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故人归,已经中午了。
许博和沈蓝看到他们回来,马上跑过去。
许博抱怨,“过分了啊!你们两个是不是带着黑啤去接私活了?小门童上岗位第一天,就看到你们搞小团体!我们的团队精神呢,我们的集体荣誉呢,我们的……”
殊守沉阴着一张脸,直径上楼了。
许博压低声音,“香香,你们两个吵架了?”
展笑没回话。
许博问道,“咱叔怎么了?脸比包公还黑……你们分赃不均啊?”
展笑叹了声气,“没事。”
“没事个屁!你看,都把黑啤关门外了!”许博道,“不带我们两个去就算了,事后还不分享下高光时刻?到底怎么回事?谁这么有本事,能把叔气成这样?”
展笑捏了捏眉心,一脸疲惫,“没有谁。”
“胡说!”许博不依不饶,“难不成他自己气自己啊!”
展笑点头,“你说对了,自己气自己。”
许博不满的喊着,“展香香!”
“许墨叽!”展笑被问的没了耐心,叫道,“我说了你又不信,那你自己去问他啊!”
许博理直气壮道,“我要是敢去,还在这磨你?”
沈蓝对着二楼“叔房”前的黑啤招手,“黑啤,过来。”
黑啤回头看了看沈蓝,又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几经犹豫,跑下了楼。
沈蓝把黑啤抱到吧台上,给它打开一盒罐头,黑啤吃几口一抬头,时刻留意着楼上。
许博不放弃,“香香老板,你再认真考虑考虑,让我正式加入吧!我有一些常人没有的本事,说不定以后还能在你们接活时,帮上什么忙!重点是,我只做事,不分你们的钱。”
“你有什么常人没有的本事?一个人有八个胃?”展笑道,“你那些靠乱摸窥视别人隐私的行为,我们用不着!你先把自己摸明白再说吧!”
许博道,“好歹我也是参与过毛毛事件的人啊,也算是你们的半个战友了,而且我还……”
展笑道,“你们家毛毛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跟我提?”
“怎……怎么了?”许博下意识的揉揉脸。
“你不记得它是怎么从大山里走到城市中的了?要不是我叔用自己换的它,它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跟我龇牙咧嘴?”展笑对着毛毛叫道,“把你的驴蹄子给老子放下!我骂他怎么了!你家主子就是欠骂!”
许博小声道,“毛毛,收一收驴脾气……大家都是伙伴,自己人。”
展笑冷笑一声,“伙伴?自己人?当初駎家村那老头说要留下一个人换它时,你怎么不留下?你要是真把我跟叔当成伙伴,当成自己人,会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一头破驴折命?”
“香香!你说归说,別动不动就攻击科属,驴怎么了?我就问你,驴到底怎么了!”许博叫道,“再说了,咱叔最后不也是跟我们一道回来了吗,什么折命不折命的,他也没因为毛毛留在安息岛啊!如果当真要留下叔才能带走毛毛,我是绝对不会点头同意的!你把我许博看成什么人了?”
展笑不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你们两个在我眼里,就是厨余!厨余明白吗!”
许博也火了,“小疯逼你够了啊!说话太难听了,攻击完毛毛又攻击我!你今天带刺儿来的啊!”
沈蓝劝着他们俩,“你们别吵了,小点声,别让叔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样,我这是在关心叔!还见不得人了?”许博扯着嗓子对楼上喊话,“只要是叔的事,我跟毛毛都义不容辞!一命一魂,早就按在生死状上了!”
展笑道,“你叫唤什么啊,我叔又不重听!光动嘴表决心,虚不虚伪啊,以后事上见!”
“行啊!见!也别以后了,现在就见!”许博问道,“你先说你今天怎么惹到叔了,我跟你明说,不管什么原因,我都站在叔那边!你去道歉!”
展笑不快,“你知道什么啊就让我去道歉?”
“甭管什么,气到叔就是你错了,光道歉还不行,出去买束花去!买那种一见了就会让人想笑的花!”许博把展笑往外推,“滚滚滚!”
展笑抓着门框,叫着,“反了你了,员工轰老板!当初招聘你前,应该先让你提供一份三级甲等医院的健康状况报告,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
许博道,“你嘴才被猫屁股坐过!”
黑啤跳下吧台,跑过去,站起身,一会儿扒扒展笑,一会儿够够许博。
沈蓝简直没眼看下去了,拉着他们,极力想把这两个幼稚的人分开,“你们两个多大的人了……还让黑啤拉架!”
许博喊道,“小门童你闪一边去,别一会儿再误伤到你,这是我们男人的战争!”
展笑道,“你也算是个男人?”
许博回呛,“你这样的都算男人,我为什么不算?”
