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工死神事件
- 青春奇妙物语(1—6册)
- 两色风景
- 14301字
- 2022-07-26 17:54:14
室友大叔生病了,躺在床上呻吟。
“哎……哎哟……哎哟……”
我飞奔过去坐在大叔床头,鼓励道:“坚持住!吸气!呼气!快可以了!已经看得见孩子的头了!……”
“啊靠!”大叔一下子弹起来,“病成这样你还玩我!你有人性吗?”
“见到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放心个屁啊!老子就快领便当了啊!”
“实在撑不住就不要勉强自己。你的抱枕、手办、写真集什么的我都会替你好好照顾。”
“滚!我不要死,我还有很多梦想没实现啊!”
“这样啊。”我遗憾地说,“那你只好期待一下,能碰上一个温柔的死神吧。”
【那个神烦的季节叫春末夏初】
在食堂边吃饭边看手机时,有人推了我一下。
“喂!”
我差点儿就一脸栽进了面前那碗廉价的紫菜汤里,回头正要发飙,却看到春菜的笑脸,于是表情立马弃暗投明。“喔阿春,你也亲自来吃饭呀。”
“是哦。但你怎么这么孤单。你的兄弟呢?”
“他们……”我哽咽。
“难、难道……”春菜脸色一变。
“他们都死了!!!”我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而春菜震惊地连退数步,嘴里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手中的饭盘“当啷”落地……
然后我们拍桌狂笑。
这个突破笑点下限的游戏是我发明的,玩法就像上面这么简单,关键是有人得配合你做点儿反应,好让整件事更加无聊。春菜是我最好的拍档,我跟她玩过无数次。但最近少了。因为她有男朋友了。
昨天,我一个人在宿舍呆着。八达回来问我:“其他人呢?”我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游戏,就哽咽着告诉八达:“他们……都死了!”
结果八达说:“啥?再说遍。”
气氛被完全破坏,我不耐烦地说:“他们都死了。”
这次八达终于听清了。“回头我会告诉他们,让大家一起来扁你的。”他这么说。当时我就下决心跟丫绝交。听到兄弟们都死了居然是这种反应,这是人吗!
果然再怎么无聊的游戏,想要有趣起来还是得找对拍档。
“你怎么也一个人?男朋友咧?分啦?”我问。
“你就盼吧。”春菜给了我一拳,“他去打饭了,我找位子呢。”
正说着,春菜的现任男朋友、银川帅哥小猫来了。话说415可是拥有人称电子系镇系之宝的花美男一灿,按说我早就对帅哥免疫了。但小猫的帅还是不一样的,他不像一灿眉清目秀,更多是一种犀利刚毅的酷劲儿。很能吸引眼球。
“电灯泡你来啦。”春菜对小猫说。
“叫我啥?”小猫对春菜宠溺地一笑,然后冲我点点头。这货分明是我们学弟,一八五的外形却完全不显嫩,“找好位子啦?”
“顾着跟阿福聊天,忘了!”春菜说。
“我吃完了,让给你们吧。”我站起来。
“谢谢啦。”两人异口同声。
在我跟逃跑一样离开食堂前,春菜冲我喊了一声:“阿福,好久没和你聊天了,下次约个时间啊。”
“喔。”我头也不回。
那一年的情人节,春菜与小猫牵手成功,从此成为本校著名CP。与春菜形影不离的不再是我。因为过去我们实在走得太近,外人总误解我们是一对,而我们又从来懒得解释,满足于当一对心照不宣的闺蜜……这也导致现在人们看到我,第一反应就是我被春菜甩了。我们班那一身正气的岩班长都曾拍着我的肩说:“会过去的。”
“喔。”我懒得否认。
“你要理解春菜,并祝福她。”
“喔。”
“换了我,也会毫不犹豫甩掉你跟他走的。”
“……喂!”
少了春菜,我的生活变得简单了不少,无趣了不少。我常常怀念我们做什么都在一起的时光,甚至怀念当初别人对我们的误会。那时的我,其实在暗爽吧。
真讽刺啊……
转眼情人节已经过了三个月。我也渐渐接受了身边的主要异性只剩容嬷嬷的事实。生活依旧,无心向学,做得最积极的事,就是看小说和写小说。
那阵子我正在看一部言情。是的,言情诶。没别的原因:它是春菜推的。但我看了几页发现还是不错的。那本书叫《青春乍寒还暖时》,作者海砂。有句台词我特别喜欢,是女主在心上人名草有主后的心理活动:“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不觉得我会输。”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莫名励志。
但是,在刚目击了春菜与小猫的和谐之后,再想起这句话,却觉得特别刺耳。
回到宿舍,我直接翻身上床,忽然不知该做什么。
那个时候,锅炉工和八达正在跟大家扯打工的话题。这俩最近都过得很充实,一个在给幼儿园萝莉当家教,一个在啃德基配餐。
我想,干脆也去找个工作算了。
【这货是死神,你们感受下】
当一个人闲得蛋疼,常常就会心血来潮。不过打工什么的还算是比较积极的想法。我几乎第一时间就付诸了行动。锅炉和八达的工作都是用腿跑出来的,但信息时代那么做多奥特,我要用更有效率的办法。
我选择看报纸。这是非常具有智慧的做法。网上的招聘信息虽多,筛选起来却累死人,报纸就省劲多了。我寻找报纸,发现有一份正盖在排长肚子上,而排长靠在床头打盹,小圆眼镜滑到鼻梁,那安祥的神态,宛如刚刚过世。
我取走报纸,排长就醒了:“喂,我还没看!”
