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叫陆先生也没用

陆景衍倒是没有急着给出答复，而是安静地把药全喝完，再开口时，嗓音清润了不少，“我们分开的这五年，我挺意外你竟然成了万人仰慕的大明星了，五年之间我们没有过一丝的联系，我也不曾参与进你后来的明星生活，唯独剧照上的那部电影，我祝你杀青快乐时，你望向我的眼神真诚又动容，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五年后的我再次参与进了你的生活中，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我觉得庆幸，又荣幸。”

“我知道那部电影，里面有破镜重圆的情节，而电影中的结局，女主角最后也嫁给了男主角，这不正是你和我吗？”

宋小檩略略吃惊:“你还看过这部电影啊？”

原本他能在一片获奖掌声之中祝她杀青快乐就已经够让人意外了。

没想到清冷如他，也会看这种爱情电影啊？

闻言，他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神情不变，却唯独眼底薄薄地拢上了一层铅灰色，良久，才沙哑着嗓音说道，“从小生活在绚烂明媚的阳光下，又怎么忍受得了那漫长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每天一遍遍的复查、一次次的手术，加上不断喝着苦涩难咽的药，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压抑、沉闷，又崩溃，我无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曾经那些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好像在忽然间变得遥不可及，我也试图把这些不良的情绪通通消化掉，但实在举步维艰，仿佛永远隔着一座大山，不论怎么努力，跨不过就是跨不过去。我知道母亲总是放心不下我，又怕我担心，所以她只能在深夜里等我睡着了，才偷偷到床边哭泣，怜爱地抚摸我的脸，你不知道，母亲手掌上的那一丝温度，温暖得让我经不住想落泪，可我不能，三十而立，我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我本就该承担一切后果，我自知对不起母亲和父亲，又怎敢让他们再为我难过？但有的时候，心头莫名闷燥，让我觉得好累、好累。”

空气里，隐隐混入了低低的抽泣声。

陆景衍的手摸到宋小檩的额头，慢慢往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那滴泪热得指腹发烫，他一瞬软了语气，一如当初哄着那个被唱丑角的男人吓哭的小女孩，“小孩，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伤心流泪，也不是我有多么的颓丧，恰恰相反，我将这些话全都说出来，我心里舒坦多了，不再压在心底积郁成疾，不正好证明了我已经释怀了吗？所以，这是好事啊，你干嘛要难过？”

“……”眼眶红红的，也酸疼得厉害，她本来还想强忍住泪水，不让它滑落脸颊，却被他这么一安慰，更想哭了，“可是害你变成这样的人……是我。”

是她一意孤行。

是她执迷不悟。

是她任性妄为。

这是第一次，他在她的面前卸下了无坚不摧的盔甲，把一颗破碎可怜的心毫无保留地摆在她的眼前，让她能够真正地走进他独白的世界。

向来无往不利的他，第一次表现出自己最脆弱、最颓废的一面，那就说明他足够释怀了，她不该难过的，对吗？

可是，她又要如何能不难过呢？

于宋小檩而言，她不要他承受这般苦难，她宁愿自己双目失明，也不要他这样一次次不顾一切地救她，让她背负莫大的愧疚和悔恨。

她不要他的义无反顾。

她不要他的奋不顾身。

她只要他平安喜乐，无灾无病。

泪意模糊了双眼，她哭着一遍遍问：“值得吗？真的值得吗？你这样为我，真的值得吗？”

值得为一个人，付出两次的生命吗？

“既然寻不到答案，那就让我的心来回答你吧。”

尽管眸中不见她，陆景衍仍旧给尽了最大的温柔，“这一切我不后悔，也心甘情愿，你是我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救赎、也是唯一的救赎，因为我想和你结婚，我想把你娶进陆家，让你成为我的陆太太，而我也想成为只属于你一个人的陆先生，为此，我坚定地选择你，我甘之如饴，那张剧照里的电影结局，便是我为之存在的意义，我要我们的结局不留遗憾，小孩，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所以，不要再纠结值得与不值得了，好不好？”

纵使她千锤百炼，却也难抵他温柔恣肆。

城池沦陷，又岂在一夕一朝。

她溃败成军，原是早已爱之入骨。

宋小檩用力地抹掉眼泪，并重重点了头，“嗯，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往后余生，我们一起好好过下去。”

他笑着轻点头，“嗯，你以后不能再当没礼貌的胆小鬼了。”

“我……我哪里没礼貌了？不对，我怎么胆小鬼了？”

“反正以后，我不准你再不辞而别，像五年前那样一个人远赴法国留学。”

“……知道了，但那次是意外嘛，我又不知道真相……”

“还顶嘴？嗯？”

“错了、错了，陆先生。”

“叫陆先生也没用，不妨……”他坏笑，“你叫声老公听听？”

她的脸一下烧了起来：“……要不要脸啊？”

“不要，给你。”

“……”

“算了，我不急，反正你以后迟早也要叫。”

“……”什么虎狼之词！！！

玩闹之时，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宋小檩恰巧抬头看去，却刹那，原本嬉笑的一张脸突然凝固，甚至是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安……安阿姨。”

闻声，陆景衍偏了偏头，“妈，您来了吗？”

“是啊，妈刚回来不久。”陆夫人缓缓走进屋，最开始绷着的一张脸也慢慢柔和了下来，亲昵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微微整理了略乱的碎发，“阿衍啊，你的眼睛好些了吗？医生怎么说？”

“嗯，医生说情况还不算糟糕，您别担心了。”

“妈不担心，阿衍，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和你爸爸一定会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把你的眼睛治好。”

“嗯。”

陆夫人欣慰地笑了笑，而后，缓缓抬眼打量了宋小檩，脸色骤然变差，口气不悦，却明显比之前好多了，大概是碍于陆景衍在这里：“宋小檩，你跟我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