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楚王好色

公主与媵妾

小灵山会盟结束之后,诸侯各自踏上归途,秦哀公率众返回秦都雍城,费无忌率楚国迎亲队伍跟随秦哀公进入雍城,被安排在驿馆住下。

伍子胥得闲,独自出了驿馆,去雍城街上观景。闲逛之时,迎面走来一个怀抱一柄古剑的人,剑上插着草标,边走边喊:“卖剑,卖剑!天下独一无二的宝剑,可斩金断玉,吹毫过刃,刃不沥血。”

伍子胥并不在意,仍然在街上漫不经心地闲逛,卖剑的壮士与伍子胥擦肩而过,竟然又返回来,在伍子胥身后若即若离,口中说道:“楚人举鼎,只是逞匹夫之勇,不识宝刃,有眼无珠,可悲啊!”

伍子胥心中一惊,这人是骂自己吗?正要发作,猛然发现卖剑之人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怔神之际,卖剑之人已擦肩而过,兀自朝前叫卖。伍子胥见街边有一个少年乞丐,招手请他过来,将十枚环钱塞进他手里,说:“你看见前面那个卖剑的人了吗?”

小乞丐说:“看见了,听口音是吴国人,但他却是越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吴人?”

小乞丐说:“那人的文身是蛇,这是越人的标志,越人崇蛇,以蛇为神。”

伍子胥说:“不管他是吴人还是越人,你替我盯紧他,看他住在什么地方,日落之前,我在这里等你,再给你十钱。”

小乞丐朝伍子胥深施一礼,尾随卖剑之人而去。

当天晚上,伍子胥得到小乞丐的报告,卖剑之人住在城南兴隆客栈。伍子胥也想起来了,卖剑之人就是在棠邑街上卖剑、盘石山遇到的踏歌之人。这人从楚国的棠邑来到秦国的雍城,又与自己不期而遇,言语指向自己,不能说与己无关。

为了弄清楚卖剑之人的真实身份和意图,当天晚上,伍子胥前往兴隆客栈,问清卖剑之人的房间,提剑在手,推门而入。那人仰卧在床上,毫无动静。伍子胥伸手抓住那人的胸衣,剑压喉咙,问道:“你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为何要跟踪我?”

床上之人并未入睡,见伍子胥推门而入,早已操剑在手,只是没有发动。听了伍子胥的问话,一阵狂笑,说道:“我是吴公子光的壸士椒丘,专为壮士而来。”

“为什么找我?”伍子胥并没有放松警惕。

“请子胥兄亮灯,坐下来说话。”

伍子胥见椒丘全无惧色,言语中听出也无歹意,便松了手,掏出火镰火石,擦燃火媒,晃出火苗,点着了油灯。借着灯光,伍子胥瞅见椒丘贴身那柄闪着幽光的宝剑,倒吸了一口凉气。

椒丘一边披衣起身,一边说:“子胥兄刚才如果落剑,恐怕我们双双去了阴间了。”

伍子胥寻思自己刚才的唐突,还剑入鞘,躬身施礼道:“刚才多有冒犯,请兄宽宥。”

“我早就料到子胥兄必来,等候多时了。”椒丘请伍子胥就座,点起火盆驱寒,接着又摆上酒肴,举觞相敬。

酒过三巡,椒丘才说:“吴王僚谋夺了公子光的王位,且喜征好战,吴人怨声载道。吴王僚惧怕公子光夺回王位,让弟弟盖余、烛庸和儿子庆忌执掌兵权,早晚必将除掉公子光。公子光为求自保,命我走访列国,寻找当世奇士。我在棠邑就闻子胥兄是楚国的豪杰,只恨无缘相见。后来听说秦侯会盟诸侯,我又辗转来到秦国,竟然又与子胥兄不期而遇,这是天数啊!椒丘认为,贵国平王熊居不恤百姓,宠信奸佞,荒淫无度,并非良君。子胥兄如果弃楚从吴,辅佐公子光复位,公子光允诺与子胥兄共国,子胥兄以为如何?”