“这上面都是简体字,你看不懂的。”
“靠。拿回来啦。”
“别吵,我找打工呢。”
“那去看民生类报纸啊,看什么体育报!”
排长的叫声还没结束,我已经找到了位于边缝的一则招聘信息,内容为:诚征有闲有梦骚年一枚。工作轻松有趣,具体内容面议。联系电话:……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招聘启事。不过言简意赅倒是挺抓人的。刚把电话记住,排长就把报纸抢回去了。“就跟你说上面没有招聘启事了!”
“可怜的排长,你的老花眼是越发严重了。”我同情地说,“A4版最下面不就是么?”
“哪里有啊?”排长狐疑地扫视着报纸。
我拍拍他,扬长而去。走出宿舍就打了个电话。大概十秒后,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喂?”
“你好,请问是你要招临时工吗?”
“哦,是的。”
“请问是什么类型的工作?”
“电话里说不清,你过来一趟吧。”
“还是先告诉我要做什么吧。”我警惕。
“非要说的话是服务业吧……类似义工。总之你先来一趟。放心,不会吃了你的。”
那头报了个地点。顿时我很诧异:那不是我们学校一座教学楼的天台?这算什么?该不是要雇我当擦洗高楼外墙的蜘蛛人吧……
反正不远,我就带着各种疑惑去了。那栋教学楼我很熟悉,甚至早上就有一堂广告学的课在那里上。
可当我来到天台,却一个人也没见着。果然是被耍了吗?找了一圈,还是没人。靠,抱着期待而来的我真是智商捉急……
我准备走了,转身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他来得如此突然,就像是从天而降或者从地而冒似的。我本能地后退一步,“你……”
“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干,那我就是你老板了。”那货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平凡到了极点的欧吉桑。他脱发,有法令纹,有双下巴,有胡渣,有肚腩……穿着打扮也平庸得随时会被人潮淹没。
“……所以到底是做什么?”我再次问。
“简单说,就是代理死神。”
一阵风吹过,掀起一个塑料袋。我们对视,沉默。
“对不起我没听清。”我说。
“我是负责这一带的死神。最近工作太忙,总部的人手增派又不够及时,只好请工读生了。”欧吉桑搔着头,那已经呈现歉收的头发簌簌落下了白屑,搔完头他又开始搔肚皮。
……这货要是死神金氏就是观音。我要回去拜他别拦我。
“很难相信?”欧吉桑问,他开始挖鼻孔了。我做错什么了必须看这些。这不是面试是惩罚游戏吧!这要换了别人铁定走了,但我毕竟是传奇宿舍415的一员,贴上这个标签,遇到什么怪事都不出奇。
大叔见我半信半疑,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散起步来,“我呢,也知道人类不会轻易接受这种设定,所以只要没当场翻脸,就算合格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动了天台之外。
……天台之外啊!就那么凌空站着!这货真是死神?我回忆了一下久保带人笔下身穿死霸装手持斩魄刀的拉轰死神,觉得心里有些很珍贵的东西碎成了渣。
“不要幻灭。我们的世界跟你们的世界基本一样,男女老少,环肥燕瘦。美型死神也不是没有啦。”
这话根本安慰不到我。一想到明明有美型死神,我却必须屈居在这种上司麾下,简直更火大。
“死神大喇喇地打广告不要紧吗?”
“哦哦,那是用了某些技术,在你们的报刊上随机出现的。你能捕捉到,非常好,一切都是缘分。”死神,不,死胖子这么说,“小伙子你进入状况很快。怎么样,来帮我吧。”
“好。”这我倒是没有犹豫,“就算上司再寒碜,给死神打工这种事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我很欣赏你的觉悟。关于上司的形象麻烦你下次在心里吐槽就好。”
死胖子递给我一份名单:“这是这座小镇最近会领便当的人,他们的灵魂麻烦你去接一下。”
好老土的剧情!“怎么接啊?”
“我不是说过跟义工很像吗?你只要把他们带去专门的车站,就会有我们那个世界的车子来接他们。”
听起来是挺简单的。“不过我要怎么接触死者?”
“放心。死神都有制服可以穿。代理也不例外。”死胖子微微一笑。他大概希望笑得像个温和的上司,但那表情实在太像“想加薪?呵呵……这是我房间的钥匙,晚上,嗯,知道怎么做啦?”的那种笑容了!
死胖子把手伸进胸前口袋,呼的一下,一件灰黑色的长袍被抓了出来。“喔喔!”我激动起来,制服!死神的制服!真实感一下子变得强烈起来了!
