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三十二年秋,雨夜,是夜大雨如注,漆黑一片,中原大地上,万籁无声,所有的一切都进入了梦乡。
此时开封府大牢中,朱怡镐正盘膝而坐,看着黑漆漆的牢房,极力搜寻关于原主身上发生的事。
朱怡镐穿越的这位明朝宗室后人可谓命运多舛,六岁时,郑克塽就降清了,南明在台湾最后的一隅也宣告结束。
随后清庭将朱怡镐安置在河南开封府杞县,眼见天下大势已定,那些明朝宗室后人都放弃了念头,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只求苟活于世。
朱怡镐穿越的这位原主,就秉承了这个想法,规规矩矩。
半年前,康熙突然赐婚朱怡镐,居然还是一位公主,还在开封府赐了一座宅子当婚房。
其实朱怡镐这桩婚事,更多的是政治意味,这位公主是康熙的一个女儿,跟朱怡镐同样的年纪,嫁给了他,目的自然是拉拢这个群体。
装了十年孙子的朱怡镐还以为自己的春天就要到了,可谁曾想这位公主刁蛮得很。
新婚当晚就被公主从洞房里踢了出来,还被恶狠狠的骂了句:“你个狗奴才,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于是朱怡镐结婚后连老婆的手都还没摸过,在柴房里睡了几个月就莫名其妙的被抓到大牢里来了。
罪名是谋反!
“这哥们命运真悲惨啊。”
朱怡镐摇头叹息,主要是郑克塽降清那年,朱怡镐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一个孩子纵然心里不甘,又能奈得了大清朝何。
穿越前的朱怡镐曾经是一名军人,作为军人,他广泛涉猎历史,地理方面的知识,对这段历史有所了解。
历史上康熙三十二年,盛京饥荒,持续三年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一时百姓人心浮动,康熙担心明朝宗室后人会参与,大肆搜捕前明余孽。
康熙在这一年抓了很多人,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朱怡镐毕竟是宗室后人,虽说是前朝的,但是康熙自诩圣君,这圣君嘛,肯定得胸襟宽广。
所以朱怡镐从小也算衣食无忧,从台湾到河南,生活也基本没什么变化,没经过生活毒打,只是不巧遇上了天灾,使得康熙撕下了最后一层伪善的面皮。
被抓进大牢的朱怡镐才刚刚十六岁,短短一个月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了。
不过,朱怡镐却发现这位原主在奄奄一息的这几天,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并不是那位公主,而是家里叫翠黄的蛐蛐儿。
这家伙真是可怜又可恨。
过了一会儿,朱怡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开始思考面临的问题,穿越到了这么一个主身上,十天后就要押赴进京,一个月后就要在菜市口开刀问斩,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清庭为什么过了十几年还不放过朱怡镐,按说十几年了,大清形势已定,一个小小的少年能翻起多大浪花,这件事肯定有蹊跷。
但现在朱怡镐身在大牢,举目无亲,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的身份特殊,被关进大牢这一个月里,连家里那位公主都没来看过他,更别说外人。
就这样东想西想了一阵,想的脑袋都发疼了,却毫无意义,索性也不去想了,困意涌来,合身躺下睡了。
古代的大牢是关押重刑犯的,差不多都是死刑,在毫无人权的封建社会,犯人在牢里吃喝拉撒都在巴掌大的地方,活的比猪狗都不如。
朱怡镐本来想好好睡一觉,一切事明天起来再说,但他合上眼一会儿就睡不着了,潮湿阴冷不说,牢房里弥漫的刺鼻臭味熏得他差点晕过去。
到了后半夜,牢房里寒冷刺骨,朱怡镐再也忍不住,只得爬起来在地上做俯卧撑,活动身子。
第二天直到午后,那个年轻狱卒隔着牢门朝朱怡镐看了一下,发现朱怡镐还没死,有点意外,骂了一句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年轻狱卒提着一个桶走过来,到了关押朱怡镐的牢房外,拿了一个黑乎乎的窝头仍进去。
“姓朱的,开饭了。”
朱怡镐瞪着狱卒,狱卒故意把窝头扔在牢房角落,那边地上都是脏水污秽,这是狱卒折磨犯人惯用的手段。
狱卒哈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两个狱卒本来以为朱怡镐昨晚就会死了,结果还活着,心里不忿,故意找事。
“呸,狗东西。”
朱怡镐狠狠唾了一口,这两个狱卒就是知道他死定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人,一双捏紧的拳头缓缓又松开,此时此刻,即便再愤怒也只能认了。
牢房外面脚步声又响起,赵头带着一个青衣裙钗的女子走了过来。
“姓朱的,有人看你来了。”
满脸横肉的赵头恶狠狠地喊了一声,冲着那青年女子谄媚地嘿嘿点点头,朱怡镐抬头一看,是家里那位公主。
一个月来,这是公主第一次来看望他。
“相公,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啊,怎么样,这蹲大牢的滋味如何,很舒服吧。”
青衣女子笑盈盈说道,脸上毫无一丝难过,眼神中充满了嘲讽。
“是你……”
朱怡镐瞬间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无缘无故被按上反叛罪名,出事后家里这位不闻不问,自己快要死了,也没露面。原来如此,就是她诬陷自己的。
本来康熙就已经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不快了,这有现成的把柄,肯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你……好卑鄙,好歹夫妻一场,你为何要这么做?”
朱怡镐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问道,此时他心里被巨大的愤怒包裹,怒目圆睁,牙眶欲裂。
做梦也想不到,陷害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婆。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青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相公,我依然会叫你一声相公,本公主之前不过是被皇阿玛逼着嫁给你的,你们朱家早就完了,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汉人而已,还真想着本公主能服侍你?老娘早就受够了。”
“你嫁给我,我可曾亏待过你?”朱怡镐愤然道。
“你还敢亏待我?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大清赐予的,你有资格亏待我吗?”
青衣女子突然瞪大了眼,直盯着朱怡镐。
“何况我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大清气数已稳,你觉得朝廷还会在乎你们这些人吗?”
朱怡镐顿时一阵默然。
的确,她说的很对,当今天下已定,南明宗室再也掀不起风浪了,清廷已经不需要拉拢人心,捏死他跟一只蚂蚁一样。
青衣女子嫣然一笑,说道:“你被抓走后,翠黄也快饿死了,相公,你放心地走吧,明年你的祭日我会去看你。”
好狠毒的妇人!
朱怡镐神色逐渐冷然,世上真是唯女儿和小人难养也,他背过身,不愿意再看眼前那张美丽而又熟悉的脸。
这张美丽的脸的主人本该是和他最亲近的人,却狠毒地背后捅了他一刀,被自己老婆举报反叛,这几乎是无法翻案了。
“相公,我知道你暂时很难接受,你慢慢想吧,等行刑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你喜欢翠黄,下次来我把翠黄带给你,你就带着它一起下地狱吧。”
脚步声逐渐远处,青衣女子冷笑着走远了,朱怡镐暴怒地一拳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