伍子胥道:“椒丘兄与贵公子高看子胥了。但是,伍氏一族是楚国世卿。家父是太子建的太傅,家兄伍尚官居棠邑宰,我怎么能背楚事吴呢?请椒丘兄恕罪,子胥至死难从。”

椒丘见伍子胥态度坚决,更是由衷敬佩,双手一揖道:“齐人管仲曾说,时不至,不可强谋。椒丘刚才所言,时候未到。”伍子胥双手一揖:“让椒丘兄失望了。”

“子胥兄大义不移,不愧为贤德之士。椒丘临行前,公子光曾嘱咐我,若逢贤士,当以沥镂相赠。”椒丘指着手中的剑说,“这把剑名为沥镂,是断金切玉的宝剑,子胥兄不为吴臣,不可不为公子光之友。”说罢,将沥镂剑举过头顶,跪伏于地。

伍子胥慌忙离座,双手将椒丘搀起,说道:“公子光英勇善战,为当世之良将,子胥仰慕已久。子胥愧受公子光之剑,但有言在先,他日如果吴楚交兵,我与公子阵前相见,子胥不会徇私背国。”

“公子光所敬的贤士,就是你伍子胥。他日如果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各为其国,何怨之有。”

伍子胥接过椒丘递上的宝剑,在灯下细看,但见剑上透出幽幽青光,寒气逼人,果然是绝世宝物。椒丘指着宝剑说:“这把剑是越人欧冶子所铸,唯子胥兄有资格佩此剑。”

伍子胥收下沥镂,从怀中取出一双玉璧,躬身呈给椒丘:“子胥无以为赠,区区玉璧,是日前秦侯所赏,借花献佛,请椒丘兄转呈公子光。”

椒丘代公子光接收了玉璧。二人重新坐下,边喝酒边聊,畅谈至晓。椒丘拜辞,返回吴国。伍子胥返回驿馆。

费无忌的办事效率很高,短短的几天时间,便办妥了相关手续,带上公主孟嬴踏上了回国之路。为表示对这次联姻的重视,秦哀公派公子浦沿途护送,嫁妆装了一百多车,外加几十个媵妾—陪嫁的使女。秦哀公还亲自将迎亲车队送出雍都。

公子浦与费无忌乘车在前面开道。伍子胥顶盔贯甲,手持长矛,乘轩车在队尾护卫。迎亲车队绵延数里,浩浩荡荡自秦国经晋、郑入楚。一路上,费无忌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深知太子建对自己不满,奏请平王派伍子胥随行入秦,明为护卫,实际上是监督自己。伍子胥盟坛举鼎,威震列国,得到秦侯的赏赐。费无忌是又嫉妒又惧怕。自己虽然与伍奢同辅太子建,但熊建对伍奢格外亲近,对自己却是异常冷淡,想到这些,费无忌就感到恐惧。迎亲车队离楚国越来越近,恐惧的心理越来越强烈。

这一天黄昏,车队走到了郑国边境,明天将入楚境,费无忌命车队停下来,让大家下车休息。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坐在草地上休息,孟嬴公主也被媵妾们搀扶下车,坐到大树底下休息,虽然说坐车也很累,但踏上异国的土地,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姑娘们指指点点,眼里充满了好奇。

费无忌心里非常懊恼,他明白自己干了一件蠢事,替太子建迎娶秦女,又帮他拉秦国做靠山,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相反,太子建娶秦女孟嬴之后,地位更加稳固,日后继承王位,首先要除掉的恐怕就是自己,替太子建迎亲,实在是自掘坟墓。费无忌很无奈,却没有办法解脱。忽然,他的眼光落在山坡上一位俊俏媵妾身上。只见这位媵妾离开人群,独自走上山坡,随手采摘野菊花,虽貌不及孟嬴公主,但也是娇躯婀娜,洋溢出一种清纯活泼之美。费无忌眼前一亮,突然有了主意。

费无忌装作若无其事地踱上山坡,向山坡上的媵妾靠近。媵妾见费无忌向自己走来,手持野菊花半遮面,冲费无忌嫣然一笑。费无忌微笑道:“姑娘是秦国人吗?”