然后我接过那个制服一摸。
“……喂,这是雨衣吧?”
“你在说什么,这货全名叫‘黄泉斗篷’,是高科技的产物。”
“听你在乱讲!这是雨衣,在我们学校超市一件只要十块!”我暴走。这样玩弄打工仔,还有王法吗?!
“你先穿看看啦。”死胖子硬是给我披上了。
五月的天空风和日丽,这种情况下穿雨衣,真心蠢得无法直视!死神不该是这样的!
呃……等等,我忽然发现,我的影子没有了。
真没有了。我成了透明人,阳光直接把我穿透了。
“披上黄泉斗篷,你就会灵体化,常人看不见。你还可以穿墙。毕竟收魂这种事不能在人类眼皮底下进行嘛。”
我兴奋了。真的就近找了一堵墙去撞,唰,毫无难度过去了!仿佛那只是幻影!
但我随即从楼上掉下去了。我可是在天台上啊,穿过了墙当然就只能往下掉了!
“哇啊啊啊啊啊——”我鬼叫着,然后感觉脚踝被握住了。死胖子提着我落到地面。他挠着头说:“诶,你不会飞啦。你这件制服是山寨版,能力没那么全啦。”
……结果还是山寨货啊!太不方便了!我捂着胸直喘气,每一个毛孔都井喷着恐惧。
这时,我看到了有说有笑的春菜和小猫。他们的手拉在一起,从我面前经过。
这栋教学楼挨着图书馆。他们去图书馆了。他们没看见近在咫尺的我,目不斜视地经过。
“哦——”死胖子坏笑,“暗恋的妹子?”
“滚!”我非常自然地对死神兼上司吼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快说。我要去上班了。”
“其实也没什么了。哦这是便携版‘弦月之镰’,死神收割灵魂的工具……”死胖子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把短短的镰刀来。穿好雨衣再拿上这货,即使下雨天我也可以在地里割水稻了呢摔!
……
总之我告诉自己,我现在横竖是一名代理死神。这个工作很重要,才没空理睬那些儿女私情呢。
【喔第一次我,喔接客的时候……】
我怀疑死胖子在我身边安装了某种监控。因为他对我也太放心了。将名单和雨衣交给我之后,他打了一个“那就酱!”的手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死神大人,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穿上这一身去作奸犯科的可能性吗?对打工仔这么信任是很好啦但万一你碰上的不是我这种品性纯良的人怎么办。麻烦你下次多注意一点啦!
死胖子走了,我开始自力更生了。那份名单酷似求职简历。内容包括死者的照片、姓名、年龄、住址、死因……悲惨气氛因此大打折扣。我的第一个客户是个老人,寿终正寝。
穿上雨衣,好吧,黄泉斗篷,我走直线去了一家医院。众目睽睽下跟死者家属说“啊我是来带死者走的麻烦让让”,估计会被当场打成殉葬品。这个时候透明人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我走进一间病房,听到了嚎啕大哭。就像电影进入高潮后骤然变得紧张的音乐,让我有了一种正式感。是啊,好赖我现在也是个死神。这份工作是严肃而沉重的。这样想着,我的脸色也不禁严肃而沉重起来。
“别哭了,我知道你很难受……”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别哭了这位先生,你这样很难看啊!”
“所以你要先告诉我啊!我怎么不知道治痔疮有这么痛!”
……靠走错门了!看到了很伤眼睛的东西啊啊!!
我捂着眼睛跑进另一间病房。这次特地确认了门牌号,应该不会错了。病床上躺着一具瘦小的身体,盖着白布。一圈人围着他啜泣。
嗯,的确是寿终正寝该有的气氛,难得的是没有呼天抢地。也许是因为老人家走得很安详吧。
那个老人家现在正站在一旁看着家属们。我走向他,他瞪大眼睛,指着我:“你是……”
“是的。”我点点头。
“你是因为下雨才穿这样?”
……不是!妈的我一定要痛扁那个死胖子,这身装束果然谁看都是雨衣啊!
我跟老人家解释,我是来接他的死神。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儿优越感的。
“死神喔……来接我的不该是黑白无常吗?”
“好像也有那一款的吧。反正就是个工作,爱打扮成什么样都行。”
老人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瞥了家人一眼。
我捕捉到了那份不舍,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您别太难过了。”
“哈!难过个屁!你知道我几岁?九十七!高寿!活够本啦!这叫喜丧!”
老人的爽朗感染了我,我也笑了:“那真是不容易。看来我该恭喜您。”
“恭喜?”老人凄凉地苦笑了一下,“死亡永远不值得祝福。可以的话,谁不愿意永远和家人在一起?”
……我个白痴!太得意忘形了!我忙安慰他:“对不起!请您节哀!相信您的家人也会振作起来的!!”
“哈!节哀个屁!我压根儿就不难过!其实家人也都有心理准备啦!大家说好了要快快乐乐送走我!”
“……喔。”我悬起的心又放下来了,“那就好。其实,含笑而逝才是大境界呢。您心态真好。”
“你到底是太年轻……”老人家凄凉地苦笑了一下,“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强颜欢笑?”
