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六点过,宁致远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到了家中。
草草地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之后,他提前做好了必要的准备,静待着与医生首次见面时间的到来。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石继诚则在下班之后,照常去往了常住的那家酒店。
在酒店内换了一身便装之后,他从不起眼的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店,赶往由铁树新建立的交通站,也就是约定好与灰雁进行会面的那家茶馆。
宁致远被监视的事,石继诚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因此他特意将会面的时间定在了晚上九点。
相信以宁致远的身手,趁着夜色,足以甩掉情报处那群业务能力不入流的特务的跟踪。
等到时钟指向晚上八点的那一刻,早已换好装束的宁致远准备出发了。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小屋的一楼,趁着夜色,为后门打开了一条可供一人侧身通过的小缝。
不动声色地从小缝闪身出屋外之后,宁致远顺势一个前滚翻,直接以趴伏的姿态进入到了后院茂密的灌木丛中。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整个过程可能只用了不到十秒钟。
为了让监视他的特务以为,自己仍旧呆在屋内,宁致远刻意将二楼房间内的灯打开,一楼的电灯则是关着的。
望了望小屋前面不远处的两名特务,从他们的神态动作来看,一切正常。
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屋子,宁致远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借着夜色的掩护,手脚麻利地爬出了灌木丛,朝着预定的路线跑去。
他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屋后的街巷之中。
————
————
石继诚出发地最早,也是最先到达铁树所开茶馆的人。
为了保险起见,他让铁树离开了茶馆,暂时呆在巷子口的一间小屋内,等他们会面结束以后再返回。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灰雁和铁树进行直接接触,违反组织上规定的保密纪律。
二来,铁树也能够为他们在茶馆的外围充当一下观察哨,一旦发现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可以提前进行示警。
宁致远的动作很快,凭借着夜色的掩护,和对对滨江城内街道情况的熟悉,他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来到了约定地点所在的小巷内。
“医生约定的地点是在簸箕巷二十七号,这里是簸箕巷十一号,看来我还得往前走几步才行。”
离着约定见面的地点越来越近近,宁致远的心情也就变得越发地忐忑。
他的这位顶头上司,可是连王科仁这个滨江站的高层精英,多年来费尽心机都奈何不了的人物。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这样一名传奇特工,宁致远的心情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来到簸箕巷二十七号的门前,宁致远朝两边仔细地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跟着他后,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响了茶馆的木门。
他敲门的手法,是约定好的三重一轻一重。
以这样的方式敲过两次门之后,屋内很快就响起了拉门栓的声音。
木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之后,就有一只强壮的手臂,一把将宁致远拉进了屋内,随后轻轻关紧了门。
进了房间之后,宁致远发现这间茶馆的规模很小,里边只摆有四张简易的木桌。
屋子内部的装饰也非常简陋,墙壁甚至有一些发黄,偶尔还会掉落下来一些稀碎的墙灰。
看清了屋子内的环境,他紧接着将视线转移到了拉他进来的那人身上。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屋内仅有的一人,竟然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滨江站行动处的处长石继诚!
见到石继诚的那一刻,宁致远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紧接着就是如潮水一般的疑惑。
这间茶馆不是医生与自己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吗,石继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自己的老上司,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医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答案给自己带来的震撼程度,无异于别人告诉他,苦崖同志已经叛变了组织,并且将他的身份给供了出来。
在自己的印象之中,行动处长石继诚,常常混迹于灯红酒绿的场所,在贪腐黑暗的国民党官场如鱼得水,来去自如,是一名典型的国民党旧式军官。
他的生活作风奢靡,收受贿赂,走私牟利,宁致远很难将这样一个堕落的形象,与多年来玩弄滨江站特务于股掌之间的传奇人物联系起来。
宁致远虽然有好几次,都对石继诚的身份产生过怀疑,认为他的一些行为有组织内同志的可能。
只不过,每当见到石继诚与一众国民党高层打得火热的模样,他就在心底把这一丝猜测给抹去了。
宁致远甚至更愿意相信,医生已经落网被捕,石继诚是通过他,知晓了二人今晚要在此见面的消息,提前埋伏在了这间屋子。
只不过,石继诚接下来开口所说的话,让他不得不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这位客人,你是来喝茶的吗?”石继诚神色淡然地笑着问道。
他所说的,正好是约定暗号的开头一句。
听到这句话后,宁致远就否定掉了刚才心中那个可笑的想法。
如果石继诚真的抓捕了医生的话,医生会不会开口是一回事,如果医生开口了,他也没有必要再大费周章地和自己对暗号。
宁致远知道事实可能真的就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令人难以接受。
他表情依旧有些木然,但已经恢复了一丝冷静,点了点头说道:“来茶馆不喝茶……难道吃饭吗?”
“我们这里有两种茶,龙井和普洱,你要喝哪种?”石继诚问道。
“普洱味道太过厚重了,我不喜欢,龙井稍显淡雅一些,比较适合我的口味。”宁致远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得非常镇定。
“要喝几碗?”石继诚继续问道。
“两碗吧。”
等宁致远对完这最后一句暗号,石继诚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大笑着说道:“呵呵,灰雁同志,相识了这么久,我们俩也总算是以各自的真面目会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