媵妾瞅了费无忌一眼,低头施礼道:“妾名婉苹,齐国人氏。父亲在秦国为官,随父入秦,应召进宫,受秦侯之命,侍奉主子,从嫁楚太子。”

费无忌环顾四周无人,说道:“我看你相貌不凡,哪像是个媵妾,倒像是太子妃。”

“大人开玩笑了,奴婢出身卑微,能侍奉公主,已是很有造化了。”

费无忌道:“你可别自卑,你相貌虽稍逊于公主,但清丽中透出一股羞赧,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助你,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突然的变化,让婉苹无所适从。

“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按我说的办,我奉你做太子妃。”费无忌看着婉苹笑着说,“摇头不算,点头算。”

婉苹听了费无忌之言,一双美目盯住费无忌,许久才回过神来,环视一下四周,羞赧地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哇?”

婉苹略一沉思,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费无忌低声向婉苹吩咐一番,一个险恶的阴谋,悄然拉开了序幕。

太子的未婚妻

楚国使者去秦国迎亲,堪称史上最诡异的旅程。费无忌与齐女有密约,伍子胥毫无觉察,从后来局势的发展来看,阴谋一旦发动,势不可当,起到了颠覆性的作用,不但改变了伍子胥的命运,甚至改写了楚国的历史。

这一天,迎亲车队抵达郢都城外,费无忌命令车队停下来,奉请孟嬴在驿馆歇息,自己趁夜进城,进宫觐见楚平王。

深夜,楚宫,烛光,斜影。

楚平王对于深夜把他从宠妃的温柔窝里拔出来的人向来没有好感,这个费无忌也知道,他竟然敢犯忌,可能是真有要紧的事情,于是忍着一肚子怒火,爬出被窝去接见费无忌,不高兴地问:“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

“秦国公主孟嬴已到,停驾三舍之外。”费无忌像一条牧羊犬一样跪在地上,谦卑地说。

“起来吧!”楚平王不耐烦地说,“就这事呀!你明天一早把人带来,不就行了吗?”

“大王!”费无忌从地上爬起来道,“臣有下情禀报。”

“有话快说。”

“臣阅人无数,从未见有孟嬴之貌美者。不仅楚国无可匹配,即使古今绝色如妲己、骊姬,恐怕也不及孟嬴之万一。”

“什么?”楚平王瞪大了眼睛,“寡人枉自为王,与绝世美人无缘啊!”

费无忌心中暗喜,献媚地说:“请大王屏退左右,臣有话说。”

楚平王立即喝退左右,并让费无忌起来说话。

费无忌站起来,走近楚平王,悄声说:“大王既然喜欢孟嬴,何不自取之。”

楚平王大惊失色地说:“我是楚王,玩乱伦跟儿子抢女人,咱这老脸往哪儿搁?”

费无忌道:“只要大王喜欢孟嬴,臣有办法,既能让大王称心如意,也能使太子抱得美人归。”

“什么办法?”

“臣以为,孟嬴与太子只是订婚,孟嬴并未进入东宫。大王将她迎进宫,谁敢说半个‘不’字?”

