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夔牛鼓声震落檐角残雪，我跪在祭品队列最末端的阴影里。鎏金祭坛上，母亲焚烧的龟甲升腾起血红烟雾，在空中凝成与祖坟碑文相同的蝌蚪符号——那正是七岁那年，祖父用朱砂在我掌心描摹的族徽。
“癸未位祭品出列！“
司祭的青铜杖敲击地面时，我后颈的守宫砂突然灼痛。队列前方有个瘦弱少年被拖向祭坛，他褴褛的衣襟翻卷间，露出左肋的月牙疤痕——这道与我完全相同的伤痕，昨夜还在青铜镜中见过。
祭坛地砖突然浮现血色阵图，缺失的东北艮位正对应我藏身的方位。我假意踉跄撞翻香炉，将怀中赤玉残片塞入裂缝。当青玉螭纹佩与残玉共鸣的刹那，祖父临终前刻在我脊背的《御风诀》突然在皮肤上显形。
“放肆！“蒙夫人鎏金护甲直指我的眉心，九凤簪却突然调转方向刺入她自己心口。喷涌的鲜血中，我听见祖父的声音在血脉深处响起：“尘儿，艮位兑三，踏坤离六！“
我踩着祖父教授的天罡步，在漫天血雨间腾挪。祭坛地砖随着我的脚步翻转，露出埋藏百年的青铜匣——匣面浮雕正是武侯府灭门夜，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我跪在碑前的场景。
“原来你才是钥匙...“假四少爷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布满血瞳的脸。他手中赤玉盘龙佩迸射邪光，我怀中的青玉螭纹佩却将邪光折射成祖父笔记里的蝌蚪文：“以血还血，以阵破阵。“
当三十六道剑光自九天坠落时，我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青铜匣上。匣中飞出的不是宝物，而是半卷泛黄的家谱——最后一页赫然画着母亲抱着两个婴孩，其中一个的眉心点着守宫砂。
“双生子...“我望着被骨龙拖向归墟之门的假四少爷，突然明白祖父为何逼我背下整部《百毒谱》。那些晦涩的毒经，竟是解读阵图的密码！
“乾坤倒转！“白凤剑仙的断剑插进阵眼，整座祭坛开始崩塌。我在下坠中抓住假四少爷的手腕，他腕间浮出与我相同的胎记——形如半枚青铜钥。
祭坛崩塌的刹那，我拽着假四少爷的手腕撞向青铜匣。两枚半钥胎记相触的瞬间，匣中家谱突然焚毁，灰烬在空中凝成祖父的虚影：“乾坤倒转需双钥，归墟重开祭血亲！“
假四少爷的九条骨龙突然调转龙首，撕咬起他的四肢。我趁机咬破他腕间血管，将混着先天道体精血的血液抹在祭坛裂缝——那里正浮现出母亲当年用九凤簪刻下的封印阵图。
“拟态·百鸟朝凤！“
我踩着祖父教的天罡步腾空，破碎的祭品囚衣化作万千翎羽。假四少爷在血雾中嘶吼，赤玉盘龙佩竟从他胸腔破体而出，与我怀中的青玉螭纹佩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太极阴阳鱼。
“小四儿，看好了！“白凤剑仙突然从云层坠下，断臂处迸发的剑气竟与双佩共鸣。我福至心灵地并指为剑，将祖父刻在脊背的《御风诀》文字凌空划出——每个墨字都化作金线，将暴走的骨龙钉在虚空。
假四少爷突然安静下来，九首骨龙在他周身盘结成阵。他沾血的指尖点在自己眉心守宫砂上，那抹朱红竟顺着血脉流入我的玉佩：“兄长，该醒了。“
剧痛自丹田炸开，我眼睁睁看着七岁前的记忆碎片从归墟之门涌出：母亲将双生子浸入血池，祖父颤抖着用九凤簪剖开我们的魂魄......原来我才是承载幽冥裂隙的容器，而弟弟始终是封印的钥匙！
“拟态·镜花水月！“
在意识消散前，我本能地施展出昨夜客栈顿悟的新体术。双佩幻化的阴阳鱼突然倒转，将漫天血雨凝成明镜。镜中我与弟弟的身影重叠，化作流光没入正在闭合的归墟之门。
当我在城主府地窖醒来时，手腕缠着浸透化蛊散的绷带。案几上摆着裂成两半的玉佩，还有张师父潦草的字条：“臭小子，偷学禁术的账等你泡完药浴再算！“
窗外飘来硫磺味的药香，混着街巷深处隐隐的驼铃声。我知道这场启蒙祭祀远未结束——就像地窖墙壁新刻的阵图中，属于弟弟的那个阵眼，依然在泛着淡淡的血光。
启蒙台崩塌的第七日，我跪在武侯府废墟前焚香时，脊背突然传来灼痛。靛青色的碑文从守宫砂中渗出，在皮肤上蜿蜒成完整的《御风诀》——这竟是开启远古碑林的活体钥匙。
“恭喜小友得承武侯印记。“沙哑的声音自槐树后传来。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城西棺材铺的老姜头，他腰间那串青铜铃铛正发出与蒙山七鬼骨箭相同的颤音。
我故意让香灰飘落在祭袍上，借着掸灰的动作捏碎化蛊丹：“姜掌柜也对碑林感兴趣？“
“老朽只对幽冥裂隙里的往生花感兴趣。“他枯槁的手指拂过槐树疤结，树皮竟褪去伪装露出青铜罗盘，“就像小友对三十三重天外的《体术总纲》感兴趣。“
话音未落，我怀中的双佩突然浮空。青玉螭纹佩与赤玉盘龙佩在空中拼成太极图，投射出的虚影里，弟弟正被九条骨龙拖向碑林最深处的归墟柱。我注意到他手腕的胎记泛着血光——那分明是另一枚活体钥匙的印记。
子夜时分，我跟着罗盘指引来到碑林禁地。月光照在入口处的无字碑上，碑面突然显现出血色篆文：“双钥归位日，幽冥重开时。“我抚摸着与自己腕间完全相同的胎记，终于明白祖父为何要让我们兄弟分离。
“不愧是先天道体。“熟悉的娇笑自头顶传来。蒙山七鬼仅存的魔瞳少女倒挂在槐枝上，额间血玉已换成幽冥裂隙特有的往生石，“但你以为白凤老头真会放任你...“
破空声打断她的话语。我旋身避开三道淬毒银针，却见针尾系着的红绳上，赫然挂着师父的断剑穗！
“师父！“我厉喝声中，三十六道剑气自云端坠落。魔瞳少女在剑光中化作血雾，最后那抹狞笑却让我毛骨悚然：“你以为斩的是谁？“
黎明前的碑林突然震动，三百六十座古碑同时浮现守宫砂印记。我腕间胎记不受控制地发烫，在最近的碑面刻下与弟弟完全对称的阵图。当晨光刺破雾霭时，我听见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那分明是七岁那年，母亲将我锁在祭坛时的玄铁链声。
白凤剑仙的传音随着初阳抵达：“辰时三刻，咸郡王族的车驾已到蒙城。“我望着碑林深处翻涌的血雾，终于读懂师父这些年的布局：从高空坠落的体术训练，到放任我卷入祭祀阴谋，皆是为了今日——当双生子印记共鸣，便是重写《体术总纲》之时。
而此刻，我分明感应到弟弟的灵力正从归墟柱方向传来，裹挟着令人战栗的幽冥气息。那些在暗处窥视的眼睛，恐怕等的就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