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这样挺没意思的

第二天机场

下雨了,

“前往C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FM7852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A17号登机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

“这雨下得挺大啊,看着怪吓人的,现在起飞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要是有问题机场肯定就通知延误了,快走吧,一会错过登机了。”

坐在林安然身旁候机的一对夫妻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挽着对方向登机口走去,林安然垂眸看向掌心上光亮未曾灭过的手机屏幕,绿色的接通键欢快地跳跃着。

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将手指覆在红色之上轻轻一划。

陈向南三个字从视野中消失了,手机刚灵敏地切回桌面,不再犹豫果断地摁下关机键。

屏幕闪烁了几下归于死寂,也不知它在挣扎什么,还是她在挣扎什么。

机场的广播再一次响起,催促着乘客抓紧时间登机,林安然将手机放回包里,缓慢地从座椅上站起,无言地向登机口走去。

“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因为受到航路气流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颠簸。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停使用,谢谢您的配合。”

正靠着椅背假寐的林安然在听到广播后微微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安全带,确保无误后歪头向舷窗外望去。

目光所至之处已不分天地,只有大片的乌云在狂风的作用下来回冲撞涌动。

突然一道闪电劈开厚重的黑暗,飞机从刚刚的轻微颤动瞬间变成剧烈抖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伴随着重物摔落的声音。

而林安然只能被动地依靠安全带的来回抻拽使自己尽可量固定在座位上,顾不上被勒痛的腹部,她努力抓住前面的座椅以保持平稳。

客舱的灯光忽亮忽灭,挣扎了几次后彻底失灵。

四周陷入黑暗,窗外的闪电不停。林安然顺着光亮再次向外看去,强光让她有短暂的失明,当视力恢复后她却惊恐地发现。

引擎熄火了。

都说人临死前会回想起自己漫长又匆忙的一生。

林安然的脑海一片空白。

只剩恐惧和无助。

原来,这才是我们的结局。

婚礼进行到尾声,江洵正欢送着来宾。脸上的官方笑容还未落下,陈向南和秦瑜就迎面跑来。

“安全送走林安然了吗?”江洵话音刚落,秦瑜忽地扑进陈向南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为何,江洵竟从心底蔓延开无尽的慌张。强压着第六感带来的不安,江洵强颜欢笑地看向陈向南固执地重复道。

“安全送走林安然了吗?”

陈向南的眼眶是红色的,张开嘴想发出声音却发现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了似的。

心中的猜测在被逐渐证实,江洵有些狼狈地向后退了半步。

就在此刻面前的陈向南终于哽咽地发出声音。

“林安然她……死了。”

林安然头七的那天,楚瑶回来了。

或许,应该叫她李瑶。与她同来的那位男士是这么叫她的。也许是因为这样才一直找不到楚瑶这个人了吧。

至于那位陌生男士,在场都没有人认识。

李瑶推开小心翼翼搀扶着她的那位男士,大步冲到正跪在墓碑面前的江洵身边,用尽全力甩了江洵一个耳光。

全场人都在这清脆的声音下静默了,而李瑶作为这场闹剧的主角之一什么也没说,反倒又一次抬起右手欲再扇下一个耳光。

江洵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像被抽走灵魂的行尸走肉,麻木地跪在那里。

正当人们以为清脆的巴掌声将再次响起时,那位陌生男士冲了出来紧紧握住李瑶抬起的右手,一边向其他人道歉一边抱着李瑶将她强带出场外。

就在两人即将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内时,李瑶才忍无可忍爆发出来,不顾自己因为挣扎而乱糟糟的头发,冲着江洵撕心裂肺地大喊道。

“江洵!林安然恨你!你以为她不恨你吗!她其实恨不得你去死!”

尖锐的女声忽远忽近直至再也听不到,肉眼可见江洵瞬间僵住了身子。

陈向南终是找到时机正准备上前安慰江洵,却被秦瑜强拽住右胳膊止住了去路。陈向南回头问她,“怎么了?”

“你说我是不是也是害死安然姐的人之一,如果那天,那天我挽留一下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你想什么呢?别想那么多。”

陈向南语气里透出丝丝不耐烦,抬起没被禁锢住的左手看似安抚地拍了拍秦瑜,实则是想借此将右胳膊脱离出来。

“我先去看一眼江洵。”

没等秦瑜回答陈向南便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秦瑜愣了一下,伸出的左手被甩开无力地垂在身侧,她抿了抿嘴唇没再不识好歹地呼唤他。

陈向南还未走到,反倒另一个女人先行停在了江洵身边。

她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穿了一身黑,但向下看却惊讶地发现她穿了一双红色高跟鞋。

更令人费解地是,她将一捧玫瑰花放在林安然的墓碑前。

江洵的余光晃过明艳的红色,这才恢复一点生气,盯着那还有露水挂在上面的红玫瑰,勾起嘴角撑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许有诺,她叹息地说道,“我就说…要好好道别吧。”

许有诺站在原地垂眸看向墓碑上那明媚的笑颜淡淡地吐出这一句,没有给脚边跪着的江洵一点怜悯的目光。

当大家都以为江洵不会理许有诺时,江洵突然抬起头,像迫不及待非要得到个什么答案似的,嗓音沙哑地恳求道。

“她真的恨我吗?”

许有诺听此嗤地冷笑一声,依旧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讽刺地回复道。

“要不然呢?难不成还会爱你吗?”

不知是哪个字瓦解了江洵所剩无几的理智,他忽然抱起被许有诺摆放在碑前的玫瑰花大哭出来。

人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是发不出声音的。

江洵在无声地哭泣,他拼命地想撕吼出声。可无论他多努力,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音节。

他双膝跪在那里,突如其来的悲伤压弯了他的腰,他的上半身几乎快要伏在地上。

枝干上的刺扎破了他的皮肤,有血迹渗出,可他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依旧紧紧抱着那捧玫瑰花。

这一天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这两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一个将葬礼变成了闹剧,一个穿红参加白事,剩下的…全都有些淡忘了。

倒是还有一件事一直难忘。

“洵哥和那女的取消婚约了,幸亏两人当初定的是先办酒席后领证,否则结婚证到手还没捂热呢就得办离婚证了。”

“你说他和林安然何苦呢,非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陈向南叹息着摇摇头,好像在经历过成人世界里的一次次离别后大家都早已锻炼出石头般的心脏,亦或是就算悲痛欲绝,大家也学会了伪装。

秦瑜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枕边人,终于狠下心开口轻轻说道。

“陈向南……我们离婚吧。”

“我们俩这样将就,挺没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