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其之六 雷霆有威光

东陆雪山山脉西端,由于这里临近大陆桥,在数百年前的大战中,这里化为了战火的废墟,山脉崩塌、沟谷开裂、天气变化多端。

恶劣的生存环境导致这里人迹罕至,因而斯威士兰学院的调查委员会竟从未发现影刃的一座大本营就坐落在这里。

曾经被称为霄山的山峰已经被削平,倒塌的山尖撑起了一座半悬空的平台,平台上,影刃的堡垒矗立在雷暴中。

斯威士兰学院抽调的清理部队驻扎在霄山的平台上,堵住了影刃堡垒的唯一出路,但面对狂怒的雷暴,清理部队一时间竟不能前进一步,双方就这样僵持在了这里。

“还没有找出雷暴的弱点吗?”大营里,清理部队的总指挥裴考德·法尔斯看着用术式模拟出的雷暴模型问。

围绕着雷暴模型记录研究的小组成员摇了摇头,“雷暴的设置非常巧妙,我们几乎不能接近,前去山崖下调查的人至今还没有回来,我们手里的资料太有限了。”

“尝试攻击呢?”裴考德·法尔斯问。

“雷阶的魔法已经是攻击魔法中最强的了,要想使用魔法突破雷暴,除非是同阶的魔法或更高级的魔法,否则没有可能。而使用黑曜石的攻击,尽管穿过了雷暴,但似乎没有获得任何反馈。”

“到底是什么人在守卫这座堡垒?”裴考德·法尔斯不禁思考。

此时,雷暴的中心。

“轰”的一声,堡垒一层的窗户炸开,一个人影带着黑烟滚落出来。

堡垒的门被打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影刃的卫队走了出来。

“不要让他跑了!”老者对身边的卫士命令道。

青黑的地面上,卡诺·桑德捂着伤痛强迫自己艰难地站了起来。面对冲过来的卫士,卡诺·桑德指尖迸发金雷,召唤“雷光千道”。

无数金雷从空中劈下,在闪避的卫士之间爆炸,直朝站在台阶上的老者而去。

“垂死挣扎!”老者平挥紫金木的法杖,冲向他的金雷仿佛被一面张开的异次元空间吸收,尽数消失。

卡诺·桑德趁着这瞬间的空隙,一头扎向一侧的悬崖,掉入翻腾的雷暴之中。

不能死!

这是卡诺·桑德最后的意识。

卡诺·桑德是斯威士兰学院院长亲自授命潜伏在影刃的暗线,这些年一直在影刃内部潜伏着并且进入了核心层。而近日影刃异动频繁,似乎要对斯威士兰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袭击。卡诺·桑德为了窃取情报,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在影刃的这座东陆堡垒里游走,然而就在他得手时,影刃的“雷刃”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发现了他。

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斯威士兰学院前任执行委员会副委员长之一,最具竞争力的院长候补人选,如果不是因为他在西陆的雾海森林失踪,那么此时坐在斯威士兰学院院长位置上的人或许就是他了。

尽管卡诺·桑德与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并非同时代的人,但这位功勋卓著的老人必已载入了斯威士兰学院的史册,从斯威士兰学院出来的人无不知晓这样的人物。

卡诺·桑德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这样的前辈人物,即使他已经混入了影刃的核心,也不过是知道了影刃有着最高的领导人——执柄人,与三把刀刃——“风刃”“岩刃”“雷刃”。卡诺·桑德从未见过这四个影刃的最高领导人,而他第一次见到“雷刃”,便是他最绝望的时候。

影刃计划袭击斯威士兰不是空穴来风,卡诺·桑德找到了确切的联络书,尽管来不及细看,但卡诺·桑德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雷电追着他劈下,被风扭曲了路径。卡诺·桑德的身体在乱流中被撕扯,被搅碎,他看着他的血珠飞溅出去,转瞬消失于深邃的风暴,他感觉不到疼痛,刺骨的寒冷早已让他失去了身体的感觉。

在卡诺·桑德视野黑暗之前,他看到了——白色的雪。

如果神有所考量,那么人类是否还能生存下去?

