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处长让把顾经国押来审问,兄弟俩的话没有任何出入。经国不是傻子,他和周翰一样想到那个戏子应该是在呼喊他们之后被劫持,所以他亦将与军需官分开的时间拖后了些。毕竟一个醉酒的人不是一个好的证人。
军法处长看一眼刘放吾,113团团长脸上没有表情,整个审讯过程中他没有一句话。
军官让士兵去带证人:昆明行营54军14师41团团长肖豪、书店老板、饭馆老板、周翰的战友、18号营房卫兵刘世杰、17号营房以及周翰他们一路上经过的所有营房昨晚九点到十点执勤的卫兵。
最先到来的证人是龙绳武的信使,他亦是不请自来。肖豪早晨醒来时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酒桌上回到营房的。他起身去洗漱,听见身边的人议论出了败坏风纪的大事。
“怎么了?”
“38师113团的士兵侮辱了话剧团女演员。”
“什么时候?在哪儿?是谁胆大包天?”
“昨晚九、十点钟,在铁道旁的树林里,3营7连的士兵,兄弟俩,姓顾。”
“什么?”肖豪骇然,“我昨晚不是被他们送回来的吗?”
对方看他一眼,“你是说昨晚送你回来的那两个人?”
“对啊,就是顾家兄弟啊,一个高高的个子,四十岁左右,另一个稍矮一些,三十岁左右。”
“没错,他们是顾家兄弟啊?”
“除非113团3营7连还有另一对姓顾的兄弟!”那么,他人绝对是顾家兄弟送回来的。在路上,把他搁在一边行苟且之事?顾家兄弟可以有这个胆子,但没有这般荒淫无耻,他不信!他站着发呆,这事情太大了,他心里犹豫,若果真是顾家兄弟干的,奸了国内特地派来的慰问团的女演员,便是龙绳武也保不住他们!不对,昨晚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个军需官,那个人呢?怎么没提那个人?
“就两个人做的事?没有别人?”
“怎么?两个人你嫌不够?”
“那我呢?我在哪儿?我们当时还有一个人呢,总共四个人!”他是杀伐决断的军人,他要把这件事扳过来。昆明行营的人都知道龙绳武在蓝姆迦有故交,他不是第一个捎信的人。昆明行营每一个来印度受训的人都去主动问一句龙公子,是否需要捎信。能跟龙绳武攀上交情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上海法租界的两套豪宅,每一套至少五六百万的价值,即使一军之长也只有艳羡的份,买不起!于顾家兄弟危难时出手......他回宿舍扔了洗漱用具出门。
眼前的人与自己是一个级别,军法处长说话便客气些。“你怎么会跟顾周翰、顾经国一起吃饭?你怎么认识他们的?”这人才来基地没几天,是从前的相识?
“顾周翰跟YN省政府主席龙云的长子龙绳武是挚友,”他特意强调是“挚友”,“少将军特地嘱咐我为顾周翰捎家信。”
云南王的长公子,蒋委员长的义子!顾周翰来头不小。连蒋委员长都要礼让三分的云南王,军法处长微微皱眉,他此时觉着自己的手和脚很有些欠!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酒馆的?”
“应该是九点钟。”既然事情发生在九到十点之间。
“朱宝田什么时候离开你们的?”
啊,原来朱宝田中途离开了。这军法处长有些傻,他应该问朱宝田呢?“中途,在营房边的公路上。”只要远离铁道就好!
“你喝醉了吧?是顾周翰和顾经国送你回宿舍的。”
“是有些醉,但心里明白,就是腿不好用,所以他们送我回宿舍。”
“你什么时候回宿舍的?”
“我没看表,我回来就睡了。同宿舍的人应该知道。”
“好,你先留在这里,一会儿要你做个证。”他低估了有些女人的无耻,军法处长想。
证人陆续带到。即是事情弄清了八jiu分,不妨让那演员和顾周翰兄弟一起来听审,既彰显他刚正公允,之后也好发落众人,不用对那戏子多费一番口舌。
战友们证实女演员经常主动来营房,意图接近顾周翰,顾周翰对其疏远。“长官,她不把顾周翰强jian了就不错了!”
