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你在担心我?

海风徐徐吹着,微微拂过长发,是淡淡的咸腥味。

此时,日光已渐渐偏黄暗淡,余晖把海水的颜色染深。

这九月的季节,略略寒冷。

苏淩淩站在甲板上,懒懒地倚靠着栏杆,慢条斯理地问,“干嘛突然带我来坐轮船,就为了看海?”

一旁,司正霆坐在休闲椅上,长腿交叠,手中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红酒杯,慢慢酌量杯盏,闻言她的话,他勾唇轻笑了一声,“我听说今晚会有一场烟花晚宴,特地带你过来瞧瞧。”

烟花晚宴?

无非就是放放烟花、男女之间调调情罢了。

他和她可不适合这个地方啊。

但她并未把心里话说出口,而是略带讽意地笑了,“司大少爷好生雅兴。”

话里话外,皆在故意恼他的火、惹他的不痛快。

可他竟然不生气,却也没再应话。

苏淩淩更是懒得搭理,干脆去找工作人员要了些饲料,无聊地喂着鱼。

这饲料一扔进海里,便漂浮在水面上,很快就有好几条鱼冒着头抢着吃,还一边吐着泡泡,倒也增添了几分有趣。

“小姐,您好,要喝点什么吗?”服务员推着小车,走过来询问。

推车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杯,什么威士忌香槟红酒葡萄酒都有,酒香全混在一起,莫名的有股奢靡的味道。

“那……来杯香槟吧。”

“好的,给您,拿好咯。”服务员又推着车走远了。

她握着香槟,习惯性地晃了晃酒杯,边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司正霆原本的方向,这才突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他去哪里了?

疑惑之时,耳畔捕捉到了一声低笑。

苏淩淩下意识寻声抬头望去,便看见了伫立在上层甲板的司正霆,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只堪堪望得见他那线条凛冽的下巴,及被余晖染得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手里仍旧把玩着红酒杯。

那透红的杯底衬得他目光越发的晦暗。

随性,又桀骜。

下一秒,他微微弯了指尖,和她来了个隔空干杯。

“……”

她却淡漠至极地瞥开了眼神,偏头去看盘旋在上空的海鸥。

“啧,还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隐隐约约,她只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苏淩淩不以为意,继续欣赏着海鸥展开的双翅,飞得并不高,甚至还有点儿低,每每擦过海面,都能卷起不小的浪花,正当看得出神时,却忽然有一道黑色影子从她空旷的视野里坠落,速度之快,不到两秒,堪比转瞬即逝的闪电,没有给人任何思考的时间。

发愣之际,她的耳旁已经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喊声:“救命啊,有人坠海了,快来人啊——”

坠海?

下意识地,她抬头看了一眼司正霆的方向。

但人群中,却不见他的身影。

难道,刚刚那个坠海的人……是他?

如果他真的坠海了,那么她应该感到高兴,她是这个世上最应该感到高兴的人,因为她终于自由了。

可是很奇怪,她不仅没有感受到精神上的半分愉悦,甚至觉得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莫名的失落,又恍惚。

她更是忘了那时的自己是以何种心情往下看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海面微微泛起了波澜,几个救生员套着绳索在奋力救人……

苏淩淩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唯独那因为失神而摔碎在甲板上的酒杯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无助和慌乱。

他会死吗?

那他死了,她又能去哪里?

天大地大,好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喂,你他妈干嘛啊,连一个杯子——”司正霆的声音似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也忽地止在了喉咙里,“你……”

顿了顿,他啧了一声,“你他妈见鬼了?”

对,真见鬼了。

她还以为他已经死了,莫非现在看到的只是他的灵魂?

不对,人死后的灵魂应该是不会骂脏话的。

那他大抵是真的没死。

苏淩淩满脸的错愕,压根来不及收回,更是难掩震惊之色。

那是他第一次,终于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且是汹涌万分的情绪。

再望了望地上的玻璃碴子,他不由得敛眉,“你以为坠海的人,是我?”

像被戳穿了心事,她不言不语。

既然没有否认,那就等同于默认了。

司正霆简直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确认,“你、你在担心我?”

“没有!”她回答得很快。

可是那双泛着水光潋滟的眸子,却出卖了她假装的冷漠。

他欣喜若狂,“苏淩淩,你以为我会死吗?所以你担心我?你才会慌了神地摔碎了酒杯,对不对?”

“不对!”她冷笑,并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司正霆,你别再自作多情了,是啊,我以为你死了,我巴不得你死呢!你死了,我就自由了,我都想好以后的美好生活了,可惜呀你还活着,真是让我白高兴了一场。”

不知为何,明明是海鸥的叫声,却恍惚听成了乌鸦。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决战里,她没有给他任何的后退之路。

前面荆棘丛生,后面悬崖万丈,如果不想遍体鳞伤,只得硬着头皮往深渊里跳,这世上,或许再没有什么,比得上满心的欢喜被生生掐灭还要痛苦的事情了吧。

短暂愣了几秒,司正霆骤然疯狂地又病态地大笑了起来,笑得连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可惜没有,宁愿干涩得眼睛疼死痛死,宁愿把血流尽,他也绝不会流一滴眼泪。

“也对啊,这世上巴不得我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不差你苏淩淩一个。”他似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荒芜极了,那种荒芜,寸草不生,就连鬼都不愿意多停留半分,“我的亲生父亲,怕是恨不得我能直接死在外边吧,省得看见我心里窝火,折了他老人家的寿命。”

这世间,无人爱他。

而唯一爱他的母亲,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离开了。

剩下的,只是孤魂野鬼的司正霆。

“这场游戏,我一直天真地以为你是我一个人的猎物,但其实……我何尝不是你的掌中之物呢?”

司正郴说,真诚才是感情中的必杀技。

但司正霆不需要爱情了。

他只是忽然觉得很累,想要结束这场荒唐的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