……所以是要怎样啦!你到底是想我配合你爽朗还是苦逼。情绪不要这么大起大落啦!
我不想再跟这个恶搞的老人乱哈拉了。我尽量客气地提醒他该上路了。“听说另一个世界有某种技术,可以让你与家人接触的。比如托梦什么的……”
按照死胖子教过我的,我将老人家带到医院外的一棵大榕树下。据说这些随处可见的树木,其实是特殊的站牌。等了一会儿,果真有一辆车开来了。外形与公车无异,只是车头写着“往陆离界”,另一个世界的名字?车子停下,司机探出头说:“票。”
“这。”我把老人的求职简历,啊不死亡证明递上。
“上来。”司机扫了一眼后打个响指。这家伙还戴墨镜呢,驾驶室里还传来摇滚乐。好潮!灵车不该是这样的吧!
“为什么不能是这样?”司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死亡,就是换一个地方去活。又不是彻底消失。你们现在的伤感,只不过是类似搬家的情绪。离开熟悉的地方总会不习惯的。”
这话也有道理。我点点头,示意老伯上车。
垂垂老去的九十七岁老伯,原本应该是各种颤巍巍才对,但也许是死亡——应该叫“转换了生命形式”——的关系,显得十分轻盈,不必搀扶就上了车。车上有空位,但即使座无虚席,看来也没有让座的必要。
“小伙子,谢谢你的照顾。”车门关闭前,老伯用漏风的嘴对我说,“最后还能在这世界认识个小朋友真不错,接着我要去别的世界交朋友啦。”
“保重了。”我笑着说。
“总不能……到最后都给人添麻烦啊……就算是勉强做出爽朗的样子,只要能对你们有帮助……”
“……别玩了快点走啦!”
灵车一溜烟远去,老伯从车窗伸出手和我挥别。我不禁产生一丝自豪。在别人生命的最后陪他一程,这感觉并不诡异,反而奇妙而神圣。
手机又响了。死胖子问:“第一次接客感觉如何?”
“……靠,你故意说错的吧!”
“别在意那种小事了。我的同事——就那个司机啦,他也很赞赏你的表现,继续努力吧。对了我们是不是还没谈报酬?”
……还真的。我竟一直忘记沟通如此重要的事。
“每天给你一小时,不嫌少吧?”
“啥?”
“每为我工作一天,你的寿命就增加一小时。”
【宅女幽魂】
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我过得异常充实。犹如一个过气歌星那样到处走穴,忙并快乐着。有得必有失,我为此耽误了学业。经常逃课,没空做作业,没空晚自习……
我好像听到谁在我耳边呐喊:“你他喵本来就是这样的!”喔,一定是幻听。
三天下来,我的寿命延长了三小时。对于正值青春年华的我来说,这不算是很长的时间,也许要等我像排长那样,老得哪儿也去不了才会觉得,多活一分钟都是好事。
这一天,我到一个小区去接客,我是说收魂。那是一座很有历史感的小区,外墙遍布爬山虎,砖色黄得令人心跳加速。据订单显示,这次的死者是个妹子。年方二十五,名字很普通,死于煤气侧漏。
我来到那个小区,正赶上看见救护车惨叫着将死者的遗体运走。三姑六婆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听说死的那个喔,就是传说中的家里蹲……”“家里都不开伙还整什么煤气,结果出事了……”
一个女孩茫然地站在一边看着人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我想这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了。我向她走去,她见我直盯着她,也便察觉了我的身份。
“你是……”
“嗯。”我点点头。
“你是因为下雨才穿这样?”
……靠这个梗能不能别再玩了!我忍住满眼的黑线道:“我是代理死神。小姐你的生命结束了,我现在要接你去另一个世界。”
感觉年轻人和老年人都比较能接受生命不灭这回事,反而是自以为是的无趣大人比较缺乏想象力。女孩点点头说:“好。”
“那,走了?”
“好。”
这大概是近期的客人里最娴静的了。我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她十分瘦弱,长长的头发有分叉迹象,脸色苍白,看上去分外营养不良,样子如果好好收拾,也许能混个中上,现在却让人只想同情她。
“呃……资料上说你是个作家?”我没话找话。
“写手。”女孩轻声纠正。
“你写过什么?我也喜欢写东西呢。”
“没……没什么了不起的。”女孩有些害羞。
“说说呗,也许我还看过。”
“刚出的一本叫《青春乍寒还暖时》……”
我惊讶极了。“海砂?”她居然是我最近在看的那本言情的作者?
“你知道我?”海砂有些惊喜。
“我还看过你那本书!很好看喔!”
