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您这些碎木头可还有用?”
回家的路上,张松仍是顺便在那些废弃老旧,正在被拆掉重建的村屋边转悠,然后找到那些应该算是房主的人家,客气地询问两句。
在郊区生活,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节省很大的开销,比如生火做饭的柴火之类,张松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看到某一处拆房的人家后,从这些垃圾堆中随便找些碎木烂板,便足够他一天引火之用了。
“你要自己去捡拾吧,小心点别被砸伤了!”
屋主是一名60几岁,有着一身古铜色肌肤,脸上满是风霜地老者,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片已经被拆成了废墟的瓦房旧址,还有用的木材、青砖都已经堆放在了一边,没用的石灰泥土、还有那些断掉无用的椽子等,则被随意地聚拢在新建地基之外某一处。
或许是还差了些材料,亦或许是没有找到合适地工头、师傅,虽然这旧房已经拆掉了,可是新房的修建还没有彻底动工。所以张松这一眼望过去,堆积的废弃料中,还有着不少可以当柴火使用的木料,故此才有这么一问。
“好嘞,谢谢大爷了!”
张松顺手递给对方一根香烟之后,麻利地跳进了那堆废料堆中,一番推拉拖拽之后,好几根一米多长的椽子,还有比那大腿还粗的沉重斤棟梁柱一截,便被张松给放进了自己的三轮车中。
“小伙子不错啊!!”
老大爷带着浓烈的闽粤口音,叼着张松递给他的香烟,热情地指着土堆中还露出薄薄一片的褐色椽子一头。
“多捡点,反正我们家也用不完了!!”
“够了够了!!”
等到张松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时,他那原本空空如也的三轮车拖斗后面,已经堆满了不少断裂、腐朽的木柴了。看这模样,至少好几天的时间,张松都不用担心自己家里那柴火灶的引火之物了。
还别说,这些椽子、斤棟虽然都是断裂掉没什么大用的东西,可是其中好些应该都是不错的木料,特别是作为梁柱的斤棟木材,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米出头,却有着完全不逊色于铝材、甚至更甚的重量,让张松回去的时候,好是出了一身汗。
“哟,小张啊,今天收获不错嘛!!”
“有啥收获啊,这都是我路边捡来生火的废柴而已……”
一路上,有不少熟悉的面孔,跟张松友善地打着招呼,虽然其中不少乡人的眼神中,或多或少带着几分轻蔑,不过张松都一一热情地予以回应。
在这个时代,大家对于拾荒者的态度多少还是带着几分歧视,尤其是不明白其中利益,加上张松本人又是外来者等因素,像这样的乡人自然不会太少。
“叔,哪天有时间的话,去我家里看看吧,上回翻瓦的地方,好像又开始漏水了。”
迎面正好碰到了村里的瓦匠杨通茗师傅,张松挂着笑容跟对方提了一嘴。
“那滴雨的地方我清楚,那是底下的椽子腐朽凹陷下去了,光是翻瓦没用的。你得重新找两根合适地椽子,我帮你换上去就好了。”
杨通茗看了张松一眼,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当初他就跟张松提过这点,不过由于张松初来咋到找不到合适地椽子,所以就只能先将就一下,他也不怕张松因此来找他麻烦,说自己的手艺不过关。
“怎么?是你找到了合适的椽子了吗?”
“恩,前两天运气好找一位乡亲要了两张板子。”
张松点点头,家中的器物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自己这一直早出晚归地,倒是没有去跟杨通茗打过招呼。
“那好,我明天过来帮你把那两块椽子给换了,你在家的吧?”
杨通茗也是爽快,拍了拍手应承下来。
随着如今改革开放,羊城周边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修建楼房,对杨通茗这种瓦匠师傅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为这楼房顶部多半是水泥浇筑的,再也不需要用瓦片来防雨了,日后杨通茗他们的手艺,恐怕不会有太多的前途。
所以,已经有了一点危机意识地杨通茗,想着趁如今还有人请自己捡瓦的机会,多少赚点资金补贴下家用。
“在家的。”
张松连忙点头,反正这拾荒的买卖是自己的,想干活儿就干活儿,不想干了也没人管,很是清闲。
“那好……”
两人一番商量之后,定下了大概的时间,就各自归家去了,至于修补椽子的工钱,两人反倒没有太多的话语,这瓦匠捡瓦是有行价的,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经过杨翠花家的时候,正好又遇到了大娘拿着张松交给她的那台收音机听响,看到张松回来以后杨翠花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把收音机给关掉了,生怕张松以为她只把这洋玩意儿当自己的东西了。
“哟,小张啊,吃饭没……”
客客气气地应付完杨翠花地攀谈,张松只是顺嘴问了一句收音机的情况后,就没有再往上面引,这才让杨翠花忐忑的心放了下来。等到张松踩着他那辆三轮儿摇摇晃晃地往家里驶去时,没过多久背后又传来了哩个儿啷个儿的音乐声,看来是杨翠花又开始将收音机给打开了。
对于杨翠花的公器私用,张松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这玩意儿其实除了零部件难买之外,其工作原理并没有多复杂,张松并不担心会被搞坏,大不了到时候自己重新再修理一回呗。
以杨翠花这乡村老娘们儿的性格,手里有了这么个稀罕物,肯定会在吃过晚饭后的闲暇时间,去村头的大坝边缘与其他的妇女、老爷们儿们插科打诨、聊天显摆,这其实是在无形之中帮张松推销他的收音机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将今天的收获还有那些木柴往院落一角堆放好,张松便开始准备起今天的晚饭来。
羊城的饭菜还是清淡了些,对于无辣不欢的郎省人而言,吃起来终究还是不够味儿,加上自己刚刚起步的小事业,张松每天的吃喝问题多半都是自己解决。
只可惜没钱买冰箱,三元里这城郊的打工人口不足,村中人又多有土地,所以这小菜贩的生意也不见起色,张松想要采买蔬菜瓜果都只能存放两天左右,否则就蔫儿了。
青椒三枚、土豆一个、干辣椒少许,唰唰唰一套流利地刀功下来,张松晚上的下饭菜--酸辣土豆丝很快就出炉了。如今手里的资金比起之前刚来的时候,已经不算少了,三四个月的时间里张松赚了有小一千块钱,可是对于张松的事业而言,这点钱其实还真就不算太多,所以这口舌之欲啊还是忍忍吧。
“咚咚咚!!”
