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地底天堂》
前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犯罪的气息。远处灯塔闪烁的灯光,附近草丛里沉默的夏蝉,仿佛都是目击者。男人身处这景色之中,他在脑海中模拟出凶手杀人的全过程。
拖行,剖尸,埋尸……一切仿佛发生在眼前。
他提了提胆,沉甸甸的手握了又握,扣好单薄衣服的扣子。
虽是夏日,但深夜的凉风拂过,让他连连打着寒颤。脸上的、背上的、手臂上的伤痕愈加严重。
海边的小木屋近在眼前,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再试试吧,父亲今天应该没有酗酒......
拨开没过胸前的杂草丛,他来到小木屋外。屋子里灯光微弱,老远就能闻到酒味。四野寂静极了,没有其它建筑,没有灯光......
男人就要敲中小木门,可又顿了顿。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来都来了,赌一把吧。
他敲响了木门,冒着虚汗,习惯性地咽了口唾沫,手捏得更紧了。
“谁呀?”屋内传来冰冷的声音,又令男人多了几分恐惧。
一口流利的B国语,男人迅速回应,“是我。”
屋内没有了声音,灯光灭了,酒味慢慢散去,只剩下泥土的腥味。
忽地,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了起来。这里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黑漆漆地已经分不清哪边是海哪边是草地。男人回头远看,楼房和树木都是模模糊糊的。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男人心中的恐惧,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男人身上抽去。
但,他不想放弃,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这次放弃了,以后自己还会再来的。
背后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男人心跳得更厉害了,他抿了抿嘴唇,害怕地转过身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另一个男人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拿着扳手,衣服全被打湿了。
男人不知所措,他摸了摸自己的兜,然后瓜兮兮地看向他,“我,又没钱了。”
那男人冷哼了一声,关掉电筒径直走到门前,打开了木门。吱吱呀呀的声音把快要进入熟睡状态的屋里的老人惊醒了。
老人从床上慢慢立起身子,极不耐烦地朝着外面骂道:“有完没完啊?”
那男人走到老人的房间,倒了杯热茶,抿了一口,“他又来要钱了。”
老人重新躺了下去,盖好被子,闭上双眼,休息了。
“要不要给他点,打发他走呢?”
没有回应。
那男人大概是已经知道了老人意思,他举起杯盏,望着窗外的一轮残月,一口喝尽杯中的茶水,走出了屋子。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男人心灰意冷地自然放下双手,浑身变得软绵绵的,炎热的夏日在此时变得无比透心凉。
男人斟酌了半刻,选择跪下,低声恳求道:“求求你们了,我打工赚的钱,已经不能付清我欠下的学费了。”
他咬了咬嘴唇,心里一酸,双手叉腰看着男人这般可怜的模样,觉得心疼,便从兜里掏出为数不多的已经湿透的钱递给了他,“这是最后一次了。”
老人发话了,可他的话却又是将男人推向深渊。
“不许给他。”
“父亲,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吧,我就快要学成了!”
“当初离家出走时,你的底气可比现在高得多。”老人冷声道。
男人结巴了,“是我的,错,对不起,可是我……”
老人走到门前,狠狠地用威胁的语气问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还要继续学?”
男人抬起低垂的脑袋,面露难色,全身锐气似乎都被老人的一个眼神杀了精光,“这个要求,我,我属实。”
“怎么?”老人连声压迫着他,“还不赶紧结束了?”
男人卑微又无奈地说:“这件事,属实,不行……”
“死脑筋”老人彻底怒了,咆哮道:“我可没那么多钱供你去学。”
男人绝望又害怕地请求道:“可是,我马上就要毕业了。”
老人呵斥道:“滚!”
男人吸了吸鼻涕,用手撑着泥地艰难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了。
老人走进屋子,翻出一个被金属锁锁住的木箱子。他熟练地打开了箱子,翻出一叠钱,拿着钱走到了门外,把钱砸到了男人的后背上,说:“想拿这钱,你就必须配合你弟,完成我的计划。就算现在不行,那等你学有所成后也必须去做。你懂吗?”
见男人不肯回头,老人眯了眯眼睛,稍加温和地说:“难道你就希望你的人生半途而废吗?”
说完,他转过脚步,离开了。
暴雨隆隆的还在下着,风也在呼呼的吹,耳边的雷声不断,好像是狮子在怒吼,让男人感觉可怕极了。
他知道这是暴风雨的象征,雨还是不停的下着。珍珠般的雨点打在了他脸上上,打在了心上,连野花都知道机灵地躲到杂草下面去,躲过雨点的袭击。可男人,却似乎在等着雨点的停息。
男人犹豫着,他仰望天空,泪流满面,暗沉沉的夜空没有星子,就一轮皓皓的白月,让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希望。他无奈又无助,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头看着他的弟弟。
他弟弟移开视线,沉思了半刻,摇着头进了屋,无情地锁上了木门。
被大雨淋过的泥路太滑,男人不小心扭到腿了,一拐一瘸地走到那叠钱旁边,盯了又盯,心动又不心动,敢拿又不敢拿,万分纠结。
男子缓缓蹲下身子,不难看出这叠钱不仅可以付清他欠下的所有学费,而且还够他每天吃上饱饭,过完剩下所有的学生生活。
不久,淅淅沥沥的雨声停下了,狂风走了,留下了微风。微风抚摸着男人受伤的心灵,告诉他太阳要出来了。夏天,雨后天气依然像秋天一样,带着一丝凉意。
一股雨过后的寒凉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气息与草木的清芬。男人伸出颤抖的手,放在了那叠钱上。
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纯净的物质,人心也是如此。
正文-------
第一章
周昊拿着皱巴巴的机票,迈着沉重的步伐,通过安检,从新州赶到了柳阳。
虽然他有着母亲所提供的表叔—陈贵森的详细居住地址,但仍然在柳阳市晃了大半圈才找到表叔现在居住的小区。
“喂,你在哪?”他拨通了表叔的电话。
另一边正忙着玩游戏的表叔,很不耐烦地摘下耳机,“你谁呀?”
