云：“文帝即位十三年……明年……鲁人公孙臣上书曰：‘始秦得水德，及汉受之，推终始传，则汉当土德，土德之应黄龙见。宜改正朔，服色上黄。’时丞相张苍好律历，以为汉乃水德之时，河决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内赤，与德相应。公孙臣言非是，罢之。”⁽¹⁶⁾《汉书》本传赞语云：“张苍文好律历，为汉名相，而专遵用秦之《颛顼历》，何哉？”⁽¹⁷⁾以上三条材料告诉我们，在历法上张苍坚持秦历。因为律、历关联，张苍在律学上当也会沿袭秦代的律学思想和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