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江归木继续看着,忽听门外一声鸟鸣,文员急忙跑过来,依旧向她行礼。
“灵主来了。”
啊——她向大门口望去,入目净是刺眼的白光,她站在楼上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看着那文员像只小猫似的奔过去迎接他们,翻飞的袍子圈着炽光,整个人都包裹在圣洁之中。江归木没动,看魏西泽一行人逆光走进来,颇有一种王的气势,她也总算看清了,为何从前军营里流传着的四代灵主狠戾,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这魏西泽虽然消瘦得不成样子,脊背却挺的直,为首的他一进门便环视一周,眼神似睥睨众生,又透着一股没由来的慵懒气,他身上素白的袍子翻飞,江归木这才意识到领部的人好像都格外钟情白色,还是因为灵主的爱好呢。文员行礼,与对她的礼节截然不同,他久久没有抬头,声音十分正经甚至没有音调。
刚刚不是挺兴奋的吗。
“灵主好。”
江归木也走下楼,不过她还没问好,魏西泽便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江归木瞥了一眼文员,他还低着头,魏西泽却没有丝毫意向要去理会他。
“你们去忙吧,将军请上楼一叙。”
魏西泽扫了一眼身后默不作声的一众人,听闻这话全都解脱似的走开了,气氛低得可怕。他径自上楼,江归木跟着他,路过文员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起来吧。”
上了楼,她随手把门关上,却不知道自己该坐在那里。这明显是他的临时卧房吧。
“不用理会他们。”
没等她开口,一个凳子便直直地飞过去,魏西泽躺在床榻上将水晶帘放下。
原来是有凳子的。
“我也见不了几回这样的场面。”
“也对,那么查到想查的东西了吗?”
话音刚落,文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手里的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玉杯,他微笑,将茶盏放在桌上,转身又出去了。
“在你手下做事还真是难。”
江归木感慨,魏西泽没有立马答话,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每天见的人太多了,若是人人都以礼相待,还没等这病找上我,自己倒是先累死了。”
江归木点头,起身,准备告辞。
“看来已经查到了,去吧,把门关上,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魏西泽的声音懒懒的带着些鼻音,江归木临关门时隐约传来的轻咳声让她的手顿了一下,不知该劝他保重身体还是别的什么,不过想想他应该不想听这些,便关上门走了。
这地方富丽堂皇,但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还是那个文员引她出去,一路上问好的人太多,她终于真切体会到了魏西泽的感受,世间百态千愁,个人有个人的烦恼。
江归木理理碎发,那么接下来就是她最喜欢的时刻,不过要先去见见兄弟们。
“你们听说没有,木爷回来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吧,徐将军让咱们候着就老老实实等呗。”
“你这话就不对了,木爷多少年没回来了,老子快想死他了。”
“你这话让木爷听见又是一顿好打。”
京都竞技场。
大约有十二三个将士皆正襟危坐等待着他们一直期待着的那个人的到来,时候正是午时,他们个个因为身上厚重的铠甲汗流浃背,在早些时候就听见徐将军说,江归木会回来查案,届时是他们唯一一次接近她的机会,以后若是没有特殊原因,江归木不会再回来了。
这些人皆是当年首领带出来的兵,只有两个随江归木去了战场,余下的都被领部强行留下来做了徐北柯的手下,虽然看不起徐北柯鬼混的娘们儿样,不过念及他的势力,他们这么多年倒也是吃好喝好,日子过得有模有样,还有两个已经娶了亲,其中一个就快抱儿子了。
时候一晃,原来只有江归木一人留在了沙场,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见一面。
一个将士将自己的老虎尾巴露出来甩了甩,顿时舒坦得喜笑颜开,原本闷热的空气都好了许多,他又甩甩,忽然一只手拽住他的尾巴,他一怔,随即惊道:“你可终于来了!”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的注意力都转过来,江归木把头搁在他肩膀上,挂在脸上的是抹不开的笑容,眼睛里闪闪地悬着星,没有寒暄没有招呼,他们沉默着,彼此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但却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似的。
“木爷又长高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士出来将老虎拎到一边,率先打破了沉默。
老虎甩甩尾巴,一脸不悦地盯着他看。
自己的伥鬼不在身边,不然直接秒了这个大老粗。
“老虎,你今天怎么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他每天不都是这个表情,木爷想去吃点什么,还是去玩点什么?”