如果三贤者心怀怜悯,那么这个世界是否如他们所愿?

如果凡人失去敬畏,那么无知是否足以毁灭文明?

不知为何,卡诺·桑德的脑海中出现了著名的伊苏梅尔三问。

寒冷刺扎着肌肤,卡诺·桑德渐渐恢复了知觉。勉力睁开眼帘,青黑的石壁被透进来的光线打亮着些许。

书页的翻动声打破了空洞的静谧,卡诺·桑德警觉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是一袭单薄的白衣。

“你醒了。”坐在洞口借着昏暗的光线读书的男子扭头对上了卡诺·桑德的目光。

东陆人的面容与非常古朴的东陆人装扮,这是白衣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他浑身上下除了一袭单薄的白衣与手中的那卷已经毛边的古书,一览无遗。卡诺·桑德支撑起身子,他身上的伤竟已好了大半。

“你救了我?”卡诺·桑德问。

“一时兴起,别无他意。”白衣男子随口道。

“多谢。”卡诺·桑德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物品,一件不少,“不知可否留下姓名?我是斯威士兰学院的人,你救了我,斯威士兰学院一定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斯威士兰学院?那是什么?”白衣男子看上去非常迷惑。

卡诺·桑德感到诧异,“你竟然不知道斯威士兰学院?”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转而问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卡诺·桑德愕然了一瞬,回答道:“现在是斯威士兰历579年,西陆教历1647年,东陆大炎33年。”

“……完全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呢。”白衣男子尴尬地笑了笑。

“那你认知中你应该生活在什么时代?”卡诺·桑德问。

白衣男子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承星历6473年吧。”

“承,承星历?!”卡诺·桑德震惊了,“是,是殇王时的年号吗?”

“殇王?”又是白衣男子没听说过的名号。

“呃……应该是叫周延吧。”卡诺·桑德回忆着脑海中的东陆史。

“没错,是陛下的圣名。”

“你竟然是六千多年前的人!”卡诺·桑德此刻的震惊无以言表。

卡诺·桑德起身去摸白衣男子,冰凉的触感,不似活物!

“你!”

白衣男子却十分平静,“只是借了凭依之物,肉体早已舍弃了。”

“世上竟然有这种术法?!”卡诺·桑德不可置信。

白衣男子再次摇头,“这只能称之为巧合罢了,也只有在这雪山中才有这一丝巧合。”

“六千年你一直待在这里吗?”卡诺·桑德问。如果这白衣男子曾离开过雪山到外面去,世上不可能没有记录,斯威士兰学院更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奇异的存在。

这次,白衣男子点了点头。

“我曾经是王都秘书监的长子,我母亲改嫁后,继父苛求日甚,不断从我们母子身上压榨钱财秘卷,我与母亲一再忍让,最终一无所有,惨遭抛弃。之后母亲病死,而我又在世间的种种威逼利诱下不停退让,不仅什么都没能留住,就连生存也成为了奢望。”

“所以最终你逃进了雪山?”卡诺·桑德推测。

“我本想将这里作为葬身之地的,却意外让灵魂得以不灭。”白衣男子说。

“什么样的意外?”卡诺·桑德十分好奇。

白衣男子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我以为已经死了的时候再次睁开了眼,便看到了我已经冰冻了的身体,那时我意识到我的灵魂和身体已经分离了。”

“你有研究过吗?”卡诺·桑德问。

“没有,我并非这方面的人才,尽管生前接触过不少秘卷,但所知所解亦没有到那个水平。”

“唉,有些可惜了。”卡诺·桑德叹了口气,然后猛然惊醒,“对了,你跟我回斯威士兰学院,说不定那里的教授们有能力破解你身上的秘密。”

白衣男子笑了笑,“如果有机会,我也确实想离开这里到外面转一转,只可惜什么都不剩的我已经没有资格离开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卡诺·桑德不解道。

“没什么,你的伤应该没有大碍了,能够行动就趁着这天气还没有太糟糕尽快离开吧。”白衣男子岔开话题道。

“你不一起走吗?”卡诺·桑德问。

白衣男子指了指头顶,“风暴太厉害,我一动,就会被上面的人察觉。”