经国差点要笑。
“你怎么说话的!”军法处长怒喝。
战友立刻左右开弓给自己两个嘴巴,在营房里团长刘放吾并没有呵责他的言论。“长官,我是个粗人,我错了,愿接受惩罚。”
18号营地卫兵刘世杰证实小明星跟顾周翰在一处说话,后来一直尾随着兄弟二人。
公路上所有营地昨晚上岗的卫兵们证实看见顾周翰兄弟扶着肖豪走过。
17号营地卫兵确认听到有人唱《黄四姐》,并让他住嘴。
经营书店的父女证明周翰兄弟来书店买书,“她在门前转来转去,”女孩指着小明星说,“等客人走了,她也跟着走了。”
最后一个证人是饭馆老板,一身利落的老板娘自带山东女人的泼辣。老板娘正恼那小明星一晚上占着一张桌子,菜没点几个,酒没要一瓶,害得她白瞎了一桌生意。正好,现世报!要她去协助调查?她巴不得去看看那贱人的惨相!
“就是这个贱人,人家在吃饭,她一直坐在旁边盯着人家男人看,不害臊!”那般英武的男子,谁不喜欢!
“后来呢?”
“他们几个军人先结账走了,她就催着我结账,急三火四地追出去。”
“谁能证明你说的?”
“长官,你不是让我来证明他们说的话吗?还要什么人来证明我说的话?”笑话!这长官脑子不好使!
“那时你店里还有什么人吗?”
“有一个厨师、一个伙计。你可以问他们。对,还有两个印度人,不过不是镇上的。”
“那两个印度人什么时候走的?”
“这个女的刚走,那两个印度人就走了。啊......”老板娘瞬间醍醐灌顶,“我明白了,长官!是那两个印度人收拾了她,她却诬赖咱们军人。贱货!”
“你怎么知道?”
“他们前后脚啊,他们走了,我就跟伙计出门打烊,我看见两个印度人跟着她出镇子!”
“你怎么不提醒她?”
“我为什么要提醒她?长官,我怎么知道印度人要干什么?也许他们回家。再说,我看她骚得很,没准很享受。”
“你胡说!”女人哭泣。
“你不要乱讲!”军法处长提醒老板娘。
“长官,天地良心!我有没有乱讲,你心里最清楚!”老板娘转向女人,“人家男人在店里吃饭,你在外面贴着窗户看!我当时还纳闷。后来,他们旁边桌子的客人走了,你就进来占住桌子。你一晚上不转眼地看人家男人,不停地撩骚,人家男人不稀得理你。臭不要脸!”
“哎,哎,”军法处长要止住老板娘。
“贱货,你跟印度人浪够了,舒坦够了,就来陷害咱们军人,你个biao子!”
“够了!别说了!”军法处长一拍桌子。山东女人太泼辣!总要给慰问团团长留些面子。
“凭什么不能说?就许她污蔑咱们保家卫国的军人,不许我说她两句?”她转向那小明星,赶着军官把她撵出去之前再多骂两句,“你个骚货,爹死了娘嫁了,有人养没人教吗?你因为人家男人不搭理你,就怀恨在心,逮着事就往人家身上赖。怎么样,现世报吧?你活该!”