江归木摇头,她已经受够了,现在她甚至觉得还是竞技场的空气比较清新。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个人弱弱问道:“那个——木爷咱们从哪开始,叫兄弟们过来不就是出力的,您尽管开口。”
闻言,江归木从怀里取出魏西泽的令牌,上面一只猫正张牙舞爪地凝视着她,她吸了口气。
“你们对宋瞒这个人了解多少?”
“了解不多,并不接触,不过这人在领部算是混得风生水起,听说他是三代灵主留下的大臣之一,灵主倒是不太器重他,这段时间很少看见他的踪迹。”
“谁说的,昨天他不是在城西坐着吗,我巡逻的时候看见的,应该是在等人。”
江归木捏着下巴,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决定直接上手。
“我觉得可以先去拜访一下。”
“这——”
老虎的眼睛亮了亮:“好久没干过正经事了!”
“我让你来我家当观赏宠物你不来,那不很正经?”
“你滚,行吗。”
——
“好家伙!”
江归木原以为这家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领部大臣,没想到——
她环胸站立,看着眼前的宅邸,这破破烂烂的房子,若是没人指给她看她还以为这里被洗劫过呢。
思考再三,她清清嗓子。
“这人的家被抄过?”
“他一向如此,久了灵主也不劝了,有名的清廉。”
清廉——
江归木歪头,“砰——”地一声踹门而入,刚才还完整的两扇门,眨眼间变成两块没有用的木头块,后面的将士们皆是没有做声,他们不知道木爷为何突然就发了火气,方才好像没有哪句话是不对的。
“何人敢在此处放肆?”
一个尖锐刺耳的嗓音响起,有人立刻与江归木通了灵讯,告知她这是宋瞒的贴身仆人,简称他最忠诚的狗腿子,这人出来就证明宋瞒本人现在在家。
“进去搜。”
江归木摆手,那狗腿子捏着嗓子咬牙切齿,却被江归木握住肩膀猛地向后拉,用腿压住这个瘦得像狗一样的男人,简直不要太轻松就可以制服住他。
“你们——强盗,以为灵主是摆设吗?”
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将灵主搬出来说话。江归木附身,弯起嘴角,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继续,看你还能用什么威胁我,”说完她将这男人一把扔到墙角,手一伸一缩之间,一块令牌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眼前,这人看见这令牌脸白了几个度,江归木感到好笑:“叫宋瞒出来,告诉他,江归木这个名字,应该够请他叙叙旧情了吧。”
她早就怀疑这领部之中有敌军的内鬼,只是不敢确定具体是哪位,知道她救下江野的那次意外发现不远处只属于领部内部人才能得到的特别出城令牌,她心里虽然疑惑却没有告诉别人,想不到机会竟然这么快就来到她这一边,天助她一臂之力。
令牌丢了自然会去找,毕竟每个人只有一块,她也了解过,大祭司家中没有找到他的那块,本来应该顺理成章地推到那块牌子是大祭司的,然后敌军为了杀人灭口,但她还想另外再试一试,看有无新的头绪,没想到今日去看还真让她看见了这个名字,以及他隐瞒不了的出城记录。
非常简单,就钓出一条大鱼。
“将军找我何事?”
“请你去牢里叙叙旧,探讨一下你是怎么做到吃里扒外这么多年的。”
江归木将他的令牌亮出来,众将士还在搜,她叫来老虎,那宋瞒的脸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双手背后躲开老虎的手,脸上的神色恢复如初,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清者自清,我自己会走!”
“宋大人——他们没有理由抓你。”
那狗腿子急急忙忙地护主,被老虎挡住去路,他的尾巴划破炽热的空气,翻了个白眼。
“知道你想早点死,就你这样的我都不惜的咬你。”
说完也不再去管他,径自带着宋瞒走了,江归木则是自己溜溜达达地在院子里走,总觉得这院子不太一样又说不清那种感觉。
他们还在忙里忙外,这院子虽破旧但却别致,很清新脱俗,而且……很好藏东西。
江归木凝视着眼前的狮子井。
搞不懂为什么井上还镶着一个狮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