“上面的人?你是说胡努尔纳特·凯吉纳?”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的雷很厉害,我躲了下来,不想被他发现。”白衣男子说。

“创世的第一缕风拂过,水凝结了出来,随后草木为之发芽,火焰便诞生了。雷并非创世之力的造物,而是亘古恒存的一瞬,包容万物的空间不因意志而改变,唯有时间能穿梭于物是人非的裂隙。日月流转,星辉熠熠,纵使黑暗也不能吞噬所有光明。”忽然,白衣男子朗读出了他手中书页上的一段话。

“这是什么书?”卡诺·桑德好奇道,这段话像极了副院长戴维·里奇的戴维·里奇分类法的描述。

“《九州奇闻录》。”白衣男子合上书页,将封面展示给卡诺·桑德看。灰黑的封面上,笔墨的痕迹已经模糊不清,卡诺·桑德认不出那几个字。

卡诺·桑德走到山洞口,外面风雪稍缓,不远处有几点人影闪动。

“那似乎是你的同伴。”白衣男子说,面对卡诺·桑德投来的疑惑目光,他解释道,“他们的气息与上面的那些人不同。”

卡诺·桑德回到了霄山大本营,将影刃意图袭击斯威士兰的消息告诉了裴考德·法尔斯。

裴考德·法尔斯吃了一惊,现下斯威士兰学院的战力大多被派出搜寻影刃的踪迹或清剿影刃的据点了,如果此时影刃偷袭斯威士兰,那无疑会是直刺心脏的危机。

无论消息真假,都必须要提醒学院留意。裴考德·法尔斯派出了信使,然而这里多变的天气却阻拦了他们的退路。风雪突然如厉如怒,大雪覆盖了山路,山崖间的疾风仿佛镰刀,任何胆敢踏入的人都会被卷入万丈的深渊。

前有雷暴后有风雪,裴考德·法尔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卡诺·桑德望着眼前通天的雷暴,他手中的书页哗哗作响。这是他与白衣男子分别时白衣男子送给他的,那本白衣男子唯有的《九州奇闻录》。

“行走于世,待人接物无非眼缘,我既留不住什么,这本读了无数遍的小书就送给你吧。”白衣男子将《九州奇闻录》递给卡诺·桑德时这么说道。

雷并非创世之力的造物,而是亘古恒存的一瞬。

卡诺·桑德想起白衣男子朗读出的这句话,既然雷霆恒存一瞬,那么能与这一瞬恒存相匹敌的,就只有时间。然而当世只有斯威士兰学院院长将时间掌握到了极致,霄山大本营中并无掌握了时间魔法的人物。

那么如果是一瞬对一瞬呢?卡诺·桑德自嘲地笑了笑,他怎么有那个力量?对面可是雷魔法的巅峰人物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啊。

“敢于挑战先辈,是我们能够前进的最大动力。”裴考德·法尔斯的声音传来。

“法尔斯教授……”卡诺·桑德看着这位曾经有过一课之缘的老师。

裴考德·法尔斯走到卡诺·桑德身边,风与水的力量在他手中凝聚,化作环绕的冰晶,火焰在其中绽放,升腾的水雾中,淡蓝色的雷电噼啪作响。

裴考德·法尔斯不以一门魔法为长,而是兼修多门魔法,并融会贯通,即使各种魔法的修习平平,也能通过合理的搭配运用释放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大效果。

“天气的变化无非是这几种元素的合力,纵使雷电先行,如果没有承载之物,也难以拉长时间的留存。”裴考德·法尔斯说,“我的一位老师曾说过,雷霆的威光不是一瞬的威光,而是永恒的威光。我没有同意他的观点,诚然雷霆使地上的生灵畏惧,但那终究是基于物质的威光,而真正永恒的威光应该不以时空为凭依,在它产生的那一刻,便是威光。也即一瞬的威光便是永恒的威光。”

裴考德·法尔斯看向卡诺·桑德,“如果说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是那永恒的威光,那么你便是这一瞬的威光,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紫金木的法杖敲击着地面,雷暴中,胡努尔纳特·凯吉纳白须翻飞。

