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平元年六月,张角所部十余万众同卢植在广平僵持不下。
张角这边在重炮火力压制下,双方交战,基本上战局就是一面倒。
朝廷的军队面对火炮的威慑毫无办法,再加上张角所部可不像其他地区的黄巾军的渠帅,自冀州起事以来,夺取了不少的朝廷府库。不少黄巾军都是有甲胄和利刃的,战斗力并不弱于朝廷正规军。
虽然张角的战略意图很糟糕,但是并不能单纯地将黄巾起义当做是一场农民暴动,相反,张角在全国共设三十六方,大方有万余人,小方有六七千人,各方均设渠帅总领其事,明显具有高度的组织和管理的迹象,这显然不是单纯的农民起义。
各地的渠帅近乎于各自为战,张角手里面的这些部队却是组织严密。而且,参与黄巾起义的,还是不少落魄士族子弟的。
比如黄巾军闹得最凶地方之一的颍川,便是著名的人才基地。由于汉灵帝党锢政策,致使很多有才学之人无法为官。
黄巾起义初期,不少士族,乃至很多官吏门口都贴上“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字帖。
这也就是为什么黄巾起义之后,皇甫嵩会建议汉灵帝解除党锢。这个看上去和黄巾之乱之间毫无关联的举措,其实目的便是要缓解同那些士族的矛盾。
这个问题就连曾经提议党锢的宦官集团都感到后怕。
《后汉书》记载:“中平元年,黄巾贼起,中常侍吕强言于帝曰:「党锢久积,人情多怨。若久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帝惧其言,乃大赦党人,诛徙之家皆归故郡。”
所以正面战场上,由于黄巾军人数众多,而且组织上并不散乱,再加之重炮火力压制,卢植率领的北军五校很难从黄巾军手里取得优势。
但是黄巾军的重炮移动不便,所以卢植的应对很是果断,干脆就不和黄巾军接触,在广平和黄巾军牵扯。
黄巾军进攻,朝廷的官兵就后撤,撤出火力范围,一但黄巾军追击,便反身啃一口。
广平这个地名其实就很直白,就是一个大平原,这给了卢植打拉扯的良好战场环境。
卢植也不守城,不和黄巾军打阵地战,就在广平一带牵扯,让黄巾军无法再进军洛阳。
不得不说,卢植的决策是及其明智的,颇有儒将风范。
但是小黄门左丰到了。
张让的意思是,既然汉灵帝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没有从董卓那边没有捞到钱,就让左丰到卢植手里捞一笔,也算不亏。
护乌桓中郎将宗员找到卢植,劝道:“那小黄门左丰到了营地,抱怨颇多,意见甚大。我看他不是来找茬的,而是来索要贿赂的。吾等和诸将合计,不妨凑一笔钱将其打发得了。”
卢植闻言大怒,说道:“众将士浴血奋战,领饷养家,本就不多,岂能将手中俸禄白白交由这厮!?”
宗员也是很为难,说道:“若是任由他到天子面前胡乱捏造事实,恐怕对战机不利。”
“那也不能贿赂这厮,这只会使得朝廷乌烟瘴气!”卢植当即拒绝了,嗔道:“北军五校将士军饷本就被这群阉人克扣不少,哪里有余钱贿赂这阉人,如此只会使得军心涣散,岂能如此!”
“我的意思是吾等凑一笔钱,不用动军队军饷。”宗员提议道。
“荒唐!”卢植摇了摇头,“吾等行军在外,除了军饷辎重,哪里有钱财。再加上你我食汉禄,就那点钱,这腌臜阉人岂能看得上!即使老夫有余钱,也断然不与此辈为伍,更不能助长贿赂之风!”
“可……”宗员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账外传来一阵拍手声,当即闭嘴。
左丰用公鸭般地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卢中郎将好大的威风!咱家伴随天子左右,连天子都不介意咱家不全之身,没想到中郎将比天子还有尊贵,竟然不屑与咱家为伍?”
“你!”卢植闻言大怒,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左丰见到卢植的动作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沉住气说道:“咱家奉天子之令,视察军情。卢中郎将敢造次不成!?”
“视察完了,你就给我赶紧滚!”卢植不悦地说道。
东汉门阀体系下,以卢植这种士族身份,是断然不能轻易和阉党有任何接触的,更别说贿赂了。
不然,卢植怕是要名声尽毁。
后来的曹操就是因为祖父曹腾是一个宦官,隔了好几辈都被人骂了个痛快。
早些年曹操一直竭力摆脱和阉党的联系,担任洛阳北部尉的时候,皇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将蹇硕的叔父用五色棒处死。
虽说违反宵禁,轻则拘禁,重则就地正法,但面对一个皇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亲属,曹操选择最严重的处置方式,目的不言而喻。
曹操极力想要摆脱自己阉党身份,但实际上还不是很受名门待见。后来曹操唯才是举,很大原因就是比起袁超,多数的名门子弟根本看不起曹操,曹操也只能重用一些寒门子弟。
左丰见到卢植这个态度,怕是一点好处都讨不到了,极度不悦,“怎么?天子派咱家来巡视,中郎将反而不欢迎。你若是有胆量,便拔剑杀了我!”
卢植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左丰一眼。
左丰见卢植不敢动手,越发地肆意,讥讽道:“将尔等账簿文书,呈上来,咱家要在这里陪着中郎将好好翻阅一番!”
“我没闲工夫陪你!你要看,自己看去!”卢植不屑地说道。
“这可不行!”左丰狞笑道,“万一账簿有误,我也好同中郎将对质,咱家要一字一句的仔细看。”
“你这厮!”卢植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宗员见气氛越发紧张,连忙劝道:“便由我陪你查阅吧!”
“不行!”左丰摇了摇头,伸出苍白的手指着卢植,“既然中郎将尊贵,不屑与咱家为伍,咱家偏要和中郎将一起彻夜核对账簿!”
说完,左丰冷冽地笑了笑。
卢植握紧了拳头,怒道:“来人,将这厮拖出,鞭笞二十!”
“你敢!”左丰闻言大惊,“咱家可是天子特使!”
宗员也脸色大变,连忙劝道:“万万不可啊!”
但卢植心意已定,冷哼一声。
两名甲士入账,一把钳制住了左丰,将其拽了出去。
左丰破口大骂:“大胆,卢植,你目无天子,罪该万死!哎哟……哎哟……”
账外左丰惨叫连连。
卢植脸色阴沉,对宗员说道:“吾怕是要被卸职问罪了。现在战局对吾等不利,难以同黄巾军正面交战。天子若是换将,无论是何人,你且记住,万万不可轻易冒进才是。将贼寇牵扯在广平便可,据传皇甫嵩已经解决掉了豫州大部分黄巾贼,待其北进,合兵一处,再谋良机。”
宗员不由地喟叹一声,“宗员谨遵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