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响尾蛇

10月的南弗吉尼亚仍处在夏季，漫山遍野的红叶显出浓浓的诗意。满怀浪漫梦想的少女丽泽塔也忍不住开始了一个小冒险，她沿着寇戈溪来到了一个僻静处。那里河道弯曲，水流缓慢，又无人打扰，所以丽泽塔毫不犹豫地脱掉衣服，纵身跳入清凉的河水中畅游起来。只有像她这样身体强健的年轻人才会赶在这绝佳时光这么做吧。接着，丽泽塔爬上了水中央的沙洲。

最后，小姑娘玩尽兴了，便跳进水里游向一个低洼，那里是唯一的登陆平台，也是她的“更衣室”。但当她游到一半时，眼前的一幕令她浑身的血都凝住了——在她白花花的衣服堆上，盘绕着一条林响蛇。此刻，它正昂着头，凶狠地盯着丽泽塔。无论在林中还是在水里，响尾蛇都能来去自如，它可是这片山区的“恐怖分子”。

丽泽塔勉强抑制着内心的恐惧，四肢颤抖地游了回去，重新登上沙洲。

现在该怎么办呢？男孩子肯定会找些石头掷向蛇，把它赶跑，但是这里没有石头，即使有，丽泽塔也无法像男孩子那样投得那么远、那么准。

她又不敢喊救命，因为不知道会把谁引来，只好干坐着，越坐越痛苦，越想越恐惧。漫长的一小时拖着步子踱过去了，蛇还待在原处。刚才让人觉得暖洋洋的阳光现在已变得炙热难耐。丽泽塔想，她必须得做点什么。要是爸爸能来该多好啊！只有一个办法能让爸爸听到她的呼救——吹口哨。于是她把指头放在牙齿中，吹出哨音，这是南方妇女不得不学的一项技能。刚开始，她的哨声软弱无力，吹了几次以后，变得越来越响亮，最后，声音都可以传到远处的树林里了。她在恐惧和希望中等待着，如果爸爸听到了，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赶来救她。丽泽塔紧张地竖起耳朵，静等回应。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蛇还是原地不动。日头更烈了。丽泽塔又吹了一声口哨，哨音直达远方。这次，她听到了回应：有什么东西正走着、踩着，往这里来。她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有人来了，会是谁？！如果是爸爸，那他肯定会喊她的名字，但这个来访者只有嗖嗖的脚步声。如果来的是一个坏蛋该怎么办啊？“哦，爸爸，救命啊！”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丽泽塔努力想把自己藏进沙子里。

蛇还是一动不动。

陡峭堤岸上的灌木丛摇晃起来，丽泽塔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子正在移动，她第一反应是——熊！接着，灌木丛被拨开了，泡泡猪走了出来，他长大了些，但仍然是个小家伙。丽泽塔的心沉了下去，“哦，泡泡猪，泡泡猪，多希望你能救我！”她吹口哨本是向爸爸呼救，没想到引来的却是泡泡猪。

泡泡猪沿着堤岸快速突进。只有一条路能从堤岸上下来，那路就通向丽泽塔放衣服的小沙嘴，而致命的敌人也盘踞在那儿。

泡泡猪在那路上敏捷地跃过圆木和低矮的灌木丛，落到了沙地上，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屹立在那个“咝咝”作响的、带条纹的“死神”面前。

这猝不及防的一个照面，让猪和蛇都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又都摆出了战斗姿势。看到儿时玩伴命运未卜，丽泽塔揪心极了。只见泡泡猪弓起后背，小眼睛里射出战斗的光芒，有力的下颌咀嚼着，嘴里泛起唾沫。由来已久的对恶棍的深深仇恨在他的灵魂深处翻腾着，熊熊的战火在他心中燃烧，如今，充满勇气的泡泡猪已经无所畏惧。

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头公猪的战斗宣言——那种自胸腔中发出的、一波波短促有力的咆哮。即使这声音是由一头獠牙才刚冒头的、半大的小猪发出来的，也足以让敌人“闻声丧胆”——他们知道这斗士的宣言意味着什么。

三声短促而沙哑“战斗号角”后，泡泡猪接近了他的敌人。他竖起背部的金色鬃毛，这让他看起来有平时的两倍大。而他打量敌人的那双明亮的小眼睛，也像猫眼石一般闪闪发光。为了避开地上的白衣服，泡泡猪逡巡着想找一处更好的落脚点；结果，他站到了蛇和溪水之间，这一不明智的选择让他切断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这样的移动不是猪妈妈教给小泡泡猪的，而是伟大的自然母亲教给他的，而自然母亲是从不出错的。没有动物可以避开响尾蛇的进攻，它的速度快如闪电，对手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到它的动作。而蛇发射的毒液沾到身上的话，一经吸收就也只有死路一条。几乎所有动物的皮肤和毛发都无法阻挡这种毒液的渗入，但猪的脸颊和肩膀除外。自然之母交代过这些，该泡泡猪出场了。蛇的尾巴像纺纱机一样嗡嗡作响，吞吐的信子仿佛在嘲讽挑衅。泡泡猪叩击着锋利的獠牙，从鼻子里喷出短促的、像咳嗽一样的“哼哼”声，戒备地向蛇逼近。他试图在与蛇保持着最远距离的前提下引诱蛇先发起进攻。尽管这样的遭遇战对猪和蛇来说都是第一次，但他们仿佛都很清楚“游戏规则”。蛇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它更紧地盘起身体，那两只凶狠的眼睛——一只正在迷惑对手，一只却在“精打细算”。忽然，如闪电一般，蛇喷出了毒液。泡泡猪躲过了么？不，没有任何动物能躲得过。小猪感到脸颊一阵刺痛，伤口上泛起了可怕的黄色泡沫。但几乎就在同时，泡泡猪发起了迅猛的回击，他用那正在茁壮成长的獠牙狠狠地咬住了蛇的咽喉，用曾经甩小鸭子的方式，用力地将蛇甩来甩去。在毒蛇恢复过来逃脱之前，泡泡猪又踩到蛇身上，又跺又拱。他一边嘟噜出满嘴满脸的唾沫，一边哼哼着“战斗号角”，豁开蛇肚子，压碎蛇头，一刻不停地撕扯着，直到把死蛇扯成连鳞带皮的肉块，仿佛一块块肮脏、腐烂的破布，才善罢甘休。

“哦，泡泡猪，哦，泡泡猪，上帝保佑你！”丽泽塔只说得出这几句话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她差点昏厥过去。好在现在路障已经被清除了。在一连串的惊吓后，她终于又站到了泡泡猪身旁。哦，乌娜又找到了她的狮王。

丽泽塔不知道泡泡猪接下来会怎样，这小家伙在沙滩上围着她欢腾雀跃。她本来以为泡泡猪会中毒倒下，但不一会儿她就高兴起来了，因为她想起爸爸曾经说过，猪的家族对恐怖的蛇毒有着超强的免疫力，谢天谢地！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奖赏你才好。”丽泽塔真诚地说。不过泡泡猪知道，很快，他就让丽泽塔明白了他所期待的回报——“给我抓抓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