卡诺·桑德立刻绷紧了身体。

“裴考德,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坚持着你曾经的观点吗?”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声如洪钟。

“是的,凯吉纳老师。”裴考德·法尔斯微微鞠躬道。

“愚见!斯威士兰学院能让你这样的人做教授简直侮辱学术!”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怒道。

“老师,学院本就是交流学术的地方,如果不能容忍不同的学术意见,只为一家之堂,那么学院存在的意义何在?”裴考德·法尔斯徐徐说道。

“学院为救世而设,所培养的皆是为了为救世献身之人,不需要有不同的理念!”胡努尔纳特·凯吉纳说。

“老师,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

“住口!”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打断了裴考德·法尔斯的话,“世界倾危的风险一直都存在着,先任院长以为仅凭几人之力就能镇压灾祸永保太平,简直可笑!”

“但这不是老师您和影刃搅乱世界的理由。”裴考德·法尔斯说。

“你错了!”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否认道,“影刃的设立就是一道双保险,既是为了防止外界干涉斯威士兰,也是为了清除斯威士兰内部的隐患。”

“不,不是这样的,是影刃背叛了斯威士兰……”裴考德·法尔斯坚信着。

“影刃从未背叛,不如说背叛的是先代院长。”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斩钉截铁。

“不必再说了,我们的立场终究不同。”裴考德·法尔斯结束了这场对话。

“哈哈,我想也是,是老夫激动了。不过……”胡努尔纳特·凯吉纳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紫金木法杖就猛然指向了卡诺·桑德和裴考德·法尔斯两人。

紫色的雷电像暴起的毒蛇一般冲向二人,一直保持警惕的卡诺·桑德率先做出反应,金雷射出,与紫雷相触,电光火石之间,裴考德·法尔斯的冰锥向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本人袭去。

不出意料地,金雷被紫雷吞噬,冰锥还未触及胡努尔纳特·凯吉纳的身体便被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周围隐约闪现的紫雷击碎。

卡诺·桑德已经拼尽了全力,即使有裴考德·法尔斯的加入,雷电的交点也依然在向他们这边加速后退。

就在卡诺·桑德就要放弃自己准备拼死将裴考德·法尔斯推开的千钧一发之际,卡诺·桑德忽然感觉浑身一轻,一股助力在体内油然而生,金雷的力量再次充沛起来,将紫雷一点点逼退。

胡努尔纳特·凯吉纳轻笑一声,挥动紫金木法杖,紫雷千道落下,卡诺·桑德与裴考德·法尔斯瞬间被激起的尘烟吞噬。

暴风凛冽,尘烟转瞬散去,卡诺·桑德身前,白衣男子撑起了一方屏障。

“终于现身了。”胡努尔纳特·凯吉纳看着白衣男子说。

“正合您意不是吗?”白衣男子说。

“那就让我再好好见识见识第三法的力量吧!”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挥舞着紫金木法杖,朝三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紫雷如扑击之鹰一般扎向三人,白衣男子身形闪动,转眼出现在卡诺·桑德的身边,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交给你了。”白衣男子笑着说。

“什么?!”卡诺·桑德几乎怔住了。

电光转瞬即至,卡诺·桑德本能地召唤金雷阻挡。出人意料地,这次他召唤出的金雷完全不似从前,不仅威力大增,就连数量也几乎翻倍。

紫雷如扑密网,被金雷拦下。

“这就是第三法吗?是神秘贤者传下来的法术吗?”卡诺·桑德之前听到了胡努尔纳特·凯吉纳的话。

“没错,是非常罕见的力量。”裴考德·法尔斯说道,“据说凯吉纳老师就是在西陆迷雾森林遇见了第三法才失踪的。”

“看样子是真的了。”卡诺·桑德看着继续发动攻击的胡努尔纳特·凯吉纳说。

“专心点,他刚才只是小试牛刀。”白衣男子提醒道。

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在身前凝聚雷电之力,身后的雷暴忽然更加频繁地闪烁起来。

白衣男子眉目凝重,警惕着周遭的一切异动。

“雷祸·领域展开!”

