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若谷右脚刚踏进车门,手机突然响起,显示屏上映出“乔雩”两字。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然后摁下接听键,边信步离开轿车,边客气地说:“乔兄,周末有意来看望兄弟吗?”
这是位不轻易来电话的良友,现任省委办公厅主任,是包若谷曾经的亲密战友和知心朋友,也是值得信赖和尊重的兄弟。为了表示诚意,包若谷再次诚挚地邀请他来访赤峪。不想对方却根本不理会他的热情,用严肃而霸气的口吻说:“听着,出大事了,于天勤死了,你心里有个数,别声张,该干吗干吗。省里暂时还封锁着这一消息,估计等公安部门的调查有个初步结果后才会公开,到时候正式渠道会有通知。看来你赤峪那块宝地一时还不方便去啊。”
包若谷惊魂未定,正想问前因后果,对方已挂断电话。他呆立路边好一阵,一阵莫名的伤痛向他袭来,深深刺激着他,他内心忐忑,久久难平。朝夕相处两个月的顶头上司于市长说死就死了,公安介入,难说是否另有隐情。包若谷今年四十三岁,中等个子,理一个寸头,头发乌黑油亮,两道剑眉下,双眼光波如电,厚厚的嘴唇,下巴微微翘起,白净的长脸两侧是肥大的耳朵。乍闻噩耗,他不禁心惊肉跳,伤心惊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下午开完会,自己还与于市长在小食堂共进晚餐;于市长回省城家里前,还专门话别,叮嘱自己走基层要多了解真实情况……多好的兄长啊!两滴清泪在他眼眶内转了转,掉落下来。
包若谷挂了电话,稳了稳心神,揉搓了一下眼睛,上了黑色轿车的后排。在他旁边已坐了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林小田,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前排副驾驶座上秘书佟一青也已端坐静候,他今年三十二岁;司机是从部队转业的五大三粗的北方汉子竿甘泉。竿甘泉缓缓启动车子,车子穿过几条街道,出了城,上了高速公路。
包若谷目视前方,似乎在关注车外景物。寒冬萧瑟,路两侧的水杉在西北风中落尽了最后的枯红,云层压得很低,昏暗的天幕下层林染红、苍山泛黄。转眼间新世纪第七个新年将至,本以为到赤峪市可以踏实做事,谁料想却是风云变幻、机变百出、事事惊心。他脸上静如止水,看不出任何表情,这表情下掩盖了内心的万千思绪。
今天是周六,按说作为赤峪市委常委、副市长的包若谷是不需要忙于公务的,他更应该回到省城去联络朋友、拜访领导、搜集信息,但最近情况特殊,他已连续五个周末未曾回家。自十月份离开省委办公厅下派到赤峪市担任市委常委、副市长,分管工业、科技和环保以来,已两月有余,他却仍在熟悉情况之中。最关键的是马上面临换届选举,为配合明年全国重要会议的召开,十二月底前要完成党代会,春节前开好人代会,他都得经历被选这一关。这段时间他只能马不停蹄地进工厂、下基层,跑县区、访部门,不管是面对党代表还是人大代表,他都要认真倾听意见,虚心接纳建议,恭敬接受批评,科学做出指示,切实解决问题,尽最大努力给代表们留下良好印象。好在包若谷在省委书记李世超身边当过四年秘书,这方面早已耳濡目染、了然于心,只待亲身实践了。凭着在省委书记身边练就的能力,对付一个副市长的职位应该是游刃有余。两个多月下来,他所到之处无不笑脸相迎、热情相送,个个似曾相识、相见恨晚,这些代表似乎都已经成了包常委、包市长的铁杆兄弟姐妹。
照这形势,似乎包若谷根本不用去走访,在党代会、人代会上的选举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包若谷还没有昏庸到这等地步,如果真这样想这样做,他在省委书记身边就算是白干了。他知道自己这次下来是怎么回事,曾经服务过的李世超书记调去其他省担任省委书记,临行前示意他去下面做些有担当的实际工作。新任省委书记赵荣飞来后不久,便把他充实到赤峪市班子中,本来安排他任市委副书记,他自己坚持要求干政府一线的工作,才将他调整为副市长,在省委组织部领导的关心下,硬是进了市委常委。但这一安排在赤峪市干部眼中就不简单了,常委兼副市长,不是常务副市长也是副市长中的二号人物、市政府的三号人物,更何况进了市委常委对干部任免就有发言权……