“我,周昊。”
“周昊是谁呀?”
他咬了咬牙,忍住脾气,“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锦绣小区5幢二单元805号,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跟我说的啦。”
“喂?还在吗?靠!挂这么快……”
……
“咚咚咚”
他敲响了表叔家的门,可屋内并没有人回应,接连又加力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他抽出手机,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拧到了一起,拨通表叔电话后,就要开始发火时,忽然电话那头传出喊声:“救命,救命。”
“你怎么了?”周昊紧张地问道。
之后便是一阵死寂......
受过A国刑警学院专业培训的周昊站在离门大概两三米的位置,将重心向前移,用手肘形成了一个适当的冲击面,然后使力聚集在一处,找好门锁的位置,猛地三下撞开了房门。
惊慌失措的陈贵森浑身颤抖,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感到像刀劈开了胸膛。
周昊紧了紧眉头,拿出手机看着上面表叔的照片,再看看眼前的这个邋遢男子,接连看了好几次。
没错!他就是表叔!
“表叔?你没事啊?”周昊呆呆地看着他。
“你是谁呀?”陈贵森吞吞吐吐地说着一口方言,两脚微曲,不敢绷直,只要一崩直就会不停地发抖,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力气来支撑。
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一上来就套近乎,笑死我了,根本不认识。
“我,周昊啊,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周昊上前检查他的身体,看看有没有少胳膊少腿,“你没事啊,瞎喊什么救命啊。”
周昊......
陈贵森想了想,“我记起来了,是不是你妈打电话给我的啊?”
“对对对。”
他“唉”了声,“你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啊,来了都不知道敲门的吗?你妈妈没教过你做人要懂礼貌吗?”
敲门?不对,他明明关了门的啊,这小子是怎么进来的?
他踏着双拖鞋,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冲着周昊大骂道:“靠!你给整坏的?”
周昊点了点头。
“简直是欺人太甚!我不管你是谁,你今天必须赔钱!”,陈贵森态度强硬。
“要多少?”
“起码八千的啦。”
周昊看着薄薄的钱包,猛地瞪大了眼睛,“八千?你怎么不去抢啊!就你这破门能值八千?鬼都不信!”
“嘿你这臭小子,你懂个屁啊?”他一本正经地,越说越有劲,“你看看,这纯手工铁门,加上朱红油漆染色,另配红褐色粉末点缀,尽显复古风格,八千都算少的了。”
“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陈贵森笑了笑,“救我?我好生生的在这,不被你吓死就不错了!靠!”
“那你喊什么救命?”
救命?额......
陈贵森有点尴尬,“那是我在玩游戏的啦。”
“玩游戏喊什么救命?”他追问道。
他顿时无语,过得一会,才道:“我靠,你是不是没玩过游戏啊?喊救命是为了呼叫队友,请求支援的啦。”
周昊环顾着房内四周,到处都是垃圾,令人作呕,“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让我来找你,还说你是神探,我看你就是一整天只知道玩游戏的网虫罢了。”
“你在质疑我吗?”
“我就是在质疑你!”
周昊眼神变得犀利,“你脸部油脂过多,肌肤呈现油光亮丽的状态,油脂更容易吸附空气中的灰尘和垃圾,堵塞毛孔,使毛孔越来越粗,以至于你的额头长出痘痘,一看你就不经常洗脸;你皮肤很粗糙,并且在刚才跟我对话时眼睛眨得很快,你肯定患有颈椎炎,不然桌上为什么会有消炎镇痛的药物—洛索洛芬钠,一看你就经常坐在电脑面前,我说的没错吧。”
陈贵森扬了扬右嘴角,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你在说啥?能再说一遍吗?”
“听不懂没关系,你现在得立马跟我走。”,他拉着陈贵森的手,头也不回就要走。
“去...去哪?”
“新州市”
陈贵森担心道:“那门怎么办呢?家里万一进小偷了呢?”
“我有个同学住在柳阳,现在刚好放假,回头我叫他帮你修好就行了,再说了,你这屋子谁敢进,估计小偷都会被恶心死。”
......
飞机上,周昊端坐着,双目毫无神采地看着前方,身体在飞机上,魂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旁边的陈贵森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没反应,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还是没反应。
陈贵森难过道:“你爸的事我都听你妈说了,逝人已逝,生者如斯嘛,你放心,在你表叔我的帮助下,肯定帮你破了这个案子,找出杀害你爸的凶手。”
周昊扭头看着他,不知道说啥。
“你不相信我吗?”他凑到周昊耳边低声说道:“我可是柳阳市大名鼎鼎的神探啊。”
周昊从包中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了他,翻开后第一页写着: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参辰卯酉,冰销叶散,遁迹黄冠。
“想不到你这么有才啊,竟然还会写诗。”他细细品读了起来,“还整得挺好!”
“这不是我写的,是凶手在现场留下的,我只是抄了一遍而已。”
陈贵森呵呵一笑,将笔记本还给了他,“这写的什么东西嘛,文笔也太烂了,读都读不懂。”
周昊无语地摇了摇头,继续目视前方......
陈贵森追问道:“现场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线索啊?”
周昊摇摇头,“除了这句话,其它地方都没发现异常点。”
“靠!手法这么高超吗?”陈贵森不敢相信。
“具体的,还是等下飞机再说吧,我累了,要先休息休息。”话刚落,周昊便靠着座椅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