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黃，你想我死嗎？」

剛離開警察訓練學校的見習督察，因為經驗少，很多都不會對下屬太嚴格，下屬如犯了小規例，頂多是警告他，很少會用警例控告（稱為「砵」，粵音but³）下屬的。因此，上司怪責督察最普遍的理由，是他們對下屬太寬鬆。許多上司更利用這理由，在個人週年報告上批評督察軟弱，不能有效地管制下屬。

一天，署長與督察開常會，順便提出這問題，他越講越氣憤，不久便達到責駡的程度。忽然，他對着我說：「阿黃，你出警校以來『砵』過多少下屬？」我回答說：「一個也沒有，因為他們並沒有犯規。」署長說：「沒有犯規也要『砵』，這樣才可鞏固你的地位。」我覺得這是過份強調等級關係的專橫作風，不論如何，只要憑藉自己的優越表現便可服人。

翌日，我當早更坐堂督察，由上午七時至下午三時。雖然沒有明文規定，接更的通常會早十五分鐘到達報案室，以便跟上一更交代清楚。當天，恰巧有五人六時五十分前來報到，有兩人於七時零二分才到達。原本這問題並不嚴重，可以不採取行動，但我想到署長昨天的話及怪責大家的態度，於是把心一橫，控告七個下屬出更遲到，一口氣把七份控告書全部放在署長的辦公桌上。當早九時，署長到達他的辦公室，我忽然聽到他大叫一聲，跟着走到門外，向我的方向大喝：「阿黃，你立即入來見我。」

我早料到會有這個場面，於是便放下工作，操入他的辦公室，立正見禮，準備接受他的咆哮。署長拿起那七份控告書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說：「阿黃，你想我死嗎？」我回答他說：「為何這樣說？」他提高聲音叫道：「一會兒，油麻地區警司見到這七份控告書，必定發生『大地震』，說我工作不力，及教導你們無方。」我理直氣壯地說：「阿Sir，你昨天說我不控告下屬，今天卻說我控告太多，你究竟要我怎樣做？」他回答道：「一兩單就夠啦，七單！你想我死咩！」我向他解釋：「我不能告一人而不告另一人，七人遲到，七人都要被控告。」他停頓一下，望着我大概半分鐘，說：「算了算了，今天的事不要再提，我撕掉這些控告書，你回去繼續你的工作吧。」

我在香港警隊八年半，從未有控告下屬，他們工作正常，沒有不良表現；可以說，對下屬該不該「砵」，實屬見仁見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