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俩容貌虽然算不上俊美但皮子雪白,尤其是燕旭更是冰雪一般,瞧着个雪堆出来的纤细人儿生怕说话声音大了把他吹倒、吹化了。
看着小哥俩遍身锦绣、再看看屋角侍立的、外面一溜儿垂首听候的丫鬟婆子燕云心里酸涩得如同吃了青橘。他随口安抚了儿子,打发了他们连同丫头婆子一并离开。
懒洋洋靠在软塌上的侯夫人本是靠着个天青色的引枕、手托香腮微笑着看着夫婿和儿子的天伦之乐,见房间突然被夫君清场,不禁坐起来,一双含情妙目凝睇着夫君。
“烟烟,有件事你要知道。”看着宠爱多年的女人,燕云缓缓开口。
·····
柳桃是在这惊天动地变化后一个月后才到达南泉的。彼时连庆祝剿灭南海一窝蛟的庆功会都开过了,南泉港街头巷尾还在津津有味的说着燕侯大展身手的神奇故事,只差没说他是海王龙的化身了。
陪着柳桃的是白琪和李四,白琪看着面无表情只紧紧抱着白糖糕的柳桃,小心翼翼开口:“呃,小嫂子你别这样,开心一点啦,你们小夫妻又要见面了——”“管他去死!”柳桃恶狠狠打断白琪,不等船停稳就要往下跳。
李四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扯住她:“小嫂子这可跳不得,这是大船,跳下去会摔断腿的。”
上了岸柳桃只要去六福巷自己的宅子,白琪想着在码头拉拉扯扯不好看,而且他见到码头并无燕云派来迎接之人心里也基本有数了,就低声叮嘱了李四好好儿看着柳桃、别叫她出事也就让她去了。
李四护着柳桃坐了个车走了,白琪看着俩人背影微微摇了摇头,他正要也离开时却突然出现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满脸热忱的迎上来:“齐大爷?这边请,车子已经备好,小的来迟了请大爷别见怪。”
白琪跟着走到边上看着有着制式的车子,低调的旌铭上用石青色绣了个燕字,白琪也不多说只上车,燕侯早就派了管事过来却在边上袖手旁观、直到柳桃走后才出现其用意真是昭然若揭。白琪想着自己父亲一个富商而已都是姬妾成群、嫡庶之间暗潮汹涌何况侯府呢,这富贵虽然说迷人眼可还真不是好享用的呢。
想想李春和柳桃都是这样炮仗般的性子,白琪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柳桃素来开朗活泼,也从没什么架子,随手帮这些单身糙汉子做饭收拾屋子都是经常的,而且笑嘻嘻的从没流露出嫌弃。她木着一张脸儿不说话的样子李四还是第一次看到,虽然说他已经帮李春说了几箩筐的好话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头黑熊般的汉子也只能对着手指缩在角落里了。
车子到了六福巷,六福巷比往日里似乎多了一份喜气,半敞开的大门传出热闹的话语声,空气里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氛,柳桃有些愣神。
“娘子!””小嫂子!!“”大姑娘!!!“几重的叫声扑向柳桃,男声明显被又尖又高的女声遮盖住了。
张三看着女人们激动的狂奔而去,搂抱做一团,就连白糖糕都被从柳桃怀里粗暴地扯出来丢在一边,他插不上嘴只好捡起同病相怜的白糖糕,悻悻的和李四一起蹲院子角落去说说男人的话题。
“娘子你可算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我在家里等得提心吊胆的怕死了,你明明是跟着李小爷去吕宋啊怎么突然朝廷又说什么匪不匪的。唉这些杀千刀的官兵,我们在燕子岛上住了好些年没人管过怎么突然来个一窝蛟什么的,唉苦了我们了,这下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还好那个什么卢大人燕大人是好人,知道谁是一窝蛟谁是正经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唉娘子你吓坏了吧。”
杏蕊挺着大肚子眼泪汪汪,叽叽呱呱,要是卢溪月和燕云在一定会以为这是白琪的亲姐妹,感叹燕子岛的风格原来是一脉相承。
柳桃有些懵,杏蕊每次都是这样大惊小怪仿佛她经历了什么大不得了的事情,张妈也挤在一边用围裙抹着眼泪,嘘寒问暖,说自己黑了瘦了。这些场景每次回六福巷都经历过一次她已经见怪不怪,只这一位圆圆脸儿、矮矮胖胖的妇人紧抓着自己的手要捏碎一样,泣不成声:“大姑娘,大姑娘,让李妈好好看看我的大姑娘,这脸儿这手儿···你这模样一点儿没变啊。”
“李妈”柳桃正委屈着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正是李妈。两人抱头痛哭,柳桃仿佛回到了花石镇,变回了那个受了委屈就找李妈的小姑娘,一股脑的把自己的害怕和委屈都哭出来。还是张妈和杏蕊把两人劝了又劝,好不容易停了哭泣两人拉着手回了房间说私房话。
柳桃急切的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李妈怎么突然来了,爹娘还有妹妹呢是不是也一起来了。而李妈也想知道大姑娘和李春过得到底好不好,吃苦了没有。俩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对方。
柳桃先问:“我爹娘还好吗?小叶儿还好吗,她是不是要出嫁了?”
李妈则第一句就是:“大姑娘你真的还没有生娃娃吗?李春有毛病?”啧啧,这谁是自己人从一句话就可以看出来,自己带的大姑娘肯定是千好万好的,但凡有差池那肯定是李春的错。
李妈是听杏蕊说的,知道柳桃这些年连怀都从没怀上过急得长吁短叹,在南泉短短几天都已经把出名的庙宇打听清楚了,决定等见到大姑娘就一定带着大姑娘去庙里好好儿轮番上香。
柳桃这段时间就没安生过,隔几天就出一个事、隔几天就出一个事,有的生死攸关有的叫她怒火攻心,心情大起大落,她自己还一肚子委屈没地方出气、现在又听着李妈说的不亚于话本子里的故乡轶事颇有些应接不暇。
有些属于不相干的人的狗血听得她咂舌不已,然而听到好些耸人听闻的变动居然和自己有关她不免大为震惊,更觉得心力交瘁。
柳桃从家里离开今年已经是第五年,她离家时十八岁,和李春俩个人都没有长辈在身边指点,有些事儿做出来哭笑不得或者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靠自己慢慢儿琢磨,俩个人就像扮家家酒一样的过日子。现在见到李妈真是如同小船靠港般亲切,杏蕊给她们续了好几壶茶,到了晚上点灯的时候张妈喊了几次吃饭才匆匆去吃饭。
晚上李妈陪柳桃睡,柳桃个子小巧,李妈就还当她是当初自己哄着睡觉的小娃娃。李妈一边慢慢的帮柳桃梳理着头发一边哼着家乡的歌谣。白糖糕抖抖耳朵,无可奈何的睡在架子床踏脚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跟自己争女主人啊。