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期间,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门口炸开。
“展老板!”
他们抬头看去,是老黄。
老黄眼睛瞪得老大,几乎是眼泪汪汪的,“哎呦呦,我的师爷哎!好些日子不见了,我可想死您了!”他自觉的走进包间,跟服务员吩咐道,“加把椅子。”
展笑皱着眉,“我们今天摆的是家宴,你不觉得自己在这不合适吗?”
老黄笑出满脸括号,“只有一家人,才喜欢开这种玩笑,这顿我请了!你们都别客气,敞开了吃,再给师爷的爱猫点几条鱼!”
展笑问道,“你又发横财了?找到新路子了?”
老黄撅着屁股,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哪有什么新路子,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
展笑摇头,“不了解。”
老黄“啧”一声,“只跟着你们,一条路跑到黑啊!”
展笑吃着菜,漫不经心的回着,“我可不记得,最近有带你走过夜路。”
老黄刚想说话,椅子送来了。他把椅子搬到殊守沉跟展笑中间,笑脸看着两边的沈蓝和许博,“有劳二位给我挪个地方,公事,公事。”
老黄挤进来,直入主题,“前些日子我在楼上见的那人,这几天没有一天不找我,追着给我钱让我帮忙把他的事接下来。我一直联系不上你,也没敢回他话,他以为我嫌钱少,结果昨个晚上,佣金翻倍,还直接都转过来了……搞得现在,不接都不行了。”
展笑扯了下嘴角,有几分不悦,“强行塞钱?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老黄苦着脸,“展爷爷,这事你千万别挑理,不是我没经过你就把活接下来了,这几天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还不知道?我可是满世界的找你啊,像这种大单,我自己死活也不可能吞下,这我能没数吗?”
展笑道,“没经过我,活你接了,钱你收了,话你说了,还不让我挑理……那我还能干什么啊?你这么有本事,赶紧麻溜的去给人把事办了啊!”
老黄陪笑,“你看你看,我一早就说这事是我不对,欠妥了,果然给我们展爷爷得罪了吧!我该打!我先自罚三杯!”
展笑冷面道,“想喝酒,自己买回家喝去。我们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老黄继续舔脸,“别别别,展爷爷……要不这样,这一单,我一分不拿!佣金全部给你,够诚意吧!”
展笑眯眼看向老黄,“听你这么说,这事我更不敢沾了,你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人,现在钱不要了,唯一的理由就是你想要命啊!”
老黄尴尬笑笑,“这人活着,什么时候都得有条命啊……不瞒你说展爷爷,这事的确难办,但好在我们师爷回来了,所以眼下啊,也就是一抬手的事!”
展笑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老黄一听展笑问其相关了,立马来了精神,刚想开口,看了看许博和沈蓝,又闭上了嘴。
许博急道,“哎呀你快说啊!没听你展爷爷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吗,不用避讳,入题入题!”
殊守沉问沈蓝,“阴间鬼魂的事,会害怕吗?”
沈蓝紧了紧怀里的黑啤,一脸紧张,“好奇更多一些,想听。”
殊守沉看向老黄。
老黄见状,马上起身给每个人都倒了杯茶,“故事有点长,我慢慢说,几位慢慢听啊。”
展笑不耐烦道,“你还是快点说吧!这没闲人,两宿没睡了,长话短说,别耽误我回去补觉!”
老黄点头笑笑,“其实类似这种情况,我们之前也碰到过,只不过这回可能一次要解决八个。”
“八个?”展笑惊呼,“什么人啊,一下得罪了那么多魂魄?”
老黄支支吾吾半天,吐出三个字,“当官的……”
展笑瞬时板起脸,筷子一扔,“行了,不用说了,你可以滚了!这钱我不赚。有命的话,你自己留着慢慢花吧,你也可以自立门户,自封大仙!往后不管有无江湖,从此不见!”
老黄忙说,“哎呦呦,别别别……我……”
展笑一拍桌子,吼道,“十来天不见,我看你是把我们之间的规矩都忘了!”
其他人都发懵的看着展笑,不知道他忽然间哪来的一股邪火。
“没忘没忘,我哪敢忘啊!当官的活不接嘛……”这一会儿功夫,老黄急出了一头汗。
展笑道,“你既然知道,还跟我废什么话!”
老黄双手把筷子递到展笑面前,压低声音,“这次的不一样。”
展笑瞥了一眼,没接过来,“无奸不商,无恶不官。”
许博提醒着,“香香,你这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你做书店老板的……”
展笑叫道,“你知道个屁!我是走在奸恶中间那条白线上的!你不是也说过,我那个店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吗!我两边都不沾!”
“人不大,脾气倔得跟个老头子似的。”许博劝道,“老板,咱且不管东家是谁,先听听故事也无妨啊。”
“对对对,这个小兄弟说的对。”老黄道,“展爷爷,你先别忙拒绝,如果是寻常当官的委托,我都不会找你的。”
展笑靠在椅背上,沉着脸。
许博对老黄眨下眼,“快说啊!”