正在收拾饭桌的张松,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放下一双碗筷与盘子的张松,随手拿着一张抹桌布往外走去,边走边将手上的油污往桌布上蹭。
“来了!”
“谁啊?”
“小张啊,我今儿收拾家里,发现这么些东西,你看看收不收?”
推门而入的来人是村里妇女洪富华,因为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关系身形多少有些变样,此时手里提溜着一只破了拳头大小豁口的生锈铁锅,还有几样应该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搞来的几截拇指大小、扭曲生锈地钢材。
“收的呢,婶儿!”
张松立即挂上一张笑脸,然后回身去取平日里称重的那一杆称来,还不忘跟对方套着近乎:“吃饭了没,婶儿?”
“吃过了的。”
洪富华也是温和一笑,眼神不断打量着张松这个小院。
“你这废铁多少钱一斤啊?”
“回收站的收购价是两毛,这您是清楚的,我也不好胡乱地开价啊!”
洪富华手里这最多不过7-8斤重的废铁,一两块钱的生意还不至于让张松开出高价来,因此按照市场行情给予她报价。
“咦!!!”
洪富华嘴里发出阴阳怪气地声音,眼角带着狡黠地目光,开始跟张松讨价还价起来。
“都在一个村里生活,你看我为了照顾你生意,跑这么远过来把这些用不着的东西卖给你,你也好意思按照回收站的价格收我的东西啊!”
张松惬然一笑,脸做无奈状:“没办法啊,婶儿,我这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啊,赚的不过是几分钱而已!”
“加点加点,下次我还有废品的话都送你这来……”
“加不了啊,就是两毛钱一斤……”
跟妇女还价,是一个长期而艰巨地过程,虽然只是几分钱的差价而已,不过张松觉得至少不能轻易让眼前的妇女得逞,否则人家还以为自己真就赚了好多一样。
虽然,在事实上张松其实未必在意这几分钱的差价,而他本人的利益也远高于此。
“……最多给你加两分钱,婶儿!”
张松伸手在脑门儿上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虚汗,最终颓然地做出了让步。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两毛二!!”
洪富华如得胜将军一般,眼梢都弯成一轮弯月了,兴致勃勃地回应着张松,同时将这几斤废铁放在张松的称盘上,盯着张松的动作没有丝毫地转移,甚至最后还拉开张松扶住秤砣的手,亲自查看这秤杆上的标识。
“8斤3两,你可看好了!”
“你这秤可不准啊,我在家称的时候可有8斤半呢!!”
洪富华半信半疑,盯着张松地眼睛试图找出点什么来。
“婶儿,我这可是新买的公斤称,绝对不可能缺斤少两的好吧!”
张松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小算盘,自是不会让步的。
到最后,张松还是按照8斤半的重量,成功被洪富华给套路到了。
接过张松递来的一块八毛纸币外带锡制的七分钱硬币,洪富华高兴地离开了张松地家门,只留下张松那苦着一张脸的稚嫩脸庞,仿佛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等到对方扭着丰腴地屁股离开了院门之后,张松关闭大门的瞬间,那一张阴郁的脸庞顿时变得淡然,哪里还有丝毫的不满意。之前的所作所为,对于张松而言,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原本他的心里价位就比眼下给予洪富华的价位要高,闹这么一出不过就是不想轻易跟对方亮出底牌而已。
反正,吃过了晚饭的张松闲着也是无聊,正好可以跟洪富华砍价来打发时间,顺便也好把回收废品的名声给打出去。
至于现下洪富华怎么找上门来的,张松估计应该是杨翠花在村里帮自己做宣传了呢,这也算是张松拿一台收音机给杨翠花使用,换来的好处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