雷电之力猛然炸开,雷暴密集的领域边界迅速扩展,风暴很快就将霄山大本营全部笼罩,营帐物资漫天乱飞,一些力量低微的清理部队人员被卷上了高空,无法自控。

而那些如裴考德·法尔斯这样的强者,在雷电的领域中,也被雷电所控制,动弹不得。

“浑身如触电般痉挛……”裴考德·法尔斯尽管仍站立着,但他蜷缩的姿势已经暴露了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

目前未受影响的人除了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就只有白衣男子和卡诺·桑德了。

“果然领域也无法对第三法造成可观的影响,但至少你的力量应该被压制了不少吧!”胡努尔纳特·凯吉纳说。

白衣男子抬手稍加感觉,然后回答道:“这点影响尚可接受。”

“法尔斯教授!”卡诺·桑德想要去帮助裴考德·法尔斯。

“别动!”白衣男子立刻叫住了他,“一旦你脱离我的接触,就会变得和他一样。”

“可……”

“现在只有先打倒他才行了。”白衣男子看向胡努尔纳特·凯吉纳。

“不行的,在这样的领域里,我的力量根本无法使用。”卡诺·桑德手中的金雷细微,连迸发都显得软弱无力。

“不要紧的。”白衣男子伸手拿过那本别在卡诺·桑德腰间的《九州奇闻录》,书页翻开的一瞬间,白色的光芒涌出,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环绕着二人。

金雷仿佛有识的灵物,好奇地追寻着蝴蝶的轨迹。雷电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生长变强,卡诺·桑德的力量前所未有地充沛起来,雷电缠绕而成的法杖在他手中展开。

“这是!”卡诺·桑德十分惊讶。

“纯粹的力量产物,现在你有与他一战之力了。”白衣男子说。

去吧。

去夺回你们的未来吧。

“聿儿,那本《秘剑谱》是不是在你哪里?借给父亲看一看好不好?”

凭什么?你又不是我白家人,我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家秘籍借给你看?更何况你从未归还过我!

“我是你父亲!”

继父而已!

“聿儿,就借给你父亲看看吧。”

母亲,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

一开始我从未想过他会有借无还;一开始我也从未想过秘籍借完的那一天就是我们被赶出去的那一天;一开始我更是从未想过母亲会至死不渝地站在他那一边!

当最寒凛的风雪吹入破屋的那一刻,当母亲最后一句话还在念着那个人的好的时候,当我孤身离开时连防身的佩剑都没有的瞬间,那种仿佛被世界遗弃的感觉我无以言表。

人世有光鲜亮丽的一面就有黑暗不堪的一面,神从未将人放在心上,自然不会怜顾人的死活;纵使悲天悯人的三贤者,也终究化作了被磨平了的石像;当凡人失去了敬畏之心,规则便不再是束缚。我曾生活在衣食富足的世界,而现在堕入可悲的深渊。贫民的死活是卑劣手段的杰作,蝼蚁只会被强者践踏,生存不过是世界许诺的奢望。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所以我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面对强者的掠夺,唯有建立在痛苦之上的欢乐可以让他们满足。

前往雪山的路遥远又坎坷,但我不想就这么死在这浊世之中,这点意念是我仅存的凭证,踏入雪山的那一刻,仿佛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可……

连死亡的资格也被剥夺了吗?

只要生存着就会有所失去,只有不断失去着才能生存。我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了,所以我无法生存,可既然我仍存于世,那么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风雪不息,日夜轮转,六千年恍如昨日。直到那位老者带着人闯入了这片山崖。

我自知不是那位老者的对手,便躲入山底,没想到那位老者却寻迹找上了门。

他口口声声的第三法是我未曾听说的概念,他的紫雷凌厉而暴躁。

出奇地,我挡下了他的攻击,我未曾拥有过力量,直到此刻也未曾拥有,只是意念使然,想到了便做到了。

狂风呼啸着吹翻了放在石块上的旧书,那是我在来雪山的路上偶然捡到的,我竟还拥有着这样一文不值的东西?