老黄连连点头,“哎好……是这么回事,雇主的老婆发现他老公在外面包二奶,上吊自杀了,留下一个四岁大的儿子,发现尸体的是他们家保姆。听说,她老婆死时,脸上挂着很诡异的笑,地上有七滴血。”
“然后呢然后呢?”许博兴致勃勃,“那七滴血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小兄弟猜对了!”老黄道,“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警方法医那边给出的结果也是自杀,但地上那七滴血又的确是属于死者的,最古怪的是,事后不管怎么清洗都擦不掉。”
“还有清洗不掉的血渍?”许博一边好奇追问听故事,另一边吃鱼吃肉也没耽误。
老黄道,“说的是啊!雇主当时吓坏了,草草办了后事,把尸体火化了。”
许博问道,“那八个魂魄是怎么回事?”
老黄瞄了一眼展笑,小声道,“二奶……”
许博叫道,“八个二奶啊!”
老黄摆摆手,“七个,七个……不是还有一个正宫嘛……从他老婆死后,就陆续有七个女人都在自己家里上吊了,一天一个,而且死时的表情跟她老婆一样,都带着诡异的笑!”
许博道,“照你这么说,这货还真跟其他当官的不一样,精——力极其旺盛啊,吃得消吗!那七个二奶怎么也上吊了?”
老黄回道,“恶鬼缠身呗,全吊死在雇主给她们买的房子里了。”
展笑不满,“恶鬼?抢了人家老公,不该遭点报应吗?”
老黄正色道,“该!”
许博问道,“那七滴血不会现在还在他家地板上呢吧?”
老黄摇头,“每死一个二奶,雇主家地板上的血滴就少一个,最后一个死了之后,七个血滴都没了。”
展笑道,“那这恩怨不就结清了吗,夺夫之仇也报了,自己家地板也干净了。”
“要真是结清了,哪还能找到我们?”老黄道,“有天晚上,雇主在睡觉,被他小儿子叫醒了,他打开灯,差点没吓死!那小孩的脸上带着她妈死时的那种笑,看着他,反复问:梦到我了吗?问了八遍,每一遍的声音都不一样,是那八个女人的声音!”
展笑皱眉,“亲妈对自己儿子下手?”
老黄道,“他俩一直没孩子,那小儿子是他们领养的,他老婆疼小孩儿疼的不行,比亲妈还亲,后来雇主跟我交了实底,说……那小孩儿是他其中一个二奶生的。”
“我去!造孽啊!”许博愤愤道,“看来她亡妻是发现了实情,那是什么男人啊?不值得同情!”
老黄叹口气,“话虽如此,幼子无辜啊……雇主说了,他就想问问他的亡妻,怎么样才肯留那孩子一命,只要他亡妻开口,什么都行。”
展笑不屑一顾,“让他去死也行?”
老黄点头,“雇主遗书都写好了,只要他亡妻同意。关键是他担心他亡妻反悔,他死了之后她又去找他儿子……所以想着,事成之后,让我们帮忙解决一下他的亡妻。”
“怎么解决?生前老公出轨背叛,还帮那对狗男女带了好几年的孩子,死后好不容易黑化复出,又要被人打的魂飞魄散?”展笑道,“老黄,你想钱想疯了?这种人的案子你瞎接什么?会损阴德的!”
殊守沉有些意外,一向眼里只有钱的疯小子,竟然也有所谓的道德底线。虽然他怎么都算不上是君子,但最起码,还懂得取之有道的道理。
老黄为难道,“我这不是为了……”
“你少跟我说你是为了那小孩儿!”展笑打断他,“这件事到此为止!要怪就怪那孩子生不择时,投错胎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尽快把钱还回去,这钱你花了也是折寿!”
老黄伸头看向殊守沉,“师爷……”
“师什么爷!”展笑移身阻断老黄的视线,“你叫他也没用,这事我说的算!你要吃饭就留下,如果再提这事,以后都不用合作了!不过,我看你现在也是羽翼丰满了,不跟我们合作,也能单干,饿不死!”
老黄笑笑,“你看你还急了……我除了依仗你们,还能依仗谁啊?还丰满?别人不知道我的身材,你还不知道?咱俩约过蒸房,约过温泉,我都被你看遍了,我那只是虚胖,不丰满,不丰满……钱我还回去还不行吗,我这就去还!我手头上还有两个活呢,我马上把这单退了,那两单我回头再电话联系你!”
老黄走后,展笑依旧沉着脸。
许博问道,“香香,人都走了你还气什么啊?不接就完事了呗,吃菜吃菜。”
展笑没动筷子。
殊守沉问道,“为什么对当官的有敌意?”
展笑沉默好一会儿,看向黑啤,“有一世,它被一个当官的残虐,差点丢了命。”
沈蓝听闻,马上捂住黑啤的耳朵,“这么残忍……”
殊守沉看着黑啤,“它耳朵的伤……”
展笑点头,“就是那次留下的,当时几乎整个耳朵都掉没了,我找了好长时间,拼了好长时间,但还是缺了一小块。”
“我去……这么说……黑啤,你到底多大岁数了?”许博皱着眉,只有他是在关心黑啤的真实年龄。
“四肢和尾巴被钉在木板上,开水浇烫,皮鞭抽打,扔下悬崖。”话语间,展笑用力攥着杯子,指节泛白。
许博感叹,“没想到黑啤还经历过这些……但这么个暴虐法,最后还活下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殊守沉问展笑,“为什么?”
展笑回道,“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