刚刚还有点恍惚的海砂,立刻活泼多了,阿宅找到主场都是这样的。我便投其所好地跟她聊起我印象深刻的片段,她的笑容舒展开了。
“我从没见过读者。你是第一个。”海砂说。
“你的书卖得还不错啊。粉你的人很多。”
“我……我几乎不出门。”
海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变得有些黯然。她本来是个宅,现在变成了死宅,难免伤感。
车站到了。照例以这座城市随处可见的榕树为坐标。海砂惊讶地说:“那个世界这么接人的啊,想不到。”
灵车很快到了,今天司机在听Rap,我把“车票”递上去。
“很高兴认识你。”海砂对我轻轻鞠躬。上车。
“白白……”我说。
车门关上了,我们隔着门上的玻璃对视。
然后继续对视。
继续对视。
……等一下,车子怎么不走啊?我们已经互看到有点尴尬了。只听司机气急败坏地说:“下去下去,你还不能上车。”
“为什么?”我们一起问。
“她还有遗憾。对这个世界的残念。对灵魂来说,这种心事太沉重了,所以整辆车才会被压得动不了。”
看海砂那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她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肩负起超载的使命,这让她不知所措。我问:“所以呢?”
“所以你得帮她解决遗憾。切断对这个世界的依恋再来搭车吧。”
海砂下了车。灵车开走了。我问她:“你有遗憾?”海砂点点头,脸突然超红。
“什么遗憾,我帮你。”我真是越发专业了。
“我……”她吞吞吐吐,半天才把话说出来,“我想谈……谈一次恋爱……”
【山顶洞人:意外之旅】
人气言情写手兼资深死宅。高中毕业就跟家里断绝关系,过上靠稿费自给自足的穴居生涯。海砂说她有人际交往恐惧症,所以写手这一行很适合她。这些年她发展得不错,可是每一个泡着方便面写总裁的女写手,心里都有泡着总裁写方便面的梦想。不幸的是还没付诸行动,海砂就领便当。
“原来如此。”我说,“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找个刚挂掉的男孩。”
“我不要跟同类谈恋爱。”海砂猛摇头。
“想跟活人谈?……现实里你有喜欢的对象?”
海砂害羞地点点头。
“那就简单了嘛。他叫什么?住哪里?”虽然未必每个人都能接受宅女幽魂,但我觉得总能搞定的。
结果她说:“我也不知道。”
……所以是暗恋?“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来给我送外卖……”
这个时代太方便了,只要有网络和电话,吃喝拉撒用就都能搞定。的确,足不出户的阿宅最常接触的外界生物,就是送快递的和送外卖的。只是没想到有人连暗恋对象都要从这里面找,真是宅他妈给宅开门,宅到家了啊!
“好吧。是哪家的外卖?我们去找他。”我说。
“我不知道……”
……这个也不知道!小姐我可以扁你吗!
“昨天,我打了个电话叫外卖,很快就送来了。我一见那个送外卖的,整个人就不行了。他又高又帅,我都不敢拿正眼看。回过神来他已经走了,然后我发现我老想着他……可我真不记得是哪家的外卖了。”
海砂的网路形象非常女王,是那种把男人当凳子坐并挥舞皮鞭让他们不许乱动的那种。如果那些脑残粉知道他们的大大如此纯情,不知作何感想。
“查查拨号记录就可以知道了。”我提议。
“就在昨晚,我手机掉马桶里了。”
“……那查查外卖菜单吧。你肯定是根据菜单上的号码叫外卖的。”
“是的。很多店往我门里塞过菜单。可是最关键的那张不慎被我丢进了洗衣机……”
“店名!店名总有印象吧!”
“没有……”
……你是故意的吧小姐,一切线索都被封杀了让我怎么找,我不是柯南啊!
“对不起。”海砂很内疚,“果然还是没缘分吧。早知道我当时就鼓起勇气跟他搭讪了……”
见她这样,我又有些于心不忍。怎么说人家都死了。而且不实现愿望就不能升天。我不帮她谁帮她。
“你吃得多么?”
“不多,我食量很小的。”
“我看着也像。一人份的外卖也给送,一般是小店,而且开在附近。我们周围走走吧。”
“嗯。”海砂感激地说。
于是,我们踏上了寻找爱情的旅程。这一带有的是大吃店和小吃店。我们仗着没人能看见,车也撞不到,满街横行。不过海砂真是很久没出门了,老是往我身后躲,恨不能钻进雨衣来。跟她一起逛街真累。
找人的过程并不顺利。我们每一间小吃店都进去看,就是没逮着“又高又帅”的。事实上我很怀疑,真那么帅的话会在小吃店送外卖?
“不然放弃吧。”我说,“其实我有长得不错的朋友。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一定愿意陪你约会。其中有个叫一灿的,不是我夸口,想玷污他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
但海砂坚定地摇摇头,表示了对一灿的不屑。不知为什么,我竟十分不爽,这人竟嫌弃我们家一灿!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在又一家小吃店里。还是没看见帅哥,所以我才那样提议,可是海砂却不知好歹。
“炒饭来咯!”这时,一个伙计端着一盘炒饭从我们身上穿了过去。我正好有点饿,闻着那香味,不禁咽了口口水。
海砂忽然抓住我:“就是这个味儿!”
“……这个味儿对啦?”我以为她要玩“我爱记广告”。
“……不是啦。是那天,我叫的外卖就是炒饭。闻起来跟这家一模一样啊。”
这家的炒饭里加入了鱼松,炒得很干,行话叫“镬气十足”。也许只是巧合,但我还是来了精神:“那你有看到那个帅哥么?”