楚平王以为费无忌有什么妙策,听后苦笑道:“寡人可以摆平天下人,可太子的脑袋也没有被门夹着,我抢了他的女人,到时他对寡人使绊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事儿断不可行。”

费无忌又说:“只要大王想要孟嬴,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秦国陪嫁的媵妾中有一个名叫婉苹的齐女,才貌虽然稍逊孟嬴,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到时咱们可以先把孟嬴弄进宫,再把齐女配给太子。太子没有见过孟嬴,只要齐女知道太子妃的身份比媵妾高贵,她就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即使孟嬴不愿意,生米做成了熟饭,她也只能认命。”

“好!太好了!”楚平王命令,“你立即出城,明天依计行事。”

天亮了,迎亲车队进入郢都。太子非常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自己的新娘子。令尹子常、太傅伍奢以及相关人员都忙开了,搞接待、筹办婚礼、装点洞房等都需要人手,整个郢都忙成了一锅粥。

谁也没去注意费无忌,可就是这个没被注意的费无忌,悄然掀起了巨浪。他正在和秦国的公子浦说悄悄话:“公子,楚国的规矩与别国不同,新媳妇进门之前,须先进宫拜见姑舅,然后才能成婚办事。”

公子浦沉吟片刻,说:“入乡随俗,这个没有问题,请少傅按习俗行之便是。只是秦国的规矩,你们也得尊重。”

“秦国有什么规矩?”费无忌心中一惊。

公子浦笑道:“送亲的娘家人,得收个大红包,我的红包要超大。”

费无忌哈哈大笑:“当然、当然,楚国也有此习俗。”

费无忌搞定了公子浦,接着请伍子胥先进东宫禀报太子,冠冕堂皇地支走了伍子胥。接着,费无忌命随从将孟嬴及一干媵女接进宫去。随后不久,媵女婉苹被打扮成公主送出宫,送往东宫与太子建洞房花烛,真正的公主孟嬴则留在宫中。

孟嬴不知费无忌使了偷梁换柱之计,把齐女婉苹送往东宫与太子成婚,自己却留在王宫。在宫人的侍奉下,吃了晚饭,稍事休息后便香汤沐浴,宫人取来一领薄如蝉翼的睡袍,侍奉孟嬴穿上。孟嬴不解地问:“还没有与太子举行婚礼,怎么就穿上睡衣了?”

宫人说:“大王说,主子旅途劳顿,无须赘礼,命奴婢侍奉主子在王宫休息。”孟嬴大吃一惊:“这里不是太子东宫吗?我嫁的是太子,大王为何让我在宫中歇息?”

宫人自知失言,吓得跪下磕头,不敢再说一句话,爬起来倒行退出,留下孟嬴一个人坐在屋内发怔。

孟嬴无声地哭泣,感到无助的恐惧。王兄把她嫁给楚太子,她唯命是从。今晚与她共衾的男人将主宰她一生的命运。让她吃惊的是,这里竟然不是东宫,而是楚王的内宫,心里多了几分恐惧。许久,宫人进来剔烛,孟嬴大声指使宫人:“拿酒来,我要喝酒。”

不一会儿,宫人取来酒肴,孟嬴斥退宫人,把觞独饮,直至大醉。楚平王熊居进来的时候,孟嬴已伏案昏睡。平王喝退宫人,亲自抱孟嬴入榻。孟嬴喃喃自语道:“太子,太子,妾不可侍寝,还没有与太子成礼啊!”

孟嬴清醒后听到了鸡鸣声,随之又传来梆子声。孟嬴从小在宫中长大,知道是内宫在敲竹梆,通知值夜的宫人天将晓。果然,从寝室那一边宫人值夜的侧室传来一阵溪吟般的磬声。孟嬴知道是值夜宫人在敲击玉石,传讯与熟睡的君王和嫔妃,天色已晓。

孟嬴瞅瞅酣睡在身旁的楚平王,年逾半百,肌肤松弛,难道这就是楚国的太子吗?孟嬴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了楚王的嫔妃,与太子成婚的人却是她的媵妾婉苹。