让包若谷万没想到的是,这赤峪市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风平浪静,聚在一起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开起会来形势一片大好;单独交流的时候却唯有你好我好,其他谁都不好。每当遇到这种时候,包若谷只能装傻充愣,一副惊奇的样子,或笑而不语,或顾左右而言他,尽量说些正面劝解的话。
乔雩的电话让他太意外了。于天勤是两年前从枫海市市长的位置上平调过来的。因当时赤峪市市长杨凌在环保执法中推进不力,加上亲戚开办的印染公司偷排污水遭举报,被调离岗位到省司法厅任副厅长。于天勤在枫海市以工作扎实、敢于碰硬深得民心,但听说枫海市委班子中有些成员对其颇有微词,尤其是市委书记洪一水对其评价微妙,说他虽然工作成绩明显,但为人孤傲、行事专断、不近人情等等。省委原书记李世超在挑选赤峪市市长人选时,坚持把他从枫海市调过来。于天勤来到赤峪市后不久,取得省环保厅的支持,重拳出击,环境污染整治工作迅速打开局面。赤峪市区范围内的几家排污大户相继得到整治,或投入治污设备,或改造排污装置,一批偷排企业被停业整顿,直至排放达标才准许恢复生产。目前,整治工作正向赤峪市所辖县、区推开。当时的省委书记李世超在全省环境整治大会上几次表扬赤峪市委环境整治工作后来居上,甚至点名表扬了于天勤市长,夸他是“绿水青山”市长。
但是,有一个明显的迹象——在市委书记单玄明的心目中,于天勤市长似乎并非最佳搭档。包若谷到任时间不长,已在常委会上几次听到单书记问于市长:“听说某重大工程项目已经开工了?政府工作进展神速,我这里的信息有点跟不上啊。”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一些别扭。而于市长却轻描淡写地说:“这个项目是年度工作计划中排定的,只是按计划实施。”单书记于是点头说:“啊,好,我如果早一步知道,也该表示一下支持与祝贺嘛。”听起来多少有点牵强。项目年度计划是在政府常务会议上研究确定的,报市委常委会和人代会通过,单书记当然清楚,政府照计划实施,他自然无话可说。但各地其实还有一个规矩:政府有重大工程项目要实施,不管是否年度计划排定,在正式启动前还是要报告党委的,尤其要向党委书记报告。一方面,表明市委支持与祝贺的态度对项目实施十分重要;另一方面,重大投资项目就是花大钱,政府花钱自然有人赚钱,市委对此负有监管责任。政府投资项目的赚钱机会,有给一个人的,也有给多个人的,这个机会给谁都是给,但给谁和不给谁却大有文章。在单书记看来,这方面失去监管,是他的重大失职。
单玄明书记当着于天勤市长的面,从来不说一句不满意的话,连常委会上说的也是支持的话。包若谷也从未在任何场合亲耳听到单书记说过半句对此事及于天勤的不满,却在其他一些传闻中获悉,单书记内心是天大的不愉快。原因是他在这里工作已有六年,原来杨凌任市长时不是这样的,大小项目实施前都与市委通气,单书记在常委会上都表明了支持与祝贺的态度,而且还特别郑重其事地指出,工程承包一定要公开、公平、公正。然而,在具体实施时,重大项目承包基本上是按单书记从另外一个渠道传出来的意图办的。单玄明是与赤峪相邻的黄岭市人,有一批家乡人在承包建筑工程上已渐成气候,出现了包括他内弟在内的六七个建筑老板,有几个甚至是在他担任市委书记后发达起来的。于天勤接任后,所有重大工程项目虽未在常委会上汇报,却都通过公开招投标实施承包,还把几个在工程招投标中搞暗箱操作的工作人员当场逮住,送交纪检部门查处,最后移交检察机关追究法律责任。单书记家乡那帮建筑公司老总日子便有些难过了,不少人满腹牢骚,大骂于天勤不把单书记放在眼中。对此,有两种说法:一说单书记在家里把内弟批了一顿,说于市长是按照法律规定办事,于市长的做法就是他要求的做法,他们想要承包工程,就要适应市场经济运行规则,应该凭实力去争取,工程招投标就该公开、公平、公正;另一说是单书记内心里把于天勤恨得牙根发痒,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还有种种不良言辞。
这些传闻来自包若谷这段时间紧锣密鼓的走访,来自对代表们“酒后真言”的归纳,究竟有几分真实尚难下定论。让包若谷吃惊的是于天勤死了,乔雩的消息不会有假,但究竟怎么死的,乔雩没说。包若谷的直觉让他联想到,会不会与单玄明书记有关?这让他顿感莫名的惊恐。太可怕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个市委书记、厅级干部,怎么可能为了权力去残害同事?若果真如此,自己岂非置身危局之中?