“没有。”海砂张望,“不会辞职了吧?”
我摘下了雨衣的帽子,让自己在人间现形。然后我问老板:“你们店还有别的伙计么?”
“对不起,人手已经够了。”老板警惕地看着穿雨衣的我。
“我不是要打工。我是要找人。他可能是你们的伙计,很高很帅。”
“啥?不是我夸口。我们的用人标准是矮挫穷。”
……这种人渣居然是老板!我刚想继续问,一个伙计把我拉走了,嘴里说:“客人,别妨碍我们做生意。”来到门口却瞪了我一眼低声道:“要死啊,问那么多,被老板发现我偷懒怎么办?”
“诶?”我诧异。
“你说的那个帅哥,大概是我老乡吧。他欠我人情,于是那天我让他帮我送外卖,自己溜去打桌球。”
“喔喔,告诉我那人叫什么?怎么才能找到他?”
“他叫……”
【咱们走吧别理这个美男子】
世界真心太尼玛小了。
让海砂魂牵梦萦的帅哥,竟然是银川出品的——小猫!对,小猫!
当我带着海砂来到我们学校、远远看到小猫后,不需要跟她确认,她激动的神情就说明了一切。但我却莫名有点不爽起来。这家伙的命是有多好,活人圈子里泡到个春菜,死人圈子里还有人气女写手暗恋!
海砂没有察觉我情绪的波动,恳求地看着我。
“啊知道了知道了。”我有点不耐烦。
“只要能跟他约会一次,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业余的我有一颗专业的心。我就走到了小猫面前。当时他刚打完球还是怎么着,弯着腰在一个池子前洗脸,我脱下雨帽,现形给他看。
“噢,学长。”小猫发现了我,还算礼貌地点点头。这货超过一米八,比大卫还高,我往他面前一站,被衬得像个中学生。这声学长听得真刺耳。
“有空吗?想请你帮个忙。”我说。
“什么忙?”
“陪一个女孩子约会。”顿了顿,我补充道,“她已经死了。”
小猫认真地看着我:“你在和我开玩笑?”
“不是玩笑。她就是死了。现在是灵魂状态。不过别担心,一点儿都不吓人。”
我说得如此具体、诚恳,但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我是正常人。小猫很努力地消化了一下我的讯息,然后说:“那我先走了。”
“喂!我是说真的啊。你还记得你之前帮个老乡送外卖么?她就是你的客人。”
小猫皱着眉,努力回忆。身为一个万花丛中过的帅哥,他对每个女生的印象保质期大概只有一天。海砂显然已经过期了。
“约会又不会少块肉,你就当是学雷锋了。”我继续怂恿。
“我没听说过雷锋需要做这些……”
“女孩子都那么主动了。算我拜托你吧。”我开始急躁,真恨不能丢下一句“咱们走吧别理这个美男子”然后拉着海砂扬长而去,“阿春……春菜知道了,也会让你帮忙的。”
这话对小猫造成了触动。他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不过,我要怎么跟那位小姐……”
常人是不能接触灵体的。不过我早有准备,脱下雨衣递给小猫。这样一来,我就看不见海砂了。而小猫皱着眉头检查了一下雨衣,勉强穿上。
对这种大个子来说,这雨衣简直太小了。他勉强穿上去,然后消失在我的眼前。
不到五秒他又出现了,他脱下了雨帽,震惊地看着我。我明白他相信我的话了,挥手做了个打发动作:“她对你是真爱。去吧,做好临终关怀。”
我现在看不见海砂,但我可以猜测她的表情。那家伙这会儿肯定特别高兴吧?搞不好都热泪盈眶了呢。会不会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要怎么约会啊……
某种满足感油然而生。无论如何,希望海砂可以了无遗憾吧。
他们约会去了,那我应该干嘛?照说我有义务跟踪观察的,但我现在都看不见他们,怎么跟踪?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春菜。有点儿想去找她。我们好久没有单独相处了。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两天,春菜刚好回老家。
我正百无聊赖胡思乱想着,小猫忽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
“又干嘛了?”我有点儿恼怒地问。
“你问她吧。”小猫无奈地把雨衣塞给我。
我穿上雨衣,就看见了泪流满面的海砂。即使是刚死亡时,也没见她这样伤心。我的心一沉:“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海砂摇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约会。”
“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约会?”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们面前,就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我到死为止都把自己关在家里,躲避着别人的目光……我不想这一生一次的约会也这样度过……”
我说不出话。
海砂哭着问我:“这样的想法很任性吗?”
“不……”我缓缓摇头,“不会。我帮你想想办法……”
我能想的办法,就是给我的上司,那个死胖子打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欠扁。
“想念我的笑请按1,想念我的外套请按2,想念我白色袜子和我身上的味道请……”
“想你妹啊!”我大叫。
“是你呀,今天心情好吗?”
“少罗嗦。我问你,灵魂有办法被人看见么?”