太子建没有见过公主孟嬴,他以为婉苹就是从秦国来的孟嬴公主,见婉苹美貌娇艳,心里非常高兴。大礼过后,双双进入洞房,相拥而眠,十分恩爱。

第二天,太子建携假公主婉苹乘车进宫见父王,不料被门官给挡在宫外不让进。接着,费无忌又传楚王口谕,说楚王身体有恙,不见太子。

太傅伍奢虽然隐隐约约感到楚平王不准太子进宫这件事有点不对劲儿,但此后也没有发生其他异常之事,也就没有在意。

孟嬴听说太子求见,心里产生疑惑,趁宫内无人,斥问随行的媵女,这才知道晚上跟自己睡觉的男人是楚王,而非太子,痛哭流涕。

楚平王熊居见孟嬴哭得伤心,知道她已知道事情的底细,心中有愧,对孟嬴是加倍宠爱。此后不久,孟嬴给楚平王熊居生了个儿子,取名熊轸,婉苹给太子建生了个儿子,取名熊胜。两个女人心里都很明白,一个暗中涕泣,欲哭无泪,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心中窃笑。

父亲老牛吃嫩草,悠哉,乐哉,逍遥快活。唯独太子建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什么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偏偏霸占了太子妃的楚平王熊居见新纳的嫩妃整天愁眉不展,有心抚慰,却又苦无良策。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费无忌,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东宫之位是铁打的吗

费无忌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调包计只是他阴谋的第一步,他的最终目的是要搞垮太子熊建。

这一天,太子熊建突然接到诏令:离开郢都,镇守城父(今湖北襄阳附近),理由是:城父是楚国争霸中原的兵家重地,必须由得力的人驻守。

太子熊建去了城父,太子太傅伍奢没理由不跟着去。将军奋扬也受命率兵车百乘开往城父,出任城父负责军事的司马。

伍奢见事发突然,料知这件事情不简单,离郢都时便派人前往棠邑送信,命儿子伍尚赶往城父,共同辅佐太子熊建。

太子熊建抵达城父,伍奢便建议修筑城壕,集草囤粮。于是,太子熊建命司马奋扬率兵筑城。

伍尚到了城父,见到太子后,直接说出了他的担忧—太子出京,不是好兆头。

太子熊建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伍尚道:“太子是否认为,你的东宫之位是铁打的?”

“这……”

伍尚道:“既然不是铁打的,随时有可能被废掉。”

“如果真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伍奢说:“这只是推测,我们要派心腹之人前往郢城探听虚实,再见机行事。”

伍子胥建议说:“我府中的壸士要离,可以充当此任。”

伍奢于是让伍子胥立即修书一封,派人星夜送往棠邑,派要离潜入郢城打探消息。

不一日,要离风尘仆仆地赶到城父,见到伍氏父子,大叫道:“怪事,怪事,世上竟有如此怪事,真的是匪夷所思啊!”

伍子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怪事嘛!说清楚点好不好?”

“太子妃并非秦公主孟嬴,而是媵妾婉苹。”

伍奢大吃一惊,追问:“孟嬴呢?她在哪里?”

“孟嬴在宫里,她现在是大王的嫔妃,还给大王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轸,大王正宠着她呢!”

“怎么会这样?”伍子胥吃惊地说。

“都是费无忌捣的鬼。”要离说,“费无忌谄媚大王,以李代桃,把孟嬴献给大王为妃,把齐女婉苹假扮成公主,嫁给太子。”

伍尚道:“这就好解释了。大王命太子镇守城父,是早有预谋,将太子逐出郢都,只是阴谋的第一步。”

“那下一步呢?”伍子胥问。

“接下来便是废太子熊建,改立熊轸为太子了。”

伍子胥说:“这是费无忌从中捣蛋,不如派人进郢都,杀了此奸佞。”

伍奢想了想说:“平王夺媳为妃,父子仇怨已深,诛一费无忌,无济于事。当务之急,要图自保。孟嬴之事,最好暂时瞒住太子。”

伍子胥说:“城父兵马仅百乘,而且还掌握在奋扬手里。欲图自保,必须另寻出路。以我之见,不妨向齐、晋两国示好。”

伍奢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劝谏太子熊建出访齐、晋,会盟交好,以图他日真有事,能助一臂之力。

太子熊建出访齐、晋不是一件小事,消息很快传到郢都。费无忌寝食不安。太子熊建借助齐、晋外力,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日继位之后,必然祸及自己,他连夜进宫求见楚平王,说太子私自与齐、晋通好,有谋反之意。

“太子素来心慈面软,他有这个胆量吗?”