一路上,包若谷不开口,林小田自然不能去打扰领导的思路,佟一青更不便开口。能担任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和领导秘书的都是人精,这种沉稳姿态都是练得炉火纯青的基本功。眼看汽车下了高速公路,经过收费口,没开多远,早见前面停了一辆黑色丰田轿车,边上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笑逐颜开,挥手上前。这是汲水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梁上宾,他身材修长,脸面青白瘦削,三角眉下一对小豆眼晶亮闪烁。佟一青按下车窗,向他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在前面带路。
各项程序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今天,包若谷要走两个地方,开两个座谈会。上午是在汲水的市人大代表座谈会,县委书记南宫范除外,包若谷已经在市里与他做过个别交流。地点选择在纱绸织造集团有限公司,位于汲水县城以南二十公里的五峰镇。该公司虽然总部在汲水,挂的却是赤峪市的牌子,是全市最大的缫丝、纺纱、织布、印染一条龙连锁企业,年产各类棉、绸、化纤布近千万匹,年产值三百多亿元,生产的布匹销往全国及东南亚、欧美市场。母公司虽然在汲水县,十几家子公司却遍布赤峪市下辖的各县市区,五家主力生产企业占公司总产值的百分之七十,其中有两家落户赤峪市经济集聚区。公司董事长贾叶扶是省人大代表,今天的会务由该公司安排。
下午是在汲水的市党代表座谈会,地点在汲水皮革城有限公司,位于汲水县城西侧商贸区。这是一家隶属于赤峪皮革集团公司的销售公司,名头却比上级公司还要大,是个拥有一千二百间门面的皮革销售市场,号称三省皮革销售中心,不仅销售港南省生产的皮革制衣,连周围两省的皮革也流入此地销售。年销售额在三十亿元以上,客商来自国内外。公司总经理茅林泉是市党代表,也是母公司董事长的亲兄弟。
两辆车一前一后进了纱绸织造集团有限公司大门,向左一拐,再过一条绿荫大道,来到一幢五层大楼前,这是公司总部,前面停车坪上已停了不少轿车。说好九点三十分正式开会,现在是九点二十五分,想必代表们均已到场。佟一青打开车门,包若谷从车上下来。汲水县委副书记、县长侯坤早已满脸笑容迎上。侯坤四十五岁上下,头发灰白,两条倒插扫帚眉下是两只溜圆的大眼睛,鼻梁挺直,嘴角微微下沉,配在一张国字脸上显得官气十足。他快步上前说:“包市长一路辛苦,周末都安排考察调研,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啊。”包若谷非常明白侯县长此话的潜台词:“要不是你为了选举下来搞什么熟悉代表,我这会儿正安稳休息呢!”但他不能将此点明,要充分体谅这个县级官员,人家七天里至少五天忙得脚不着地,好不容易有个周六休息,却被他剥夺了。包若谷于是诚挚地说:“侯县长,真是对不住啊,占用您宝贵的休息时间,也是事出无奈,初来乍到,情况不明,思路不清,只好赶早向大家请教啊。”侯县长还是听出了包副市长的潜台词,心想,这位领导却也实在。他赶紧打着哈哈回过头介绍身边站着的贾叶扶:“这位是纱绸织造集团的贾董事长,姓贾名叶扶,红花需要绿叶扶的叶扶,是真董事长。”他是生怕包若谷错听成“假董事长假夜壶”。其实他多虑了,包若谷早在昨天晚上就对今天出席座谈会的各位做了相应的了解,甚至上网搜索。