“有啊,灵魂其实就是一种生命能量。够强烈的,就能影响人的视觉神经,甚至是其他感官,产生看到、听到、碰到等等知觉……你是不是在研究鬼压床?别玩得太过火哦。”
我看看海砂,很显然,她不是一个强大的灵魂。那就意味着她没法凭自己的力量现形。
“没事的话,我挂啦。对了,这几天的工资都有帮你记着。到时候一口气打到你的生命账户里。”
“生命账户……”我忽然想到什么,大叫,“你们既然能做到随便给人增加寿命,是不是也可以把一个人的寿命转移给另外一个人?”
“是可以啊。前提是那人还活着。那他的寿命会增加一点,如果那个人已经死了……灵魂得到多余的生命能量也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那却足够让别人看见她了吧?”
【一万年太久,只争三小时】
即使不披上雨衣,我也能看见海砂了。谁都能看见她了。这里面的原理我不懂,总之死胖子把我三天份的薪水都转了给她,让她的生命能量强烈到可以暂时实体化。虽然那跟复活根本不是一回事,但总算可以实现她堂堂正正约会的梦想了。
海砂要的很简单。她没有上过大学,她就想跟我们这些大学生一样,吃食堂、听讲、在操场上散步、看篮球赛、看电影……等等。对她来说,这就是很完美的约会了。
大学是个自由的场所。比如听课,只要你愿意,随便找个班级坐进去也不会有人赶,因为许多人根本搞不清自己班上有哪些人。比如我们415的老蜗,每当他百年不遇地出现在教室,都会被人当成别班的。
小猫终于可以好好地扮演一个临时男友的角色了。他跟海砂选了一间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听课。当然根本是什么都没听的,他们一人戴一边耳塞在听音乐,海砂脸上挂着安稳的笑意,小猫则是勉为其难在配合。
他们一起去学校的放映厅看电影。两个人在窄窄的椅子上靠得很近。电影是很老但是很经典的《大话西游》。海砂看得十分投入,甚至在听到那段著名的“一万年”台词时红了眼圈。
还有学校的小公园。这个季节,花开正好。有一排架子上垂下一串串粉色的不知道叫啥名儿的花朵,形成一条浪漫的花道,海砂和小猫一起去走了,手挽着手,落英缤纷……
这些了无新意的内容。在这个学校以及更多学校里,每天都能看到N对情侣在上演。不必刻意安排流程和路线。照着校园生活的步调走就是:下了课,就可以顺势去食堂;往体育场,就正好要经过小公园……
海砂是快乐的,一种遗憾被慢慢填补的快乐。她全程都笑容洋溢。反观小猫简直如坐针毡。帅哥的收视率永远是居高不下的,而小猫跟春菜本就是学生会的名人,在校内人面很广,谁都知道小猫终于追到了春菜,如今居然换人了,这就不得不引起猜想。
“小猫,这位是……”
“呃……我朋友。来玩的。”
问问题的人看看小猫被海砂挽着的手,叹了口气,走了。
“小猫,她是……”
“她是……我姐姐。来玩的。”
暗恋小猫的人绝不相信姐弟会在同一个杯子里喝可乐,悲伤地走了。
除了这些坦白问出来的,更多人则是投来异样的目光。哦,我之所以对这些掌握得如此清楚,是因为我全程披着雨衣,跟在后面。我不是偷窥狂喔,这是职责所在。我有义务看着海砂实现心愿。
地球人的想象力真是贫瘠啊。我想。年轻男女稍微亲密点就必然要出CP吗?你们只看到肤浅的表象,看不到这背后深邃的内幕。我似乎可以理解,当初人们为什么那样看我和春菜。
这样想着,我不禁有些羡慕海砂。就算是死亡带来的勇气,至少她现在可以坦率地对心上人告白,可以为自己争取一段短暂的幸福……
我想看到最后。不过我承诺,如果后面有儿童不宜的环节,我一定只从指缝里看。
可惜,还没发展到那一步,这约会就给喊停了。
隔着一段距离,我看见小猫的步伐渐渐加快,娇小的海砂快要跟不上了,但她还紧握着他的手,一时间形成小猫粗暴地拖着她走的景象。
“喂!”我赶紧提醒男主角注意分寸。
小猫停下脚步,瞪视着我。他脸上的怒气值已经相当Max了。我理解他在不爽什么,但还是指责道:“你就不能对她温柔点儿吗?”
“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吧。”小猫甩开海砂的手,“再约下去,我不知道别人该怎么谣传了!也许他们觉得我在劈腿!”
“只要阿春不那么想就行了。我会帮你解释。”
“少来这一套!”小猫忽然爆发了,“你根本是故意的吧?非得找我不可?你是巴不得我们分手吧!”
“靠,你脑子坏了!”我被激怒了。
“你以为我相信你只是她的好朋友?还闺蜜?”小猫痛快地发泄着,完全不当我是学长了,“这么说吧,男生跟女生,绝对没有纯粹的友谊。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迟迟不对她下手啦……”
“给我闭嘴!”
