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福
(原新華社副社長,主管國際和對外新聞報導,中東問題專家,作家,翻譯家)
人們常講“十年磨一劍”。對周爾鎏來說,這一點都不誇張。就我所知,他這部書稿《我的七爸周恩來》,從思想醞釀、收集材料到逐編撰寫、反覆修改,所用時間何止十年。今年仲夏殺青,大功告成,但他仍未鬆氣。他表示,付梓之前,還準備隨時修改。其寫作之認真,由此可見一斑。
周爾鎏是我的學長,我一直尊稱他“老周”。七八年前,在這部書稿開筆之時,他提出要我作序。我受寵若驚,惶惶未敢應命。後來,他又幾次重申。我則一再表示,寫作中需要任何幫助,我都願效力,唯作序一事,實感力不從心。我知道,老周交遊甚廣,朋友甚多,資格老、水平高的序作者大有人在。豈料,7月初他從上海打來電話,告知書稿即將完成,要我“無論長短都要在書稿前寫上幾句話”。老周一向溫文爾雅,這次通話語氣之“強硬”,令我覺得沒有迴旋的餘地。萬般無奈,恭敬不如從命,我只好答應權且一試。
我理解,他之所以強命我作序,是因為我們有半個多世紀的交誼。1958年8月,我進入南開大學外文系學習,最早結識的高年級同學就是周爾鎏。入學不到幾天,學校組織學生下鄉下廠勞動。外文系新老同學二十來人組成一個戰鬥小分隊,被派遣到天津新港,為整治海河的勞動大軍燒菜做飯。小分隊按軍事編制稱為排,老周作為系學生會主席擔任排長兼團支部書記。半個多月的伙頭軍勞動,我們睡帳篷,做飯菜,朝夕相處,從互不相識很快就熟悉起來。他是全排的唯一黨員,調幹學生。他在新中國建立前就參加革命,有豐富的閱歷,思想水平高,組織能力強,辦事老成持重。他年長我們這些剛入校的新生十來歲,處處關心我們,照顧我們,幫助我們。我們敬重他,視他為老大哥。勞動結束後,他奉調擔任外文系的領導工作;再後來,他放棄領導工作又當起學生。但是,無論他的身份如何變化,我都對他以“老周”相稱,始終未變,並一直視他為良師益友。
特別令我難以忘懷的是,無論在新港的渤海岸畔,還是回到八里台的南開校園,老周都一直關心我,一有機會就同我談心。我們談工作,談學習,談各自的經歷和家庭情況。我們由相識到相知,情誼逐步加深。但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沒有透露他同周恩來總理的關係。直到我從別處得知這一情況後向他求證時,他才點點頭,也只是點點頭,並囑我保密。我對他這樣做表示理解,對他的低調為人更加敬重。大學畢業後,我們先後來到北京,各忙各的工作,聯繫並不太密切,但彼此心心相念。在他離休和我退休之後,我們的聯繫密切起來,見面無所不談,相知愈來愈深。
大概是2004年吧,他首次向我透露這部書的寫作計劃,並拿出一個初步寫作方案徵求意見。他說,他是周家他這一輩人之長,珍藏有不少有關周恩來家世的資料和他遺留下來的文物,又長期親炙周恩來的關愛和教誨,親見親聞國內外各方面人士對周恩來的熱情評讚。因此,他總覺得背負着一種使命感,應該將這些都書寫下來,供深入瞭解和研究周恩來的人們作參考。他這一想法得到許多前輩領導、故知新雨和家人世親的支持,有一些年輕人主動表示願做他的寫作幫手。正是在各方面的鼓勵和幫助下,他不顧年事已高和身體狀況不佳,連續奮戰幾年,終於完成這部書稿的寫作。此舉確實可喜可賀。
說實話,許多人愛戴周恩來,稱頌周恩來,但對其家世和早期革命經歷,對其在公眾視線之外的言談舉止,並不一定都瞭解。作為他的親屬和一直受到他關愛的後輩,周爾鎏在這些方面實在瞭解太多,體味太深。在這部書稿中,他就周恩來的家世、就學、革命、為人、處事、待友、愛民、為國獻身,一件件事跡,一次次談話,娓娓道來,不加雕飾,親切感人。很多細節,也許只有老周知曉和瞭解,也只有老周能夠道得出寫得來。這一切,不僅是專門研究周恩來的國內外專家學者難得的資料,也是揭示周恩來崇高人格魅力和豐富內心世界的珍貴材料。
老周當然知道,周恩來不只是他的一般意義上的長輩,更是一位偉大的革命家,一位中國歷史上罕見的大德賢相,一位在世界上廣受稱譽的政治家和外交家。因此,在動筆之前,他不但作了長期的材料搜集,進行了縝密的思考,還徵求過許多老領導、老同志、老朋友的意見。他給自己定下的寫作原則是,秉筆直書自己的親歷親聞親見,給歷史留下一份準確可信的文字材料。為此,道聽途說的傳聞決不採用,無根無據之辭決不使用。在寫作的原則和框架確定之後,他就某些題目,諸如周恩來的遺物、周恩來關心國際友人的事跡,作為試筆先行撰文。在獲得讀者認可與稱讚之後,他才謀篇佈局,一一着筆,字斟句酌,反覆修改。我們今天看到的書稿,可以說凝結着他難以言說的巨大辛勞。
周恩來總理逝世三十多年,人們對他一直思念不已,僅出版的書籍種類或許就數以千計。但是我總覺得,老周這部書稿,無論內容還是體例,都是特色獨具,親情撲面,感人肺腑的。這是老周對他至親至愛的“七爸”的動人追懷,也是對億萬中國人心目中的好總理的熱誠感念。
讀罷老周這部書稿,寫下這點粗淺的感言,對老周表示敬意,向人民的好總理獻上心香一瓣,權充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