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凤凰涅槃

众人的眼,都被这片火焰染红了。

火凰巨大的羽翼张开,挡在众人面前,阻住了同样化作元身的遂染,口中喷吐而出的寒焰。

“楚焉,你闪开!”遂染吼道:“大事将成,你休要阻我!”

刚刚同昊天的一轮交手,遂染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本就是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对彼此的实力自然十分了解,他刚刚明显的感觉到,昊天上帝如今的实力,比全盛时期不足十一,远远不敌自己。

这位老友,又一次骗了他。

他是真的动心了。

想必应该是用了大部分的神力去压制已经蠢蠢欲动的魔族,制造出昊天塔稳固如常的假象,只要在这个时候杀了他,必然能得偿所愿。

楚焉所化的火凰优美修长的脖颈高高昂起,发出一声又一声嘹亮的凤鸣,她身上的赤火越来越盛,将自己和遂染统统包裹起来。

遂染使劲的挣扎着,却脱不开火色的焦灼。

在炙热的气流中,遂染慢慢放弃了抵抗,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中看到了万万年之前,他和楚焉一起生活的日子。

青凤火凰,都只有唯一的一只,从开天辟地起,他们就沉睡在天地之间最高的凤凰木上,相互依偎,相互陪伴,直到那一日,他们同时破壳,成了这天下唯一的一对凤凰神鸟。

凤凰不需修炼,就可以使用至高的法术,可以无视时间,可以浴火重生,逍遥六界外,不在五行中,楚焉和遂染,比任何生灵都特别。

直到有一天,女娲娘娘亲自来邀请楚焉和遂染为她补天的洪炉添一把火,见到了女娲娘娘座下使女,刚刚封了日神和月神的一对姐妹,羲和和常羲。女娲娘娘为答谢楚焉和遂染的帮助,便按其各自的火焰特性,让他们分别同羲和和常羲共同修炼。

楚焉每日日出之时就同羲和在一起,沐浴日光,在阳光明媚里,聆听万物生长。

而遂染则和常羲一起,等到月亮升起之时,在月华如练里,体验暗潮涌动。

遂染知道,月神常羲不喜欢晚上,却比谁都勤勉当值,与自己的姐姐羲和相比,常羲更擅韬略,对六合八荒之时,见解独到。

而因为月光灵气更甚,适合修行,那时还没有修成九尾天狐的狐族共主白璟,也经常跟在常羲身后,他唤常羲,姑姑。

再后来,逐渐形成的各族势力为争夺天下大权,战乱四起,由盘古大帝开天劈地之时,所归拢在一处的浊气滋养而来的魔族仰仗自身强横的实力,大肆掠夺,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女娲娘娘不忍自己亲手所造的万物毁于魔族之手,出手干预,而天下浊气不灭,魔族就无法被根除,于是常羲献计,利用自己驱使月光之能,将魔族驱赶进女娲娘娘在六界之外强行打开的一处封闭空间,才算基本上断了魔族隐忧。

女娲娘娘却因为心力耗尽,自知不日将归于混沌,与盘古大帝同眠于山川湖海,便将羲和和常羲,分别许配给神魔大战之时,最出色的两个将领,被称为天父的天吴和被称为妖皇的竖亥。

遂染在神魔大战之时,十分勇猛无畏,既可以披甲上阵,大杀四方,也可以用特有的冰焰,将对手的灵魂都焚毁殆尽,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他开始喜欢上了这种生活,不在甘于同楚焉一起,每日只是四处游玩,耗费着没有尽头的漫长生命。

常羲极其欣赏他,多次在自己夫君妖皇竖亥面前力荐遂染,而遂染也不负所托,同当时还只是天父座下将领的昊天,一同涤荡魔族的残留祸患,扫平四海大小纷争。

妖皇善战,天父善谋,四海之内的生灵,慢慢对总是在四处征战的妖皇一脉心生崇敬,而在幕后运筹帷幄的天吴,在声势上,却无法与妖皇相比。除了天吴座下,一天天的强大起来的昊天,行为处事既有天吴的谋定老成,又不乏妖皇以战止战,以杀止杀的魄力,成为了天吴最大的助力。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四海战乱已久,一统迫在眉睫。

论资历,论实力,天父天吴和妖皇竖亥,终有一人,将站出来称为各族共主,统一天下。

而那时的遂染并不懂这些,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这样每日有目标,有奔头的日子,战争对于他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讨厌的事,毕竟,他不会死,也没有兄弟族人,唯一的伴侣楚焉,虽然不会和他一样,但也不认为这样又什么不妥。