殊守沉走进浴室,水声冲淡了他们的争论。站在花洒下,全然不知水柱的冰冷。
他不解,之前黑啤抓伤沈蓝,沈蓝只是用冷水冲洗一下就了事了。但赵晓棠被咬伤后,伤口竟会慢慢扩散,肢体顺势逐渐残缺,过程痛苦不堪。
即便自己不主动散魂,它也会因此一点点消失。
难道黑啤也可以散魂?用……嘴散魂?这小东西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本事?
良久,殊守沉走出浴室,看向身后的镜子,满背深浅不一的伤痕,他又扫了眼手臂上的印痕。叹出一口冷气,穿上衣服,心惑太多了。
“咚咚咚!”敲门声。
“叔,方便进去吗?”是展笑。
殊守沉站在门口,没回话。
展笑继续道,“老黄刚才打电话给我,说聪聪已经被他外公外婆接走了。那个……”展笑顿了几秒,“今天的事你也别生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黑啤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只会做对你好的事,但是吧……这个……我……”
“香香?”沈蓝的声音,“你拿朵向日葵站门口干嘛呢?这怎么还有一根芦苇啊?”
展笑在门外干笑几声,“啊……我,我刚才……我那什么,我刚才出去时,看到它们掉路边了,就捡回来了。正好,你都带到你房里吧,鲜花芦苇配美人。”
沈蓝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向日葵我留下,芦苇给弟弟吧,他总说他的毛毛最喜欢芦苇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展笑看到沈蓝离开后,又贴近门,小声说道,“叔,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还是应该跟你道歉……对,对不……”
“为什么要放了它?”殊守沉打断展笑。
展笑顿了顿,回道,“它救过我。”
殊守沉问道,“只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块面包?”
展笑沉默着,良久,转身回到房间,走到窗前。那个稚嫩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殊守沉,殊守沉你别死……”小男孩哭着,“殊守沉你起来,你起来……你看看我!”
殊守沉吃力的抬着眼皮,闻着血腥,分不出是自己身上的,还是眼前那片血色沉池中的。
一日成魔,万世为鬼。会有今天,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天谴有时,报应不爽。
一块馍巴递到了殊守沉嘴边,小男孩悄悄说,“殊守沉,这是我偷偷拿来的,没有人看见,你吃点。”
殊守沉再次闭上眼睛,拒绝了。
小男孩说道,“殊守沉,如果你乖乖听话,吃了它,我就帮你逃出去,我不想你死……”
殊守沉睁开眼,看着小男孩脸上的泪痕,信了他的话。
小男孩没有骗他,真的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把自己带了出去。
“殊守沉,我只能把你送到这了,再往前走,谷牙们就会发现,他们会去告诉我爹娘的……”小男孩打开衣襟,轻轻的把黑猫放在地上。
小男孩用力的攥着手里的红色小球,那是他跟殊守沉经常一起玩的。他看了殊守沉好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走吧,出了湿落谷的门,你就自由了。”
殊守沉回身看去,幽黑深远的谷门外,在殊守沉眼里,却满是阳光。
殊守沉一步一晃的向外走。
“殊守沉!”小男孩叫住他。
殊守沉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眼睛始终看着谷门外。片刻后,继续向前走了。
“别忘了我……”小男孩带着哭腔,呢喃一声。
殊守沉听到了。
天降大雨,雨滴密集的落在殊守沉的伤口上,他疼的发抖,冷的打颤,却一步也没停的拖着身体向前走,心里也满是欢喜。
不知道走了多远,殊守沉四肢瘫软的倒在地上,原来空气,不是血腥味的。天色渐亮,阳光倾泻,只感人间真好。
“你,好像不是笑林里的孩子吧?”
那天,殊守沉遇到了夜芯。
展笑看向一墙之后殊守沉的房间,轻声道,“一块面包,一口馍巴,别人可以不理解,你不可以。”
殊守沉坐在床边,蹙了下眉,他知道,这话是疯小子对他说的,只是不明其意。
“香香!香香!”许博拿着一根芦苇,兴冲冲的跑上来,一把推开香房的门。
展笑回身不悦道,“你还有点数了吗?不会敲门啊!”
许博晃着手里的芦苇,眉开眼笑,“我来替毛毛谢谢你。”
展笑翻了个白眼,“谢我干什么,那是小门童给它的!”
许博知道展笑死要面子,也不揭穿他,笑道,“是是是,香香老板说什么是什么!老板,你明天有事吗?”
展笑问道,“干嘛?想约我?我很贵的!”
许博道,“搞团建,秋游怎么样?我们六个一起。”
展笑掐着腰,“你来我店里也一个多星期了吧,整天不是吃就是玩,正事不干,光想着白嫖我,我可不记得我哪辈子欠你的!”
许博笑笑,“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嫖啊!明天团建我当司机,就这么说定了啊!八点!”
不等展笑拒绝,许博一溜烟儿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