费无忌见楚平王不信,又说:“大王与太子有夺妻之恨,太子去城父后,在伍氏父子的唆使下,筑城掘壕,招兵买马,臣担心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将兵临郢都城下了。”

楚平王似乎被费无忌说动了,沉思片刻后说:“寡人早有废太子之意,只是太子掌兵在外,又有伍氏父子辅佐,若诏令废太子立轸儿,恐怕是逼他造反了。”

“太子柔懦寡断,伍奢父子才是主谋,只要先剪除太子的羽翼,然后兵发城父,祸患可除。”

楚平王称善,于是一纸诏书发到城父,命伍奢立即回郢都。

郢都与城父两地的政治气氛十分微妙,在这个时候,双方任何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引起楚国剧烈的政治动荡,各方政治势力都在静观其变以选择站队。当所有人都以为伍奢一定会找借口拒绝回郢城时,伍奢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单枪匹马回到郢都,费无忌利用伍奢的愚忠,成功地把伍奢骗回了郢城。

伍奢回到郢都,立即去见楚平王,不料楚平王的第一句话就让伍奢目瞪口呆:“伍奢,太子建要造反,你知道吗?”

伍奢脱口而出:“你抢儿子的老婆就很过分了!现在又听信谗言,怀疑亲生骨肉造反,于心何忍?”

楚平王确实被震惊了,自尊与情感受到难以弥补的伤害,不由怒发冲冠,当即喝令左右将伍奢拿下,送入大牢关押。

费无忌兴奋得手舞足蹈,正要摆酒庆祝的时候,楚平王派人来召他进宫,说有要事相商。费无忌当然知道所为何事,进宫之后,不待楚平王发问,走近楚平王,悄悄地说:“大王纳秦公主孟嬴为嫔妃之事已经挑明,太子建对大王一定是恨之入骨,今天又囚禁太子太傅,太子建会善罢甘休吗?如果齐、晋发兵相助,事情就麻烦了。”

“寡人正担心这件事,召你来就是商量对策。”楚平王沉思片刻后说,“寡人准备派人前往城父诛杀太子,你认为何人可往?”

费无忌阴险地说:“假如从郢都派人去,太子建一定会拼死反抗,也跟城父方面没法交代。不如密谕司马奋扬,他控制了城父的兵权,再加上伍奢在我们手里,伍尚、伍员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动起手来,太子建便成了光杆司令,只有等死的份儿。”

当天晚上,楚平王派人三百里加急飞奔城父,密谕奋扬,内容很明确:“杀太子,有厚赏;放太子,当死。”

奋扬与伍子胥的关系不错,接到密诏后,立即派心腹请来伍子胥,直接将密诏交给他看。伍子胥大吃一惊,问道:“此事该怎么办?”

“子胥兄!”奋扬说,“你迅速保护太子逃奔他国。”

“奋扬兄这不是违抗王命吗?”

奋扬说:“违命当斩,大丈夫恩怨分明,何惧于死。子胥兄不要管我,速保护太子逃走吧!”

伍子胥告别奋扬,迅速赶回宫中,叫醒太子建,告之实情。太子建听罢慌作一团。伍子胥命内官备好马车,扶太子建及婉苹、熊胜登车。

正在这时,要离来报,说司马奋扬将自己绑起来,坐上囚车,命人将他押送到郢都去了。伍子胥命要离护卫太子熊建,连夜逃往宋国,自己则和兄长伍尚留守城父,防止平王派人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