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简避开了万绣的目光,倔强的抿着嘴并不说话,但光看他那表情,就足以让万绣怒火中烧了。她也知道他未必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这样怀疑的态度真是让人太生气了!
“你这小子要犯浑是不是?!怎么说话呢!”
大伯娘太明白这“夫妻”间的那点儿事儿了,这会儿便出来打起了圆场,她一开口万绣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脸色也免不了难看起来。
大伯娘私下推了推自家相公,示意他开口说话。
沈家大伯敲了敲桌子,“绣儿的话倒是有理,可怕是行不通。”他摇了摇头,“王家的小子我见过,人品是不错,可读书有些读傻了,便是喜爱墨儿,怕也会顾及不到。”
说到这里,他双手轻拍了个巴掌,“罢了!你爹在世的时候便同我讲过,瞅着王家的不像个好的,有些后悔给墨儿定了亲。此事咱们便吃了这个亏,认了就是。”
“什么?”
沈泽简与万绣这回倒是有志一同的惊呼出声了,他们是没想到大伯会如此快速的下了决定。
“可……就算是……墨儿的名声?”大伯娘与他们想的也是一样。
“这附近的村镇不好找人家,便去远些的地方找,总有办法的。若是真嫁过去王家才是害了她。”
大伯打定了主意便站起了身,“我去你们爷爷那儿坐坐,有事儿再去寻我。”他看向万绣,“墨儿若想在你那儿待着,你便担待些多照顾几天,我让你大伯娘每日都过去瞧瞧。”
万绣连忙屈膝行礼,她是极为敬重这位长者的,再者,她本就有照顾墨儿的打算,自然不会推诿,“绣儿记住了,沈大伯您尽管放心。”
长辈离开后,沈泽简似乎是放松了些。万绣也想要离开,但见他木愣愣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道:“你担心墨儿么?要不去我家看看?”
沈泽简摇摇头,“四妹性子强,既然是离了家,应是不想我过去。”他轻叹了口气,“我方才并不是想你会害她。只是,关心则乱,我怕你跟外人一般。”
他的话仍然不多,但明显比方才要多了不少,万绣渐渐也发现了,似乎他在自己面前时并没有在别人面前那么木讷。想到此处,她心里便是一动,觉得这人可能是将自己看作亲近之人的。
万绣还有的那么一点儿不愉快便也消失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墨儿心性好,跟我可投缘,我会说那话,自然是有缘由的。”她便将先前从四妹那里观察到的情况告诉了沈泽简,“所以我才想着若是王家那小子能护得住墨儿,也未必嫁不得。”
沈泽简听她如此说也回想了起来,奈何他毕竟是做哥哥的,对妹妹的关心自然有,却也不会关注到这种地方来,“这事儿我不知道。五妹才十岁,应该也不知情。”
“知不知情现在都不重要了,方才大伯不是已经决定这亲事不要了么。只是我还想着要是有法子别妨碍到墨儿的名声就好了。”说到这里,万绣停顿了一下,“哎,要不让墨儿离开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也好,免得留在村里头受气。”
万绣过来沈家的路上碰见不少交头接耳的,零星听了那么几句,议论的基本都是这个事。住在村子里就是这点不好,但凡哪家有点儿大事小情,没多大的功夫就要传的人人都知道。
“这倒是有办法。”让万绣没想到的是,沈泽简却是主意的,“去做绣娘。”
“什么做绣娘?”万绣也来了兴趣。
沈泽简却不知要如何解释,“这……就是,镇上的成衣店里头又开始招绣娘了,我听人说要去两个月。”
万绣听的仍是糊里糊涂,她琢磨着这种事情,可能自家娘亲会更清楚,没准儿墨儿也会知道,便干脆跟沈泽简告了辞,又匆匆忙忙的往家里头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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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沈泽简的家门,沈大伯便去了自己老爹那儿,他老爹便是沈家上一辈的族长。老族长时年六十六,身体康健,耳聪目明,因喜静在自己孩子们都成家后便独居了出来,只让人轮流过来照顾他。
即便是在江家人那里他也是极有地位的,只是老族长服老,平日若不是小辈儿们有事儿找他,他极少主动出头,也因此更得人尊敬。
见到了进了门来的沈大伯,老族长抬了抬眼皮,“来了,坐吧。”
“爹。”沈大伯先是叫了他一声,然后才坐在了他对面,“老三家墨儿的事儿您知道了?”老三指的是沈泽简他们的爹。
老族长抚着花白的胡子点头,“知道,我都赶走几波人了。”
“爹,我之前说的事儿,您如今怎么看,还拦着么?”