那时天父和妖皇表面上还可以和平共处,随着两人联盟声势日隆,大小各族渐渐归心,遂染慢慢的开始无仗可打,日子也逐步归于平淡,他也开始和从前一样,还多了几个朋友,能一起喝酒聊天的昊天和白璟。

直到那一日,天吴接鲛人族求援,妖皇竖亥出征东海,清剿魔族残余,昊天代天吴同行,那一战十分艰辛,战情胶着日久,本就强横的魔族吞噬了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一支龙族旁系,拥有了控水的能力,各族将士折损数十万。

此时,已经怀孕多时的常羲夫人即将临盆,常羲是月神,体质阴寒,因为之前开月冕之境,驱逐魔族入异界时消耗过大,仙元尚未稳固,生产之时恐有意外,特传信而来请遂染回不周山以寒焰之力为其护法。传令之人到东海后,妖皇与遂染出征在外,待他们归来后,由昊天代为转达,故此楚焉一直认为遂染是领了昊天的令去的不周山。

遂染到不周山仙府后,常羲夫人已经提前发动,身旁侍女说是夫人因为受了刺激动了胎气,情况不容乐观,遂染忙进入内室,想以自身冰焰去补常羲的元阴之力,帮助她冲过难关,却被常羲夫人制止了,她告诉遂染,天父天吴恐妖皇竖亥征战之功,与自己争夺天下,在东海设计陷害,在自己到达不周山之前,她已收到妖皇竖亥殒身于东海战场的消息,如今自己生产在即,怕是以后孤儿寡母都将成为天父的眼中钉肉中刺,特请遂染看在相交多年的份上,助她一助。

遂染自出世以来,除了伴侣楚焉,最亲近的怕就是这位常羲夫人,也是因为常羲夫人的多番推荐,他才不至于浑浑噩噩,有了这番作为,听闻妖皇遇害,常羲夫人悲伤至此,怕也无力回天,难免义愤填膺。

然而常羲夫人并未要求他为夫君报仇之类的重托,只是希望他在自己也离开之后,将自己和妖皇竖亥的遗体都通过月冕之境传送至魔族所在的空间,以免天父天吴心存担忧,令她夫妻二人不得安宁,言罢,便将发起寒月芙蕖交与遂染,同时传了他控月之术。

不日后,妖皇竖亥遗体被送回不周山,月神常羲夫人熬了几日夜,终于在见到夫君遗体后,也闭上了眼,腹中孩子也未能保全,而东海之战却在昊天一人一剑斩杀数万族魔后,终于得胜,昊天因此一战成神,威名赫赫,令六界各族尊其为战神,也让各族好似都忘了,那个在这次战争中魂飞魄散,也曾经无数次在魔族手中解救了六界生灵的妖皇竖亥,而他的妻子,为了封存魔族,也搭上了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

遂染怒极,按照常羲夫人遗愿将两人遗体送入异界封存后,引动自身涅槃之力,大火在不周山烧了月余,大火熄灭后,原本风景如画,百垧流光的不周山便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一片颓败之色,从此之后,人迹罕至。

遂染也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就隐匿了踪迹,改头换面,等待着复活常羲夫人的时机。

他在暗处,看着昊天尊了天父天吴为父神,自己一统八荒,为天地共主,看着昔日的战友一个个凋零,神魔大战的往事渐渐被遗忘,看着楚焉从日日寻找他的踪迹,也慢慢的习惯了没有自己的日子,直到妖皇竖亥的一位旁支子弟九幽受封为冥君,而他的女儿居然是难得的伺月之体,他终于开始了一步一步的计划。

他帮助冥君壮大冥界,教授九樱控月之法,收资质极佳的狐藏为徒,利用他的野心帮自己行事,蓄意挑起冥界和天族的矛盾,将九樱送往三十三天,偷寒月芙蕖,开月冕之境。

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却不曾想全在昊天上帝的掌握之中。

而自己唯一猜中的昊天上帝的心意,却又被他骗了去。

这一次,他还是无法帮夫人回来。

可下一次呢?

火越来越大,楚焉决绝的燃气凤凰尾羽,他听见楚焉说,遂染,既然你厌了这无趣的永生,就让凤凰,一起消失在六界之内吧。

他的尾羽,已经在不周山化作火焰结界,用来困住天帝和昊天上帝,她的尾羽,则用来解除禁锢,点燃自己。

这一次,凤凰涅槃,却不是为了重生,而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