我失控地扑上去,跟小猫扭打成一团。真是惭愧,虽然平常我们总说嬷嬷是千人骑万人压的总受,但根据打架实力来排行,搞不好我才是最弱的那个。我怎么是银川汉子的对手?没两分钟就被打趴在地。
不过我不会输的。我把手伸进雨衣的口袋,掏出了那把镰刀。据说用这货,能够轻易将灵魂从活人的身体里切割出来。不过我的客户都是些现成的死者,一直用不到。现在有机会了。虽然它奇挫无比,但好歹是异世界的道具……
“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我举着镰刀警告小猫,周围的空气都在震动。
“哪一句?”小猫问。大西北的粗犷气场全开。故事有向热血少漫发展的趋势!
“说什么我故意安排她来破坏你们!”我吼道,“你不止侮辱了我,还侮辱了她!她只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跟你约会!”
如果小猫再敢跟我对呛一句,我真的怀疑镰刀会挥下去。但他没有。因为海砂插到了我们之间。
“已经够了……”她张开双臂面向我,“我很满足了,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你们别打了。”
海砂瘦削的肩膀在颤抖,剑拔弩张的气氛全被抖掉了。我收起镰刀,拉着她就走,把小猫丢在身后。
【青春乍寒还暖时】
我们学校附近也有“车站”。可能是天色渐晚的关系,这次的车没那么快来。海砂和我站在路边。我穿着雨衣,别人看不见我。我送给海砂的生命能量已经耗尽,她变回了纯粹的灵体,别人也看不见她。
这种情况下并肩看渐浓的夜色,有一种双双被世界甩了的凄凉。
“你真的没有遗憾了?”半晌,我尴尬地问,“貌似给了你一个最烂的约会……”
“不会啊,体验了一下大学生活,还有个大帅哥陪着满足虚荣。”海砂说,“如果去了那边还能写书,我又有新的题材了。”
“一定能写的。据说那边和这边大同小异,不是我们以为的天堂地狱那么肤浅。”
“真是期待呀。”
终于,车来了。大老远就听见墨镜司机在唱:“药,药,切克闹,少他妈跟我来这套。”
“那,再见。”海砂一边登车,一边跟我说。
“再见。”我有些感慨地说。
但是司机又叫了起来:“喂!还是开不动啊!你个打工仔干什么吃的,真的有帮她解决遗憾吗?”
我傻眼了。果然那种约会是没法让人满意的吧?这下怎么办?继续回去调教小猫?
海砂又一次下了车,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问这个干什么,我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名。“我们抱一下吧。”
不等我反应过来,海砂轻轻地抱了我一下。那拥抱,并不是情侣之间的缠绵,而是一种纯粹的正能量传递。像是朋友的久别重逢,像是祝福。
“我自卑,一直希望得到别人的重视。我不在乎那个约会是否完美,因为从你不遗余力帮我的那一刻起,我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海砂笑笑,“如果不能亲口告诉你这件事,我会很遗憾,所以我又下车了。”
她说完,第三次轻盈地上车。这回,车子顺利开动了。隔着玻璃,我看到海砂喊我的名字:“我没有遗憾了,你也不要让自己的人生有遗憾啊。”
车子渐渐向上升起,融入夜空的万千星流。
我在原地呆了好久,才返回415。
在门口,我惊讶地看到了春菜。她似乎很生气。
“哟西,这位小姐好面熟哩。”我吹了个口哨。
她却踢了我一脚:“你跟小猫打架了是吧?一堆人告诉我了!你们干嘛要打架!”
“以铁拳交换信任,正是男人的浪漫。”
“浪漫你个鬼!说,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我说是,你会为了我跟他分手吗?”我说,“回来吧,约翰,福尔摩斯才是你的真爱啊……”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春菜皱眉,“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是讨厌他,我会很困扰的。”
“所以我是手心还是手背?貌似手心的肉厚一点……”嬉皮笑脸够了,我开始打圆场:“好了好了,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倒是你应该听说他跟别的妹子约会了。不介意吗?”
“他说,那就是你们打架的原因。让我来问你。”
“一个死去的女孩想跟他约会,否则不能成佛。我助人为乐,就酱。”
春菜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如此。”
“等等,你真信?”
“信啊。这么说小猫冲你发飙,是因为不想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算是吧……”我突然没有了任何心情。小猫不是坏人,我们打架,只是因为说了我讨厌的话,而那些,我不想让春菜知道……所以我们还聊什么?
春菜看出了我的情绪变化,拍拍手:“委屈啦?我就是想你们能和平共处。哪怕点头之交,也比水火不容强。算啦,没事了。对了这个给你。”
春菜塞给我一包腊肠。她回老家总给我带食物的。
“我刚才说的那个超扯,你真的信?”我嘟哝。
春菜笑笑:“唯一不会骗我的,就是你了吧。”
留下这句话,春菜走了。我其实很想问她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说得那么绝对。她信任我甚至多过小猫吗?……但我没问,都没问。她这样说,我很高兴。
春菜是往楼下走的。我想她是要去找小猫了。她一定也有东西要给他。目送她,我想起了海砂,想起《青春乍寒还暖时》里,她那句一度给我力量的话: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不觉得我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