“哎……我老啦,拦不住咯。”老族长的语气中不无感慨,“罢了。我也知道你为难。我那会儿的时候真是折腾够了,想想你爷爷受的那些个苦,就愿意一辈子待在这么个小地方。可年轻人啊,谁不想挣个光明前程,便是不想挣前程的也绝不想自己受欺负才是。罢了,随他们去吧。”
“爹您不老,这精神头比我还足实呢。五郎那孩子好,这要是他自己吃了亏,未必会多想,可如今是墨儿吃了亏,怕是他心里要有些想法了。”
沈大伯先是安抚了自家老爹一下,然后才又就着话题说了下去。
“五郎是个好的,不错。确定是他了?”老族长眯了眯眼睛,模样带着点儿唏嘘。
沈大伯点了点头,“是他了。我看着也是不错,比我家里头那几个都强。”
“好,那便定了吧。”
最终,老族长下了决定。沈家真正的变化,便从这一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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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绣再次返回家中时,四妹的心情已好了很多。婚事被退,她自然是受了打击,可这打击其实并不足以让这个自幼丧父丧母的小姑娘承受不住,先前她那举动,更多的还是一时羞愤所致,这会儿除了面色差些,嗓子还是嘶哑外,已与平日里没什么差别了。
“招绣娘这事儿你不记得了?哦,对了,你那手艺不好,以前都嫌羞,躲的远远的呢。”
李氏听了万绣的问话,笑话了她一通,接着才详细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昇国夏日里头接连有几次庆典,待入秋火麻收获后,便又进入了纺布、织布的旺季。如此一来,无论是成衣还是布匹的需求量都会猛增,一般大些的布坊、衣坊便会在此时临时招收些针线娘子去做活儿,算得上是女人们最容易找活计的时候了。
万绣听的双眼发亮,昨天去赶集她本就是要去打听这些的,因为在陈府耽误了功夫没有办成,倒是没想到如今还能得着消息。
“可别高兴的太早,忘了你那手艺了?!能招人的地方规矩可都大着呢,若是没点儿本事,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得去的。”
万绣语塞,她的优势在于设计及裁剪,貌似暂时是没有发挥的地方,可就这么放弃,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娘,你肯定有办法是不是?”
万绣见李氏带了点儿小得意的表情,狗腿的上去给她捶肩,四妹也不失时机的上前给她捏胳膊。两个小姑娘的做派惹的李氏笑个不停,在她们脑门上一人给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咱们镇上最大的那间锦衣坊里有我认识的人,选个日子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只要见到她事情便好办了。这两天你俩都练练手艺。我眼睛拿针线是不行了,可光看你们那手的动作,我就知道哪里做的好哪里做的不好了!”
李氏这话自然又赢得了俩姑娘崇拜的眼神,直给她美的不行,当下便兴冲冲的凭空教授起了技艺来。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村人对墨儿的亲事说什么的都有,李氏每次从外头回来都要拉着万绣叨咕上半天,听的万绣更紧张的将墨儿拘在家里头,就怕她出去听了不干不净的那些话再有个万一。
一直到了八月初一,镇上又一次要开集了,为了去镇上做那绣娘的活计,李氏、万绣并墨儿才一同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