贾叶扶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却粗壮光鲜,额上三道公路纹,三角吊梢眉下一对小牛眼,鹰钩鼻阔嘴巴,长脸油光水滑,穿一件宽大的黑皮夹克,下着棕色灯芯绒长裤,配一双棕色皮鞋。此时,听县长介绍自己,他赶紧带着最灿烂的笑容,伸出最温暖的手,用最热情的语调说:“欢迎包市长光临本公司,我这片绿叶一定扶好您这朵红花。”这话说得漂亮,语到情到心意到。包若谷眼光一闪,此人可得另眼相看。他赶紧握着贾叶扶的手不胜感激地说:“好好,红花正需绿叶,我们政府这朵红花太需要贾董企业这样的绿叶来扶持了。”贾叶扶依然握着包若谷的手说:“我不仅要扶政府,更应该扶好您这朵红花。”包若谷心领神会地说道:“董事长本人就是红花,却甘做绿叶扶我,您精神可嘉,我感激不尽,应该好好向您学习。”说完这些意味深长的客套话,一群人在贾董事长的引领下,来到三楼小会议室。
三楼小会议室的椭圆形会议桌边已经坐了八个人,都是市人大代表,除了一个女代表,其他全是男的。见贾叶扶引着包若谷出现在门口,八个人赶紧起立,含笑行注目礼。包若谷笑容灿烂,从容走进会议室,侯坤伶俐地介绍参会的代表。从离门口最近的开始。这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教师,穿一身红色羊绒大衣,柳叶眉,丹凤眼,瓜子脸,小嘴巴,披肩长发,可惜鼻梁不挺,且有几个明显的酒糟点。“这位是汲水中学高级教师欧阳莹。”包若谷忙与她亲切握手,顺便问道:“听说你带的毕业班在今年高考中升一本的比例又是全市第一,这是第几次第一啦?”欧阳老师想不到新来的副市长连这点事都知道,兴奋得红脸笑成了一朵花,竟忘了回答问题。
侯坤紧接着介绍第二位:“这位是达岚镇党委书记,叫张文澜。”此人三十五六岁,瘦高个,戴一副近视眼镜,白净面皮。包若谷昨晚了解过他的情况,关切地问道:“听说你们镇最近引进了一家汽配龙头企业,什么时候能投产啊?”张文澜赶紧答道:“感谢领导关心,争取明年底投产。”
侯县长介绍的第三位是跃鱼水泥有限公司董事长马奔,这人一脸麻点,年近六旬,中等身材,穿一件灰黑棉袄。包若谷知道此人在赤峪建筑行业很有影响,目前正在将企业包装上市,问道:“你们公司上市的事办得怎么样啦?”马奔高兴得满脸麻点都放出红光来,握紧包若谷的手说道:“快了,快了,资料都已经上报了。”
在侯坤的一一介绍中,包若谷都能关切地问上一两句话,而最重要的是都能问到对方最自我得意、引以为豪的内容,这让几位代表打心眼里觉得这位领导特别关心自己的事,对下面的情况如此了解,真是可亲可敬,搞得一个个都如灌了蜜水似的。
介绍完毕,包若谷在贾叶扶恭引的位子上坐下。立时,侯坤在左边贾叶扶在右边相继落座。侯坤向包若谷请示:“我们开始吧。”见包若谷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侯坤便开始主持会议。他先是介绍包若谷副市长的辉煌经历和非凡才干,并说:“包市长曾经是省委李书记的秘书和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工作勤奋、求真务实、作风扎实,分管全市工业和科技,不到两个月时间已走遍了全市主要工业企业。今天利用双休日,长途奔赴我县,考察、指导我县工业和科技工作,我们应该衷心感谢包市长对我县工作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一席话塑造了包若谷副市长的高大形象,也充分调动起了各位代表对包市长的感激之情。