小明星捂住脸哭泣。
“赶紧让她出去!”军法处长指着老板娘对士兵说。军官忽地想明白了,自己真是蠢!如果顾周翰兄弟两人真的侮辱了那女人,那女人何以见了两人后只撕咬顾周翰一人,顾经国她根本就没管。她确是恨顾周翰不理会她,害她被人侮辱。因为昨晚顾经国跟兄长在一起,他便被那戏子拉来陪绑。
“混账!慰问团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还有脸哭!官长你处置她吧,我不管了!”话剧团长坐不住了。
“叶昭,为什么诬陷顾周翰、顾经国?说!”军法处长怒喝。因为这戏子,使得他险些不能明断是非,颜面扫地。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为什么?因为她一见到顾周翰就喜欢,更何况团里有人认出顾周翰即是曾经在上海叱咤风云的巨贾。她听着旁人闲聊顾氏夫妻的佳话,满心嫉妒。她恨自己出生得晚,不能早一点遇上顾周翰,与他喜结连理,却让别人捷足先登。他的妻子再美亦有色衰爱弛的时候,自己青春年少、姿色可人,她不信在行伍久不接女色的顾周翰会永远拒绝她。女人倒追男人,容易得很!如夫人倒逼正室的例子屡见不鲜,只要顾周翰宠爱她,她有本事让陈澧兰走路。可惜她不知道顾周翰深爱妻子不只因为澧兰的容貌,他更爱澧兰的忠贞和才华。她的不洁和无知浅薄与陈澧兰是霄壤之别。
昨晚路上很黑,她害怕,大声呼喊他们,他们却不理!转眼便有人捂住她的嘴,拖她到林子里......她知道是印度人,一身的咖喱味,她受尽了折磨!她激愤之下一心只想报复顾周翰,忘了考虑别人在那里。“我没有......天黑,当时路上只有他们,我以为是他们做的。”
“你以为?你以为错了!”可恨的女人,害得他平白与云南王的长公子交恶。“他们一起四个人,那两个人呢?你怎么不一起以为了?”
“有一个人中途离开了。”
“那么剩下那个人呢?那个人也离开了?”
“我不知道,我记不清楚了。我当时很怕......”
“顾周翰、顾经国,事情已经查明,与你们无关。”军法处长缓和语气,“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谢谢长官公正严明!”周翰细细地看那女人一眼,从前,他没认真看过她。他记住了她的相貌,记住了她的名字。山水有相逢,日后如果能遇见,他不会放过她!
“你们去吧!”
“既然污蔑我们的战士,她应该没有资格住在我们的营房、乘坐我们的军车、军机回去。”刘放吾突然开口。
军法处长一愣,这招够狠,便是要那小演员在印度自生自灭。“团长,你的意思是?”他转向话剧团团长。
“你们决定吧!”勾搭不成便栽赃陷害?人品太差!
“赶她出军营!”
“那戏子罪有应得!”小明星被赶出军营后不为蓝姆迦小镇收容,只好沿着铁路走,去别处。经国猜她只有一条路——沦为私娼。
周翰深以为然。虽然此事他们解脱干净,但是孙立人回电说“身为教官在镇上酗酒,免去教职回连队。”顾氏兄弟枪法极好,大战在即,军队需要优秀的狙击手。
3月,114团先行开进野人山山区,掩护中美部队修筑自印度列多至野人山的中印公路。待雨季过后,驻印军缅北反攻战将正式开始。澧兰希望他一直呆在蓝姆迦基地做劈刺教官的盼头落空了,不久妻子将再次为他提心吊胆。
岂料他的弟弟话没完,“是你先撩拨她,然后冷落她,与我何干?害得我陪绑!”
周翰一口气差点没噎着,“我哪里撩拨她了?”
“谁让你在台上把一杆枪耍得煞是好看!”
是了,话剧团与他们联欢时,他们兄弟二人被安排在台上表演劈刺。本来,他还纳闷那戏子何以在黑黝黝一片、不分彼此的官兵中单单看上他。
“从前身手俊秀的武生都要被富家太太包养的,被她们往身上撒钱,你难道不知道?没准,你当时在台上飞了个眼神,正好飞到她身上。”经国继续闲扯。
“我是该用家法伺候伺候你了!”
“哥,别用那根竹子的,太疼!用那根木头的,花纹还好看!”
周翰哑然失笑,他这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