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庄公不论功行赏,息姑现归国曙光

公子翚带领残兵败将灰溜溜的回了鲁国。公子息姑、车右以及御手公孙达主仆三人则随着郑军踏上了凯旋之路。

春秋时期一国公子在其他国家也是要受到礼遇的,即便他是俘虏或人质。再加上公子吕对息姑颇有好感,所以一路上郑国人待息姑一直如同上宾。

让我们把视线拉回到曲沃,自打从翼城回到曲沃之后,公子万和姬鳝(曲沃庄伯,庄为其死后的谥号,而鳝为桓叔长子,所以排行为伯,故人称曲沃庄伯)迅速把朝堂局势控制了下来。内忧外患全部清除,公子万这才想起来上阳城外的柏家。

他连忙请万伯去打探柏家的情形,不出两日万伯便回到曲沃,把探知的情况告诉了公子万。据万伯所说,柏家现在已经被查封,人去屋空,看上去好像很久没人打理了。他打听了多位街坊邻居,邻居们似乎有所顾忌纷纷回避,不敢谈论此事。直到他遇到一位年迈的孤寡老人。

那老者告诉万伯,柏老伯遇难后不几日,便有士兵以勾结盗贼的罪名将柏老伯的儿子柏青抓捕,将柏家其余人等全部从家中赶出,并查封了柏家的宅子。柏家散尽家财才得以将柏青从狱中救出,之后柏家一家人便离开了上阳,不知所踪了。

公子万听完,眉头一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同时他对虢国太子林父的恨意又增加了几分。公子万并不甘心,他分派了几路门客,沿着曲沃到上阳的官路,沿途去打听和寻找柏家的下落。

再说回到京城,共叔段最近的日子很难过。自从兵败曲沃之后,共叔段不仅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京城的人心浮动,就连自己封地的官员似乎行为都有所怠惰。再加上悬在头上的庄公那把利剑一直没有落下,种种压力让他整日惶恐不安,心绪难平。

好在庄公敕令终于送达,这个不疼不痒的处罚共叔段并不在意。他终于松了口气,他决定蛰伏一段时间,收拾一下人心,积蓄力量,以图来日东山再起。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此时的新郑宫城张灯结彩,钟声悠扬。寺人和仕女们人人身着华服,喜气洋洋。舞女和优伶们则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极尽卖弄风情或技艺之能事。

原来就在昨日,公子吕带着狐壤之战所俘获的鲁国公子息姑凯旋而回。今晚庄公正设宴为将士们接风并庆功。

王孙公子和一众大夫齐聚宴会厅内,众人全都在为战争的胜利而庆贺。尤其是此次生擒了鲁国的准太子,郑人凭此战一战而震慑天下。郑国人下至普通百姓,上到士子大夫,无人不为此骄傲自豪。公子吕更是被郑人奉为战神,其地位堪比周公旦之于大周。

而宴会上最尴尬的人非公子息姑莫属,虽说他是俘虏,但他毕竟还是一国公子。郑庄公点名邀他来参加宴会,他也是不得不来。

可想而知此刻息姑心里抑郁到了极点。但是席间只要庄公问话,或是有人敬酒,他都以非常恰当的礼节应对。除此之外,息姑一直静静的安坐在案前。不得不说鲁国的礼仪教化在众诸侯国中无人可及。

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一位大夫看在眼里。此人正是狐壤大夫尹吉,此次狐壤之战,他的封地负责为子都所率郑军提供粮草,也算功劳不小。

今晚的大事便是对诸位战将进行封赏。公子吕、原繁、公孙子都连同高渠弥等人自然都得到了应得的封赏。但是轮到尹吉的时候,庄公只是象征性地赏了几匹锦缎而已。让人意外的是,尹吉并没有丝毫的不快。

而今晚的第二件大事就是公子息姑的处置问题。在宴会之前,庄公和几位重臣早已商量好,先让息姑暂住祭足府中。所以宴会结束后,祭足就让家宰祭突将公子息姑带回了府中。

祭足吩咐过祭突要好生照料息姑,所以息姑在祭府的日子过的也算不错,只是一直会有人暗中盯梢,弄的息姑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来。好在身边有公孙达陪伴侍奉,相互之间有个依靠,有事还能商量一下。这公孙达乃是公子彄(臧僖伯)之子,年龄比息姑大了不少,多年来一直陪伴照料息姑左右,还是息姑的御手,关系非同一般。

这一日,大晴,无风。初冬和煦的暖阳照在人身上,让人能舒服到骨子里去。公子息姑今日兴致颇高,用过早饭之后便带上公孙达来到新郑的集市闲逛起来。此时郑国的商业已非常发达,新郑街上的各色店铺是一家挨着一家,商品更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郑国立国才几十年,竟能经营的如此风生水起,息姑二人一边走一边暗自赞叹。

不知不觉间两人溜达到了东城马市。这郑国的马市眼下是冠绝诸国的,这里不光有中原的本地马,更多的则是来自西北的戎狄马和秦马。前不久的天马公卖,更是让郑国的马市名噪一时。而在此贩马的马商们,也是来自各个国家,甚至有不少还来自戎狄和义渠。

二人一边走马观花地欣赏着来自各地的骏马,一边漫无目的地信步前行。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义渠马商弦义的档口,弦义正是此前贩卖天马的马商,也是如今郑国马市里名气最大的马商。

息姑和公孙达都是公室子弟,自幼便天天与宝马为伴,相马的本领自是一流。弦义档口的义渠马都是一等一的宝马良驹,这很自然的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二人刚在马厩前站定,便有伙计上前躬身施礼。息姑一边专注的欣赏着宝马,一边和伙计闲聊着。

息姑从闲聊中得知,昨日有一高大、魁梧、长须的鲁国公子来马市逛过,便立刻来了兴致。本想细细询问个来龙去脉,可伙计所知也仅此而已。息姑顿时变得意兴阑珊,再无赏马的兴致,匆忙道了声谢,便与公孙达转身离去。

息姑此刻极力的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知道伙计口中的鲁国公子大概就是自己的叔父-公子翚。而公子翚必定是来营救自己的。但是如此重大的事情,祭府上下竟守口如瓶,一点风声也没透露出来。可见郑国国君并不想如此放自己回国,想到这里息姑不免再次失落起来。

公孙达见息姑神情沮丧,便建议公子去馆舍看看,兴许能碰到公子翚也未可知。馆舍是专门用来接待本国外地官员和他国使者食宿的地方。郑国的馆舍位于宫城的南面,离宫门不过二百余步。郑庄公是位有大志向的君主,他早就意识到要想在诸侯国中脱颖而出,仅仅依赖自己一国之力是很难做到。故而他非常看重外交,即位之后专门令人重修并扩充了馆舍的规模。如今这馆舍方圆足有一两里地,里面殿舍互联,亭台楼阁,假山湖泊散布其中,好不气派豪华。

息姑和公孙达对新郑城并不熟悉,二人几经辗转,多次问路之后,才算是找到了馆舍的位置。可是到了位置二人再次犯了难,没有文书,他们根本无法进入馆舍。不进入馆舍,来此又有什么意义呢。

二人在馆舍外围徘徊良久,虽说没有碰到认识的鲁国人,但是他们却发现了公子翚华贵的马车。马车上不仅有自家公室的纹饰,更有公子翚最喜爱的獒犬铜饰。息姑心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焰火,可正在此时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事出突然,息姑被吓了一大跳。等他回过头来,发现来人全身披甲,右手握着铜戈,犀利的眼神死死的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