包若谷心似明镜,知道这些话的真真假假。在一阵掌声过后,他简短地讲了几句场面话,意思很明确:周末耽误大家休息,深表歉意;这次来很想了解一下汲水县工业和科技发展情况,特别是工业企业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和困难,为下一步开展工作打基础、找依据;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和大家会个面,建立感情和友谊,求得大家的支持。这里面有虚话和套话,但包若谷尽量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让与会者觉得他确实初来乍到、情况不明,需要代表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提供各方面情况,以支持他科学决策,为赤峪市的发展努力奋斗、鞠躬尽瘁。
有了他的几句开场白,代表们感觉与副市长的距离更近了,深感这位领导平易近人、为人实在,于是一个个畅所欲言。企业老板把自己企业的业绩做了展示,也讲了目前面临的困难,希望上面给予某方面支持,但巧妙地避开企业生产排放污水问题。镇党委书记理所当然地介绍本镇近几年经济发展成就,特别是工业发展的大好势头,也谈了面临的困难和希望市里支持的要求。前河村党支部书记牛志尚兴奋异常,他讲起村里的美妙光景更是滔滔不绝,村办企业产、销、利都高,乡村旅游业开始起步,村民收入大幅提升,社会稳定,老幼都好。好形势讲得多了把困难给忘了,最后被问到有什么要求时,他只得说,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请包市长有空到他们村去走一走看一看。
只有画家左山和教师欧阳莹最没内容可讲。画家左山是县文联副主席,留一头长发,披一件黑色长大衣,尖嘴猴腮,好在目光炯炯。轮到他时,他嬉皮笑脸地说:“我以后给包市长画幅画,希望包市长能按我出的价买了去,也算支持我县的文化产业了。”代表们一齐笑话左山真是见钱眼开,给包市长送一幅画又怎么样?纷纷要求替包市长付钱。欧阳莹更没什么话好说,只表示自己会一直努力教好书,被问到有什么要求时,只好说请包市长多多关心,至于关心什么又没说出来。被侯县长问了一句之后,她更是说不清楚,在代表们的笑声中一张瓜子脸红得像桃花盛开。还是包若谷出面解了围,说:“学校教学条件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愿意设法帮你们解决。”
侯县长在代表们讲完后发言,先是介绍了汲水县工业经济发展成就,再讲面临的困难,最大的困难在于部分工业企业环保要求难以达标,面临改造甚至关停并转的严峻形势,却不再深入展开讲。最后,他请包市长讲几句。对于这些问题,包若谷只能知而不言。由于汲水县地处赤峪水系上游,赤峪湖中的水除一部分来自周围截雨山体,更多的来自汲水县通往赤峪的几条河流,它们从不同的方位奔赴赤峪山谷,进入赤峪湖。所以,尽管汲水县在赤峪市管辖之下,汲水县人却自豪地说:“赤峪人喝的是咱们的‘洗脚水’。”对此,赤峪人很无奈。而近年来,让赤峪人更难以忍受的是,流下来的水不仅含有汲水人的“洗脚水”,还有一些企业偷排的工业废水,这就让赤峪人忍无可忍了。两会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们群情激愤,环保局长、水利局长被质问得坐立不安。这件事包若谷早就做过全面了解,但在这样的场合却只能装聋作哑,更不便提自己对污染企业惩治的态度和决心,毕竟某些场合的规则并非知无不言,而是知而不言。
座谈会开得很成功,一成功时间自然长,开完会已超过十一点半。贾叶扶早已在小食堂准备了工作餐。按照汲水县政府本来的方案,中饭是安排在汲水国际招商酒店的,这是汲水县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理由是包若谷是担任副市长后第一次到汲水。但包若谷否定了,坚决要在企业食堂就餐,其他听由汲水县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