老者没能对我造成伤害,悻悻地离开了,往后十数年我们相安无事。

金雷刺向胡努尔纳特·凯吉纳,紫金木的法杖狂舞着指挥紫雷对那疯狂的小子发动密集的攻击。

卡诺·桑德抛却一切地逼近胡努尔纳特·凯吉纳的身体,如果魔法无以匹敌,那么近身格斗或许能有一线转机。

卡诺·桑德以手中的雷杖做武器,带着骇人的金雷朝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扫去。

“铛!”两杖相接,胡努尔纳特·凯吉纳的力量不落下风。

卡诺·桑德咬牙发力,紫金木法杖微微后退。

紫雷追击而来,卡诺·桑德借力翻身,落在胡努尔纳特·身后,回身一刺,紫金木法杖再次挡住了雷杖尖端。

胡努尔纳特·凯吉纳与卡诺·桑德僵持着。卡诺·桑德这才发觉,胡努尔纳特·凯吉纳之所以从未使用过左手,竟是因为他的左臂已经空空如也。

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注意到了卡诺·桑德的目光,笑着恨恨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第三法吗?就是因为当年在迷雾森林遭到他们的暗算,我的左臂被石化侵蚀,不得已只能斩断。如果今日我左臂犹在,你们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时也命也。”白衣男子忽然出现在胡努尔纳特·凯吉纳身后,他的手想要搭上胡努尔纳特·凯吉纳的肩膀,却在即将接触的一瞬间被环绕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周身的紫雷击退。

“哈哈,故技重施对我已经没有意义,我早就对你们第三法的招数做了周全的防范!”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得意地笑道。

白衣男子转瞬又出现在卡诺·桑德身后,卡诺·桑德突然发力,逼着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向后退去。

粗暴的紫雷从高空劈下,卡诺·桑德不得不与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拉开距离,紫雷消失,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毫发无损,紫色的雷电在他周身环绕,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屏障。

“怎么办?根本打不过!”卡诺·桑德着急道。

“不要轻言放弃。”白衣男子说。

一把剑在风暴中飞过,白衣男子抬手,长剑飞入手中。

“剑乃百兵之君,武可安邦定国,文可服化礼仪,白某不才,敢问剑道,文剑参上!”

一剑刺出,风驰电掣,开合之间,雷鸣电闪。

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或挡或拨,或完全依赖屏障保护,使得白衣男子的招式仿佛无用。

但……

紫雷缠绕在剑身之上,聚集凝结,仿佛要与长剑融为一体。

一次次的撞击让紫雷越发集中,直到……“呲”,长剑划破胡努尔纳特·凯吉纳的衣襟,他苍老褶皱的侧颊上裂开了一条微小的口子,暗红的血珠飞出,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怔怔地退后了两步。

“不,不可能……”胡努尔纳特·凯吉纳捂着脸颊喃喃。

“没什么不可能,时机到了,自然就可能了。”白衣男子振剑而立。

“第三法!第三法!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紫雷轰鸣,一道雷光之后,胡努尔纳特·凯吉纳在他们眼前消失。雷电领域随之一松,缓缓消散。

卡诺·桑德跪倒在地,这一瞬间的轻松可真来之不易。

灰黑的古书掉落在卡诺·桑德的面前,卡诺·桑德抬头,白衣男子站在他面前。风暴正在平息,乌云缓缓散开,金黄的阳光透射下来,为他们披上胜利的风光。

“结束了呢。”白衣男子说,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你……”卡诺·桑德伸手去抓,却穿过了白衣男子的身体。

“不曾追求过便不会拥有,我好不容易拼搏了一把,这个结局已经足够了。”白衣男子说。

“你,你叫什么名字!”卡诺·桑德想要挽留。

“白聿……”

风拂过那本古书,“哗啦啦”地翻动着书页,笔墨模糊的字迹逐渐变淡,锁线化为尘灰被吹散,一页页暗黄的纸张落入风中,像湛蓝的天空飞去,化为点点尘埃。

不曾争取过未来,也不必留下空无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