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婶婶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个家是叫乌七八糟的亲戚搅合坏了不错,谁叫叔叔耳根软、三哄两骗就被人哄去了呢,但是谁给妹妹气受了?妹妹哪次回来我不是叫厨房杀鸡宰鱼的,妹妹从家里搬了多少东西出去了还不知道呢。妹妹明年就出门子了吧,叔叔婶婶真是疼人,给妹妹那么厚一份嫁妆,还这么三天两头往家里跑挖哥哥这一份实在不应该。”
李氏话音未落门帘子一掀、一串的话就从福牛儿媳妇嘴里出来了,她依靠着门还用帕子装模作样揩着眼泪。
李氏气得脸都黄了:“反了反了,你还知道叫一声婶婶,谁家做小辈的这么傍在长辈房门口偷听?说都不说一声直接进来顶嘴?你气我是气不死的,你要有这个心直接拿绳子勒死我才是真。我自个儿的亲身女儿我还不能补贴了她不成?”
李氏边说边咳,说到最后已经是伏在床边大咳不止。柳叶泪流满面只会叫着娘,她这几年跟着罗夫子学了琴棋书画却没学伺候人,她叫莺儿上前给李氏抚背,把李氏一起扶到枕上躺下,然后叫莺儿去找李妈。
听到补贴二字福牛儿媳妇本来还想说什么,看着李氏动了真气也有点害怕,转转眼睛假惺惺说声婶婶年纪大了不要这么轻易动气、扭身逃也似走了。
片刻莺儿回来了,打来热水给李氏擦脸洗面,又过些时候李妈捧着乌黑一碗药汁进来,一副对李氏这样子常见不怪的样子,并不有多话安慰,只利索的喂李氏吃药,收拾了屋子出去了。
柳叶开解了李氏片刻,看时间不早了还要去看看爹,就起身从娘的屋子里告辞。两口子都病病歪歪,加上李氏对柳仲生纵容柳家侄儿越来越不满索性就分开屋子住了,柳仲生房间常年呆着几个孙辈脏乱得一塌糊涂,柳叶强忍着心里不适跟爹问安,又听爹叮嘱自己一些贤良淑德之类的惯常话,当总算可以走了时就连莺儿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可柳叶想了想,折进下人的房间,叫莺儿在外面等着。“李妈”她叫一声,正在窗户边眯着眼睛做针线的李妈放下手里的活:“二姑娘,你怎的还没回去?”
听到这话柳叶的伤心和委屈彻底满溢了出来,她走到李妈跟前蹲下,把脸靠在李妈膝盖上哽咽着:“李妈,你是家里的老人了,你怎么也这么看着家里不管呢。”
李妈却没有记忆中如同儿时慈爱的抚摸自己头顶,只是无可奈何叹气:“二姑娘,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管呢?你爹这个样子他还能听谁的?”说着李妈嘲讽般的笑了一下“我这老骨头没用了,早就要被扫出去了,要不是看着大姑娘的面子我自个儿都愿意卷铺盖走人。”
听到姐姐被说出来柳叶心里扯了一下,她也曾多次暗暗想过要是姐姐还在家里一定不会这么乱七八糟的。那时情况还糟糕一些,爹娘都病着,家里还欠了许多钱,自己又小,可姐姐一个人硬是把家撑下来了,没有让人来欺负家里人。那时姐姐也就现在自己这么大。
柳叶抬头,看着李妈做的针线都是些小衣服小袜子之类。李妈曾经叹息过不知道大姑娘生了娃娃没有,这么些年过去了也应该有了,大姑娘什么都能干就是不会做针线活,我帮她做些娃娃穿的衣物,有机会给她。
柳叶还说就算姐姐生了孩子等你找到她小孩也长大了吧。李妈一本正经:她还可以再生一个啊,大姑娘喜欢小娃娃,你小时候她带你多尽心,有多生几个自己的娃娃呗。
“李妈你心里只有姐姐,你可是我娘请回来的,你陪了我娘二十年了啊,如今看到我娘那个样子你就不难受吗?你心里安稳吗?”柳叶难过道。
李妈明显压着火气说:“二姑娘你这话说的就亏心了,你和大姑娘都是我带大的,我对你们俩个可真没偏过谁。我吃得香睡得稳,也对得起你娘,可你爹娘是怎么对我的?”
当初罗夫子送了两房人给柳家,过得很是轻松惬意。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安宁后这家仆也不愿意呆这里伺候几重主子,两个侄儿媳妇派头比李氏还大,今天淡了明天苦了,绸子的衣服洗坏了,没有哪一天不挑事。
俩个侄媳妇不知道听谁挑唆这是他柳家买来的佣人就是他柳家的猪狗,任他打来任他骂。这仆人自己也都有儿孙,被柳家孩子说是做玩伴却是拳打脚踢,做狗叫、背着人学狗转圈圈等等,家里大人心里也是怨恨渐渐累积。
福牛儿一直对自己容貌尽毁不得不娶个寡妇耿耿于怀,一下子境遇变好了也是老爷了,就看上了其中一家的女儿、给李氏做丫头的,并且理直气壮说要抬做妾。这事儿让两家人彻底不齿和下了决心离开。
那婆子偷偷去找了福牛儿媳妇说话,表示愿意自赎其身。“奶奶是个明白人,俗话说留来留去留成仇,何不大家好聚好散呢。奶奶成全我两家,我两家自然会感激。”
福牛儿媳妇本来就哭闹于自己男人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一个穷鬼刚刚攀了门富贵亲戚就梦想做老爷了,于是是一拍即合,她把两房人的身契偷了出来私下给他们,而他们的身价银子自然也进了她一个人的口袋。
这两房差不多十口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东西全收拾好了,随时准备走人,得了身契就急急忙忙跑路,临走时还卷走了差不多价值五六百两银子的东西。这些人都是家里最早的佣人,不是贴身服侍柳仲生就是服侍李氏,家里贵重物品放哪里都知道。
第二天早上灶里没火,锅里没饭,缸里没米,柳仲生躺床上好久那个帮他起身的小福也不见出现,先是气得骂后来觉得奇怪,知道两家人一起跑了后大惊。乱哄哄先叫了外面送来吃的,胡乱填塞一下再察看家里,发现不少贵重东西不见了柳仲生气得仰倒。
他自问不是刻薄之人,以前在花石镇谁不说一句柳秀才人品好,大方厚道。现在这一撮人是什么仇什么怨要这样对他?财物损失其次,柳仲生那薄脆的自尊心彻底成了碎片。柳仲生不顾再次偏瘫的危险愤怒的咆哮着,叫福牛儿福狗儿两个侄儿去报官,告这些人逃奴之罪。
福牛儿媳妇当然不愿意锣对锣、鼓对鼓的暴露出来她独吞了十来个人的身家银子,早就准备好了一篇说辞,她口舌伶俐,从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到不与宵小论长短,晕晕乎乎之间柳仲生竟然也深深点头,觉得不宜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